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們聊閑罷了。說完這個話題,就又聊起了別的。

冷譽卻坐在凳上,從頭到尾把蘇媛媛的案子梳理了一番。

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冷譽也隻拿它當個故事聽聽便罷,不會當真;但自從今天見識過陽春曉那張利嘴之後,再琢磨這件事,頗品出了幾分滋味。

冷譽這張臉,好看得太有標誌性了。他從來沒見過陽春曉,陽春曉也不太可能認識他。

再者說了,若是認識,怎麽會在大理寺不給他臉麵呢。

想到這裏,冷譽的臉色微紅。

初見便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喊他什麽來著……“紈絝子弟”?

那丫頭,瞬息之間看出他的身份不說,竟還能識別出來究竟何人為我所用。順帶攪混了一場官司。

現在想來,她雙眼睛,似乎不是黑色或黑棕色的,

是他未曾見過的墨綠色。

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像是一眼就能望進人心裏,什麽事都別想瞞過她,而她的一字一句都能像尖刀一樣正中要害。

麵孔倒是清秀端莊,稱得上是位美人,可那雙幽幽的眸子、冰冷的目光,竟是不禁打了個冷戰——簡直可怕。

她的言語不多,卻比堂下罵街的潑婦更令人害怕。起初他隻覺得氣憤,但如今冷靜下來竟是品出幾分道理——公堂是講法論理的地方,無論是官還是兵,倘或隻會嚇唬人那必是不能服眾的;而她字句都離不開法理,因此毫不費力就主導了局麵。

“……當初為了留她在刑部做事,邱尚書帶她來過我家幾次,一來二去的,我就和陽春曉認識咯。”

“誒,譽少爺現在不是在大理寺當差麽?陽春曉是刑部的女判官——也是斷案的衙門,那算是同僚了吧?”

冷譽跑神的工夫,也不知誰問了這樣一句話來。

“不一樣。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衙門。大理寺是管理……”

然而並沒有人在意他的發言,眾人繼續津津有味地討論道:

“我沒記錯的話,譽少爺今天是上任頭一天吧?咱們家親戚也沒有在衙門口當過差的,不如趁機認陽春曉當師父如何?”

“嗯,我覺得不錯!新人嘛,就該找個厲害的師父帶一帶!”

“那就挑個日子,叫檸丫頭把她約過來,咱們在家擺上一桌就權當是拜師宴、讓小譽認個女師父?”

“這主意好!”

“好耶!就這麽愉快地決定吧!”

“什麽啊就決定了呀?!”冷譽頓覺不妙,大聲打斷道:“你們不要隨便替別人決定事情啊喂!”

本來因為陽春曉的話題聊得熱火朝天的,聽到冷譽突然這麽說,場上驀地一靜。

“嘖。”

楊冰檸斜著眼睛看著冷譽:“你是不是覺得給女人當徒弟很沒麵子咯?”

“並不是。”

“那是覺得她能力不行?”

“沒有。她的辦案能力是全刑部公認的。”

“那你幹嘛不同意?”

“我……”

“小舅舅,在座的可都是你的親眷姊妹,輩分高的還有你的三叔奶奶。”楊冰檸壞笑道,“長者賜,不可辭。這事就這麽定了,您看行嗎,三叔奶奶?”

“我看行。”一個圓臉的姑娘輕咳了兩聲,笑道,“往常我是不打著長輩的身份講話的。現在既然是為了侄子好……”

圓臉姑娘偷笑了兩聲,又正色道:“我來做這個主。”

冷譽一臉黑線。剛想上去說什麽,楊冰檸就興奮地跟姊妹親戚們團團圍住,密不透風的,生怕冷譽偷聽了似的。末了一麵偷笑,還一麵不住地點了點頭。

冷譽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也要問過學生的意思,和老師的意思。”冷譽咳了兩聲,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我看陽春曉定不願意收我的。”

“嘿嘿,此言差矣了,小舅舅!”楊冰檸對他得意道,“我們早就商量了一個穩妥的方案,定把你這位師父‘眾愁’過來!你以後可要好好地跟她學本事呀!”

冷譽無話可說。

他們家的女孩向來比別人家活潑,也比別人家受寵愛。打小就在一起胡鬧慣了,不過好在心思都是正的,而且注意力都很容易被轉移。今日籌個詩社,明日做個花車的,就連父母都由著她們玩,隻說嫁了人,就沒現在這麽鬆快了。

冷譽多半也是縱著她們的。左不過捅了什麽簍子,自己去道歉罷了。

可想到那個人是陽春曉……

冷譽腮幫子有點疼。

¥¥¥¥¥¥¥¥

“啊啾~!”

正坐在家中暖炕上讀書的陽春曉,莫名就接連打了幾個噴嚏:“誰念叨我呢?”

一旁的紅隼微微笑道:“天色晚了,姑娘添件衣裳吧,莫受涼了。”

陽春曉卻眯起眼睛:“我怎麽覺得有人在暗地裏算計我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