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突然被挑開,眼前出現三張猙獰的麵孔:“識相點,自己把錢交出來!別惹惱了小爺給你們斷條胳膊卸條腿的,大過年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哈!”
語氣說不上有多客氣,但也絕對不是跟你商量來的。
當中那人手裏拎著把短刀,後頭的壯漢扛著條哨棒,上頭掛著幾個顏色不一的包袱,大概是剛才打劫來的財物;邊上那個則是個獨眼,臉上有道刀疤,看上去凶神惡煞一樣。
冷譽滿臉不甘心,又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拔刀,而是將手伸進懷裏,掏出一遝銀票來——
是一遝!很厚的一遝!
陽春曉隻掃了一眼,就發現那一遝銀票基本上全是五百兩的嶄新票麵,全國通兌的萬通錢莊大票。
連柳絮也看傻了,咬牙低聲道:“你出門怎麽會帶這麽多錢?!”
冷譽一臉無辜:“郡主說,窮家富路……”
一語未完,拿刀的小個子已經一把搶了過去,估計也是頭回見到這麽多銀票:“謔!這回咱兄弟可是發達了!”
陽春曉原地瞳孔地震:那起碼得有好幾千兩啊……幾千兩啊……兩啊……
明明不是自己的錢,可為啥會這麽心痛?!
——主要是太憋氣了喂!想我陽春曉,以前哪吃過這種虧?!
那三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劫匪,竟是還當麵數了兩遍。
冷譽陰沉著臉,很是不爽。但是,沒過多久——
“還有嗎?!全拿出來!”
最前麵那小個子把銀票胡亂塞進懷裏,又拿著刀在他麵前晃了晃。
“沒了。”
看得出來,冷譽心裏非常抗拒,但也還是按她說的做了。看得出來,他不是心疼銀子,純粹是咽不下這口窩囊氣。
陽春曉頓時覺得這回的損失有點大,柳絮更是越想越氣!眼睛瞪得老大,就好像損失幾千兩銀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一樣。
——景南風!你最好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不然這筆帳我必是要算到你頭上的!
陽春曉氣得咬牙,暗暗抓緊了手裏的小包袱。
人總是貪得無厭的。
這群窮賊也是頭回遇到這麽有錢的主兒,眼看他二話不說就拿出這麽多銀票來,不禁又想:他隨身就帶了這麽多銀票,交出來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身上肯定還有更值錢的寶貝!這可不能輕易放過。
“老實點!想活命就全交出來!”
後麵兩人也是眼放凶光,全都拿起手裏的家夥在他麵前晃了晃。
“沒有了。”
冷譽這三個字是咬著牙說的,看得出來已經快克製到極限了。
那人見他瞪起眼睛的模樣十分凶狠,竟是有幾分膽怯,便姑且信了他的話;然而剛一轉臉,正看到陽春曉正將個不起眼的小包袱護在懷裏:
“那是什麽?……拿過來!”
陽春曉下意識將那東西抓得更緊:“這裏沒你要的東西。”
對於文官來說,官印就像生命一樣重要。
但這樣一來,對方反倒更加覺得那定是個什麽寶貝:“少廢話!快點拿過來!別逼著小爺對女人動手啊!”
陽春曉仍是不肯。
那三人幾乎是認定了她懷裏這個最值錢,僵持了一會兒,右邊那壯漢便沒了耐心,伸出大手一把抓住:
“拿來吧你!”
陽春曉不覺驚呼一聲,本能地向後躲藏。
那人的目標是包袱,但在冷譽看來這已遠遠超出了搶劫財物的程度——
寶刀出鞘,寒光一閃。
柳絮不及躲閃,迎麵被那股溫熱的腥紅濺了滿臉,一股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立刻充斥了車內整個空間。
冷譽手中雪亮的刀身滴血未沾,冷森森橫在眾人麵前。相對於兩尺多長的腰刀,車廂顯得狹小了些,但刀在他手中依舊靈活,宛如出水蛟龍一般。
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幾乎沒有人看清,就隻見探進車廂裏搶她包袱的那截手臂已經齊齊被斬斷,掉在地上。
片刻的安靜之後,殺豬般的一聲慘叫響徹雲霄:
“嗷啊啊啊啊——!”
不一會兒,匪首帶著人匆匆趕來。
景南風冷著臉,伸出手在麵前晃了晃:“你還是把那文錢還給我吧。”
“這話怎麽說?”
“你個老六!你的手下竟敢對我妹子圖謀不軌?!那咱們這兄弟算是沒的做了——我不買你這條路了,把錢還來,今天咱們還是撕破臉幹一仗吧。”
“別啊四姐……”
匪首皺著眉頭看看這局勢,陽春曉立刻指著斷臂那人大聲道:“沒錯!就是他!我們錢都給他了,他居然摸.我?!太過分了!”
斷臂那壯漢此時人事不省,他那兩個同夥對視一眼,頓時也有點含糊:
“沒有……吧。”
否認得拖泥帶水,再加上詭異的停頓,任誰都覺得真相大概就是這麽回事了——
大庭廣眾的,人家一個小姑娘還能不顧清白地誣賴你?而且,他怎麽不砍別人,偏偏要砍你的手呢?肯定是你們這群當土匪的有問題。
匪首歎了口氣:“我平時都怎麽教你們的?搶錢就搶錢,別整下作的事!想找女人就去鎮上花點錢,什麽樣的沒有?……偏偏招惹良家女子作甚?”
景南風點頭道:“嗯,這還像句話。……就衝這一句,那文錢賞你了。”
“我謝謝你啊。”
冷譽見他們當家的發了話,這才將刀還匣。
柳絮趁機上前道:“把錢還來!”
那小個子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趕緊把懷裏的銀票掏出來還他。
“得,今兒這事怨我。”
那匪首倒是十分痛快,發話道:“把東西都還人家,你倆趕緊帶牛二去找個郎中。……其他人也散了吧,都幹自己的活去。”
眾人這才各自散了。
那匪首看了看冷譽,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兄弟,我瞧你這刀不錯,是不是有些來曆?”
冷譽陰沉著臉,沒理他,而是轉過身去朝陽春曉伸出手。她將兩手搭在他的掌心,小心翼翼地從車頂上下來。
眼見大寨主的麵子沒處擱,景南風上前說道:“你理他做什麽?他跟咱們又不是一路的。”
匪首倒也沒往心裏去,爽朗一笑道:“四姐是要去清河縣吧?從我的鷂子嶺過,走棧道是最近的,天黑前你們就能到地方。”
“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