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醒來的時候,意識有點混沌,這種感覺讓他極為缺乏安全感,呼吸間全部是消毒水的味道,不算刺鼻,卻很不習慣。
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秦陽眼睛緩緩睜開,這才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這是一間豪華的單人病房,牆上掛著寬大的液晶電視,豪華的雙人沙發上,羅明池和蔡功平沉默的坐在那裏,二人嘴裏都叼著煙,卻沒有點燃,也沒說話,大概是怕驚擾了病人的休息。
這二人,一個是藍海市組織部部長,掌管著全藍海大大小小數萬官員的官帽子,一個是藍海市公安局局長,操控著全市千萬人民百姓的生命安全。又是在藍海這樣的大型直轄市,這份權勢,說是權柄滔天也不為過,何曾有過如此陪著小心的時候?就算是在國家主席麵前,亦不過如此了吧?
秦陽心頭微有些暖意,旋即又是苦笑,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弱了,竟然還要別人來保護?
蔡功平看到秦陽有起身的跡象,忙扔掉嘴裏的煙頭,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秦陽,你醒了?”
秦陽點點頭,翻身從床頭坐下來,打量了一下自己,又順手拔掉手背上的輸液管,問道:“蔡局長,我睡了多長時間。”
“大概兩個小時。”蔡功平被秦陽這一舉動嚇一大跳,說道:“你怎麽將營養液給拔了?”
“我沒事。”秦陽笑道,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隻是因為太過心急,用力過猛,導致脫力,身體機能其實並無大礙,這些營養液,對他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
“真的沒事?”蔡功平還是不太放心,他可是親眼見著醫生和護士將秦陽從重症監護室抬出來,當時秦陽就像是剛從水裏麵撈出來一般,直將守在外邊的一幹人嚇的心驚膽跳,要不是醫生第一時間證實秦陽並無生命危險的話,估計又得在藍海市掀起一股軒然大波。
當然,蔡功平這麽問,並非是做作,以他的身份,也沒有在秦陽麵前做作的必要,要知做的過了,反而落了下乘……如果說蔡功平一開始隻是將秦陽當成一個盟友,一個可靠的朋友的話,那麽,現在的他,已然是將秦陽當成了一個晚輩,一個忘年之交。
“真沒事。”秦陽活動了一下手腳,打消蔡功平心頭的疑慮,這才對羅明池說道:“羅部長,你氣色不是太好,不用在這裏陪著,回去先歇著吧。”
羅明池搖了搖頭,歎息道:“我再陪陪焰焰。”
秦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若真是強行讓他離開,反倒會讓這個老人心中留下遺憾,再者,大概羅明池心中也有抱著最後的一點期望,不見到最後的結果,並不肯相信施焰焰真的就這麽死了。
秦陽見羅明池如此,心緒微有些黯然,難不成,自己所做的那些努力,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想到這裏,秦陽就坐不住了,從床上下了地來,說道:“我去看看焰焰。”
“秦陽,別去,你自己都還沒好呢。”蔡功平勸阻道。
“我沒事了。”秦陽實在是放心不下,如旋風般衝出了病房。
“鞋子,鞋子……”蔡功平在身後叫了幾句,都沒將秦陽叫回來,表情有些無奈。
“我從來沒有見過秦陽如此失態的時候。”蔡功平朝羅明池說道。
“他很關心焰焰。”羅明池悶聲說道。
“我看的出來。”蔡功平點了點頭。
“可惜了。”羅明池輕聲歎了口氣。
……
因為羅明池和蔡功平沒走的緣故,陪守的官員和醫院的幾個正副院長也都沒走,隻是羅明池和蔡功平都在病房裏陪著秦陽,他們不好打擾,都在走廊上站了有幾個小時了,好幾個官員都出現了腰酸背痛的情況,若不是這裏通風情況還算好的話,估計都快要撐不住了。
一見到秦陽跑過來,立馬有人問道:“秦少,羅部長和蔡局長呢。”
“不知道。”秦陽冷冷的回了一聲,這些人就算再客氣,所在乎的不過是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何嚐有人是真正在乎施焰焰的死活的,他哪裏有好心情應付。
那人臉色就是有點難看,不滿的道:“你這是怎麽說話的,羅部長和蔡局長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秦陽懶的理會這個白癡,對院長說道:“院長,我想進去看看病人。”
“可以。”院長知道秦陽身份特殊,便連羅明池和蔡功平都會他刮目相看,哪會拒絕這個小小的要求。
在一個中年醫生的帶領下,秦陽做了全身消毒,換上一身白大褂,再一次進入了監護室。
因為知道施焰焰這種情況已經屬於救無可救的緣故,醫院上下,在盡了一番人道努力之後,已經放棄了後期的治療。
這時監護室內,就隻有秦陽和陪著他一起進來的醫生,施焰焰躺在病床上,並無多少變化,若說真有變化,那就是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白若蠶絲。
這是病人生命的熱量消耗殆盡的特征。
中年醫生大概也是覺得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這般香消玉殞了有些可惜,表情微有些複雜,對秦陽說道:“秦少,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太過傷心。”
秦陽沉默著,沒有應答。
如同羅明池無法接受施焰焰死了的這個結果,他又如何能接受,不然也不至於弄的自己脫力的暈死過去。
中年醫生便是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陽才開口說道:“我隻有一個要求,病人一天沒死,就一天不能轉移出監護室,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中年醫生說道,雖說他隻是一個主任醫師,在這種事情上並沒有拍板權,但病人既然是羅明池的侄女,這種事情,院長大人自然是很樂意送一個順水人情的,是以還是毫不猶豫的替院長應了下來。
“謝謝,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再陪陪她。”秦陽說道。
中年醫生點點頭,就要走出監護室,眼角餘光一瞥之下,忽然臉色一變,幾乎是失控的尖叫起來:“秦少,有反應了,有反應了。”
……
“這是一個奇跡!”中年醫生喋喋不休的在秦陽耳邊說著讚美的話,恨不能將自己所學過的溢美之詞全部用上去一般。
羅明池看著腦電波顯示儀,滿臉著急的問道:“秦陽,焰焰到底怎麽樣了?”
因為施焰焰的腦電波忽然有了感應的緣故,醫院方麵不敢鬆怠,即刻調動院裏最好的醫生前來給施焰焰進行複診。
動靜太大,驚動了羅明池和蔡功平,羅明池想要親眼看看是個什麽情況,就和蔡功平一起進了監護室。
醫生們在為施焰焰檢查之後,這時秦陽坐在床頭,細心為施焰焰診脈,他表情極端沉默,耗費的時間又長,幾乎將所有人的耐心都耗完了。
鬆開了手,秦陽搖了搖頭,說道:“心髒並無起搏的跡象。”
“這是死了?”羅明池的臉,又垮了下去。
“也不是,暫時沒死,但也活不了。”秦陽說道。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羅明池此刻哪有一絲組織部部長的威嚴,急不可耐的說道。
秦陽苦笑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和外力並無多大的關聯,在她的體內,有一股不屈的求生意誌,她不想死,她想活著,所以就變成這樣子了。”
眾人麵麵相覷,蔡功平開口問道:“既然有求生的意誌,那是不是就有醒過來的可能?”
“可能有。”猶豫了一下,秦陽接著說道:“也有可能沒有。”
他說的完全是廢話,但沒有人開口反駁,在死亡麵前,一切都是那麽的渺小。
“都出去吧。”沉默了一會,羅明池說道,他是施焰焰的長輩,也是最有資格說這話的人。
“出去吧。”蔡功平附和了一句,沒有希望的期待,才是最為傷人的利器。
醫生們不敢多話,陸陸續續的轉身走出監護室,羅明池和蔡功平對視了一眼,也是慢慢的朝外邊走去。
“羅部長。”羅明池才走兩步,忽聽秦陽叫喚道。
羅明池回過頭來,秦陽說道:“羅部長,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你可不可以將施焰焰交給我?”
“你要做什麽?”羅明池詫異的問道,不明白秦陽怎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想再試一試。”秦陽堅定的說道。
“你——”羅明池猶豫了,但這猶豫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說道:“可以。”
即便並不知道秦陽要做什麽,但羅明池很清楚秦陽不會害了施焰焰,就算是想害,也沒辦法害了不是嗎?
“我會盡力。”秦陽說道,盡管他很清楚,這種保證,並無任何意義。
羅明池輕輕點頭,大步離開了房間。
秦陽沒有去送他們,握著施焰焰的手緊緊不放,他的確還想再試一試,如果那個人願意出手的話,或許還會有一線希望。
可是,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回去嗎?秦陽不是太確定,不過,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不管基於什麽理由,他都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施焰焰死去。
“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秦陽看著施焰焰說道,眼神,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