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輕巧!”
沈敬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倚著門框插言道:“你當這總兵府是什麽地方?兩道牆之外的親兵衛隊,就跟銅牆鐵壁一樣!而咱們呢,一個傷重臥床的錦衣衛,再加上一個被軟禁在府裏等待營救的文官——陽春曉你真拿自己當神仙了是嗎?”
陽春曉卻揚揚眉梢:“嘿?也不知那錦衣衛是誰弄進來的?”
沈敬也不示弱,瞥了景南風一眼:“也不知那弱雞書生又是誰招來的?”
兩人同時白了對方一眼,正要繼續互相傷害,就見陽春曉朝她倆同時挑出大指:“漂亮!謝謝二位助我修成神仙哈!等我升天的時候一定會帶上你們的。”
二人頓時忍俊不禁,剛停止了爭吵,卻聽宋襄少氣無力道:“你們不必管我,眼下還是各自保命要緊……”
“閉嘴吧你!”
“阿絮,先把他嘴縫上!”
陽春曉也不由一陣好笑:這兩個人,放起狠話來一個比一個凶殘,卻是誰也不會丟下隊友獨自逃命的。
正在這時,就見滿頭大汗的冷譽推門進來:“能搬回來的,都在這了!”
陽春曉順他手指的方向一瞧,十好幾個大酒壇子正擺在院裏的牆根底下呢。
“這麽多?……不錯,夠咱們幹票大的了。”
陽春曉誇獎一句,突然發現汗流浹背的似乎隻有冷譽?而沈敬麵色如常,顯然是壓根兒沒幹活——
“你又欺負他了?”
“誒,我可是殘疾人呢。”沈敬理直氣壯。
“切。”
沈敬突然問:“所以,你是打算放上一把火、然後趁亂逃出去嗎?”
她誠實地點點頭,說道:“明天一早,秦孝安肯定就會見到宋襄帶來的口供,必然下令誅殺我們,到那時候可就完全沒機會了——所以,隻能是今晚。”
“話是不錯……”
沈敬摸摸下巴:“問題是你既要帶著那個累贅,又要順便救出她相公——就算咱們能逃得出眼前這個籠子,怎麽出城也是個大問題!再說了,晚上全城宵禁,城門也不開啊!外頭街上全是巡邏的城防兵,不還是照樣死路一條?”
陽春曉認真道:“所以時機很重要!咱們隻要趕在城門將開之時搞出足夠大的亂子來,讓他們措手不及,就能趁機出城逃出生天!”
她說得信心滿滿,眾人聽了卻是一陣沉默,各自在心中暗暗計算著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從表情上看,都不太樂觀。
“你審訊破案確實很有一套,”景南風皺眉說道:“但是策劃逃跑嘛……秦孝安府中養的親兵可都是軍中精銳,豈是那麽好糊弄的?哪怕計劃當中有一個細節出了問題,可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最好再慎重些。”
“還是盡快做決斷吧!”
這時柳絮突然接了一句,眾人不由紛紛看向她。
她正在收拾金針,一旁的宋襄身上裹著厚厚的紗布,看樣子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了。她說道:“這種程度的外傷,就算處理得再好也會有高熱風險。一旦開始發熱,起碼好幾天神誌不清、寸步難行!咱們手上的藥品又十分有限,拖得越久越麻煩。倒不如趁他現在精神尚可,大家一鼓作氣逃出去才是條活路!”
沈敬也點頭道:“沒錯!今天進出府的人員眾多,戒備也十分鬆懈,確實是個好機會。”
景南風卻還是搖頭:“如果隻是我,自然沒有問題!”
你忘記還有一堆拖油瓶了嘛?!
“啊,對了!”沈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打斷她的話道:“今天這狀況,倒是讓我想起當年天機營篩選最終成員時,老怪出過的一道題。跟你分享幾個高分答案吧,興趣有用呢?”
那時候,陸昭帶兵駐紮在大同城外,正在積極籌備天機營組建事宜。
老怪的路數向來花招百出令人意想不到,天機營畢業大考就更是離譜。他讓沈敬帶領全部八十餘名學員進入大同城內,在城門關閉之前才公布考試題目:天亮前回營報道,取前三十名即正式成為天機營斥候。
天機營的訓練風格就是不設限,為了達成目標可以不吝使用任何手段——而她們使用的手段,當真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當晚,大同城中多處火起,秦孝安和魏登皆被攪得一夜無眠,全城上下雞飛狗跳不得安生。黎明之際,西北方向的城牆甚至被炮彈炸出個大窟窿,嚇得城中守軍還以為韃靼人帶著重型火炮來攻城了,混亂中完成集結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本次考核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事後得知真相的秦孝安揚言要親手宰了老怪。
當時負責保護她們安全的沈敬,基本上前排圍觀了各路神仙的全程騷操作。
頭回得知天機營操作細節的景南風大為震撼:“我還以為你們斥候隻不過是群搞情報的探子!”
“韃子兵神出鬼沒,軍情瞬息萬變——你以為你們每次出擊都能逮到他們是因為運氣好嗎?”
景南風無法反駁。
身為那場戰爭的親曆者,她深知天機營的功績確是高於所有人的,隻是沒想到會這麽誇張:“所以,在你們看來,搞情報跟搞事情其實是一回事咯?”
沈敬一笑:“你總結得很到位。”
景南風扁扁嘴:“你們天機營個個都是神仙!可我們又不是!……我還是覺得風險挺大的。”
“哼,我們當判官的也不是吃素的哇。”
陽春曉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事到如今,還是先商量一下跑路的具體細節吧!”
說著,她四下看了看,把靠牆的一張條案搬開,又對沈敬說道:“我打算出城之後去齊家寨。”
那張桌子是上好紫檀製成,比想象中重得多。沈敬便順手幫了她一把:“我比較關心的是你出城之前的計劃。”
“嘿嘿。”
陽春曉笑笑,從暖爐裏找出塊黢黑的炭來,說道:“我爹說過,世上沒有無解之難題!隻要向前看,你會發現解決方案就在眼前。”
她邊說,邊在雪白的牆上畫出個框框:
“首先,我們需要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