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低估了鬱飛的執著,或者說他隻顧著逃離沒顧及到鬱飛的執著。看到他追到自己跑到南方租下的地方時,他並沒有特別驚訝。相反還鬆了一口氣,於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麽樣了。唯一確定的是,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舍不得離開他。
既然被找到了,他也就放下了逃避的想法,跟著鬱飛回去了。反正當時的他並沒有經濟基礎,說起來他跑路時用的銀行卡還是鬱飛的呢,也難怪他那麽快就找到了他。
鬱飛的固執是與生俱來的。因著這份固執,薑文濤陷入苦苦的單戀。但若非這份固執,也不會有如今的薑文濤,更遑論有單戀一個人的機會。如此說來,倒也談不上誰欠誰更多。
這隻是薑文濤一個人的想法,鬱飛卻是將他當成一生的責任來照顧,當做一世的恩人來回報。每次看著鬱飛堅定不已的眼神,薑文濤的心就止不住的激蕩。也許就是在他找到垃圾堆裏的自己並帶回家開始,他就已經戀上那個有著強健臂膀的少年。
薑文濤覺得年少時的自己唯一值得驕傲的事就是在能揮金如土的時候,一時心軟救了個瀕臨死亡的孩童,並腦抽了的給他辦了戶口、請了傭人、買了房子、找了學校還送了一大筆錢。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那個瘦弱得似乎風一吹就會倒的孩童居然會長得如此高大。他更沒想到,那個孩童將他的一時興起刻在了心上,然後在他最窮困潦倒時救起了他。
那時意氣風發的他根本無法接受家族寶塔的頃刻倒塌,用盡全力隻求保住表麵的光鮮亮麗,全然不顧家裏經濟的拮據。現在想來,當時自己的那副嘴臉該是鬱飛最厭惡的愚蠢的嬌蠻公子哥的形象吧,還好當時的他並未找到自己。等到他看盡世人醜陋的嘴臉,自暴自棄地遊走在街頭巷尾時,鬱飛找到了他。
薑文濤一直覺得,他們那時相遇是最好的。早一分,他不會接受鬱飛的幫助,隻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說不定還會口不擇言地傷害自尊心高的鬱飛,如此,他最多隻會得到鬱飛請來的人的精心照顧,斷不會如他那般無微不至;晚一分,他已將驕傲踩在腳底,腐爛在社會的最底層,即使拾起,也會散發著糜爛的氣息,熏臭了接近自己的人。
他和他說不上誰幫了誰。用一句矯情的話來形容,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重新活過來的薑文濤不敢再像從前那般放肆。他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朋友,他不希望改變兩人之間的關係,他不願承受彼此疏離的風險。他知道如果他表白了自己的心意,這個人不會看不起自己,甚至可能會試著接受自己的感情。但那隻是他用理智要求自己的作法,並非真實的心意。他怕的從來不是鬱飛可能有的疏遠,他怕的是自己忍受不了時的過激行為。他想好好維係這段友情,所以他不會說出對他的感情,哪怕這感情讓他每夜每夜地疼。
為什麽會改變心意誘惑了鬱飛呢?薑文濤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在知道有女人想對鬱飛下手,使的還是陰招時,立刻就怒火攻心了。急匆匆趕到酒吧時,明明眼睜睜看著小王遞給了鬱飛一杯酒,明明完全來得及阻止鬱飛喝下那杯酒,明明看見了鬱飛的神色開始不對,他卻鬼使神差地站在不遠處觀看著,一步未動。
也許是嘈雜的音樂擾亂了他的思緒,也許是燈光下男人嘴角流下的酒漬襯著男人剛毅的臉反常的魅惑,也許是他也被男人大口灌下的美酒醉了心智,他清楚的感覺到心底被封印的野獸開始衝破牢籠,蠢蠢欲動著想要捕獲自己心儀的獵物。
那晚他將鬱飛帶到家裏,一路上不著痕跡地撩撥著他敏感的神經,看著他的理智一點一點地崩潰,神情一點一點地迷茫。將鬱飛拖進房裏時,他裝著步履不穩地倒在他的身上、壓在他已經不堪忍受一絲碰觸的關鍵上,然後他清楚地聽到對方的嘶吼聲,接著便是衣服被粗暴撕裂的聲音,身體被強硬地打開,迎接蠻橫的對待。
他奮力掙紮,大聲斥責,直到受不住了才逐漸妥協,心底卻在忍不住地大笑。身體的疼痛被忽視,他覺得陰影中的自己的臉肯定是扭曲的,所以得好好藏著,不能讓鬱飛看到。
那晚的鬱飛很瘋狂,沒有經驗的他剛開始急得砸牆卻始終不得要領,薑文濤便借著對方鬆懈的力道起身往外爬,掙紮間仿若不經意般暴露了某些信息,於是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他想得到鬱飛,卻不想表白自己的心意,所以他要讓他欠著他,沒有比這更可靠的了。
醒來後的薑文濤躺在鬱飛的懷裏,理智回歸後,他看著沉睡中猶在皺眉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他不後悔,卻害怕。所以,他逃了。片刻不停地逃到了鄉下,用信號不好的借口拒接了他的電話。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於他,卻是暫時無法麵對的。說他膽小也好,懦弱也罷,他得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三爺爺的葬禮很隆重,他生前便待人極好,又不怎麽參與商場,即使是他們家在商場上的對手,也願意來參加他的葬禮,送他最後一程。那次變故之後,家裏的老人們就找了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了下來,自給自足的倒也頗具情趣,遠離都市的喧囂,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心境自然就更開闊了。
即使是這樣,薑文濤也不喜歡這次的葬禮。農村的習俗太過繁雜,火化、開喪、守孝、破孝、守靈、下葬,一係列程序下來花了整整六天,他本來每晚都要開車趕回市裏,畢竟來的人太多,實在不怎麽好住,他也不想跟人擠一塊兒。隻因這次的意外,加上喪事到了最後階段,他才勉強住下了。
他知道鬱飛每天都有過來,但呆的時間都不長,公司裏的事很多,他能趕來已是加班加點地擠出來的了。雖然沒有刻意躲避,但他們兩人卻愣是沒有碰上過,感覺上似乎就是缺了那麽點緣分。這麽說也許矯情了點,卻讓薑文濤黯淡了神情。
他看著周圍人不亦樂乎地在靈堂前的空地上大賭小賭,看著前一刻還在哭孝的姑媽、小媽轉眼便嬉笑怒罵,他看著無知的孩童追逐打鬧,他看著靈堂中始終守在一旁的失了神的三奶奶。煩躁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隨即又止不住地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