不歡而散。

邱正和許知年現在有多糟心她大概能想象得到,卻覺得這倒不是件壞事:護倉神是個來去無蹤的高手,連戒備森嚴的刑部大牢都能來去自如,肯定也能跟著紅隼摸到郡主府上去!到時候他們見了麵,讓郡主出麵幫他把告魏登的官司打到底,說不定能成?

到時候,隻管讓魏登跟郡主鬥去,也省得我跟著瞎操心!

陽春曉回到自己屋裏,正琢磨著事情將會如何發展,卻聽門口傳來一陣動靜,波妞嚇了一跳:

“你誰呀?!這是啥?”

陽春曉趕忙到門口一瞧,就見是個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將一個大口袋扔到屋裏,又轉身將門關好。

“護倉神?”

陽春曉腦子嗡了一聲。

“那又是啥?”

波妞一臉疑惑,陽春曉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捂住她的嘴:“莫嚷。”

“我有名字,叫沈敬。”他倒不客氣,自己拿過桌上的茶杯來倒了碗水,猛灌了幾口。

“這裏是刑部!你又想幹嘛?!”

陽春曉真是服了:這個人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啊?!

歇了一陣,就見沈敬俯身將那口袋打開——竟是露出張男人的臉?!原來裏頭是個人?

陽春曉立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麻袋裏那人閉著眼睛不知是生是死,沈敬在一旁解釋道:“他叫張衝,跟蘇鐵一樣是從西北來的,肯定知道賬本的秘密!我順藤摸瓜找到他,但這人不識好歹,我沒能問出什麽要緊的話來——我突然想起你才是專業幹這個的,就給帶過來了。”

陽春曉表情複雜地看看他——沈敬一臉理所當然,那神情就像一隻剛捉到老鼠的家貓,特別驕傲地正等著誇獎,卻全然不顧主人見到老鼠幾乎嚇到昏厥……

接著,他又把賬本掏出來,放到桌上,那意思是:來吧,審吧。

“等一下!”

陽春曉忍無可忍道:“你這是在幹什麽?!是打算製造第三起凶案嗎?”

“他沒死,隻是暈了。”

“這不是重點!”陽春曉簡直要抓狂:“紅隼在三堂會審上替你頂了罪,現在又被郡主帶走了!眼看她們的身份是可以確認了,你這又要搞出個人來是什麽鬼?!”

“噓……冷靜。”

沒想到他伸出一根手指:“你語無倫次了,判官大人。”

什麽狗屁護倉神?!我看你製造麻煩是好樣的喂!

陽春曉氣憤地把他的手打開。

沈敬一笑:“我知道紅隼認罪了,她是想給我爭取時間——所以,我得趕緊找證據破案才行啊!……你看,現在人證物證全都有了,我們可以開始打官司了吧?”

陽春曉完全不想跟這個法盲說話。

波妞抬頭看看她,又看看他:“大叔,想打官司你就去刑部大門口敲鼓啊!跑來這裏做什麽?”

陽春曉白眼道:“你看,連小孩子都懂得!”

沈敬兩手一攤:“我無所謂!隻要這案能破,就算砍了我的腦袋也沒問題,到時候我也肯定會自己去投案的!問題就是這案子……”

“哪有你說得那麽容易啊!”

陽春曉大聲道:“隨便搞來一個不知道什麽人就丟給我去審,這叫‘人證物證齊全’了?……大叔,且不說合不合法,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啊?審案要講流程的啊!就算是正式的提審那也不是這樣子的啊!審訊之前是要做很多準備的,各種材料各種調查還要設計提問順序……就像你們行軍打仗一樣,難道隨便塞給你一把鐵鍬推出去、你就能上陣殺敵嗎?那不是送死嗎?”

他摸摸下巴,想了片刻:“……有道理,是我唐突了。”

說著,他彎下腰把那人又塞回麻袋裏。

陽春曉又道:“第一回是你運氣好,捉的那人名叫李覓,原是個西北軍中的樂師,沒什麽膽識,被你隨便一嚇唬就什麽都招了;第二回,你遇到個硬骨頭,不僅絲毫沒被你嚇住,還將線索吞進嘴裏,害得紅隼要替你背鍋——現在又來?你是成心要把我們大家全都害死嗎?”

沈敬蹲在地上,歎了口氣:“我知道這案子可能讓你覺得有點為難……”

“是非常非常為難,謝謝。”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沈敬說道:“知情人已經差不多都死了,京城又到處是魏登的人——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二人正說著,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師妹!……咦?大白天的,你關著門做什麽?”

沈敬本能地退到門旁一側,就見許知年毫無防備地挑簾進屋,先是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麻袋:“這是什麽?”

陽春曉還不及提醒他,就眼見沈敬右手的刀已經橫在他脖頸上了——

“喂!”

陽春曉連忙阻止道:“你別亂來!光天化日之下闖進刑部、殺害朝廷命官,這回可是誰也救不了你了!更沒人會管你的案子了!”

顯然最後那句話戳到重點,沈敬緩緩收回鋼刀。

許知年大驚道:“你是……”

沈敬今天穿了身尋常百姓的衣裳,輪廓分明的臉完全暴露在視線之中,許知年一眼就認了出來——就是順天府畫像上那個人嘛!

“這回好了,有京城最出名的兩位判官出馬,肯定能審出點名堂來了。”

沈敬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緊張,他十分鎮定地轉身再次把門關上,又順手把門後那個‘請勿打擾’的小木牌掛到外頭門環上。

許知年一臉緊張地看看陽春曉:“這怎麽回事?”

“說來話長。”

陽春曉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再隱瞞了,索性就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都告訴了許知年。

許知年皺起眉頭,翻了翻案上的賬本,又看看他拿出的金錠——確實跟之前經手那樁黃金案的物證一模一樣,不由問道:

“哪來的?”

沈敬說道:“我在西北調查多年,就是為了找到這東西的來源,但一共也隻尋得了兩個帶有鑄印的金錠,再無其他線索。他們運輸黃金的法子十分隱秘,我隻知道是在大同府內的錢莊裏把黃金分割、重鑄,等運往京城的時候已經完全改頭換麵了。”

“現在這案子在錦衣衛手上。”

“你能確定錦衣衛裏沒有他們的人?”沈敬直言道:“這可不是一百兩百、一箱兩箱,是一整座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