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歡心一顫,站起身小跑而出。
白斂和春桃也站起身來,可沒等詢問怎麽回事,便見兩人的身影策馬而去。
“怎麽回事?”
疾馳回去,下馬後雲歡才有機會問一嘴。
“不知道,突然就暈倒了。”蒼臨焦急道。
雲歡皺著眉,由蒼臨帶著去見裴鬱。
裴鬱暈倒,雲歡不在,其他大夫便先來查看,但各個麵露晦暗,看得雲歡心更沉入穀底。
見雲歡來了,其他人自覺讓出位置來。
雲歡走過去想直接摸上裴鬱脈搏,身邊大夫提醒道:“大小姐,用帕子隔離著。”
雲歡手一頓,掀眼看過他。拿出帕子搭在裴鬱手腕上,為他探脈。
怎麽會!
裴鬱怎麽會感染!
這事剛出她就讓裴鬱泡藥浴,喝各種藥,一直都沒事,現在所有人都控製住了,裴鬱怎麽倒感染了?
雲歡拉來他的另一隻手想要再試試,不想看見他包紮的白布被膿血染成黃褐色。
雲歡麵色倏變,停頓片刻拆開白布,隻見傷口處開始潰爛。
“怎麽會這樣?早上還好好的?”蒼臨站在床邊,看見這一幕驚慌道。
雲歡半握著裴鬱的手,看著那潰爛的傷口大腦嗡一聲混亂,有點不知所措。
其他人互相看一眼,將軍這是感染了。
“今天可接觸過......”
“沒有,大小姐說要將軍小心,將軍從昨天就未接觸過他們,連後麵都沒去過,一直在前麵處理著事宜。”
雲歡的問話剛出,蒼臨肯定回複。
“你確定?”雲歡紅著眼問蒼臨。
蒼臨肯定點頭,“屬下確定。”
大小姐都吩咐了,將軍怎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這兩天未接觸過那些人。
雲歡低頭,既如此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藺婉月故意弄傷裴鬱,想讓他感染致死,想讓裴鬱遭受一遍裴乘舟所受的罪,最後全屍都留不下。
至於為什麽隔一天才發作,那定是喝的那些藥起了作用。
“拿白酒和火來。”雲歡吩咐。
蒼臨不敢耽誤,趕緊去照辦。
雲歡讓人將裴鬱的上衣褪下,將他受傷的那條胳膊垂到床下來。讓蒼臨倒白酒在整隻手上,隨後拿出刀子在火上烤製而過,直接生剜那塊潰爛腐掉的肉。
所有人都沒有阻止,他們知道雲歡是在救裴鬱。
那些災民他們也會用這個辦法,但沒幾個人能堅持住。試過的都想喝藥愈合。
可藥性來得慢,哪裏壓得住病發的速度,他們都等不到藥起作用,便沒了命。
隻希望將軍能堅持住,他才剛開始,麵積不大,加上以往都有喝藥維持,想來可以撿回一條命來。
雲歡皺著眉,由蒼臨壓製著裴鬱的胳膊,將那些潰爛處全部剜掉,直到紅色血液流出來。
裴鬱被活活疼醒了,還未睜開眼,下意識想抽回手來。
這種感覺太痛苦了。
“別動。”雲歡簡明扼要嗬道。
裴鬱長睫一顫,胳膊真的就不動了。但手上那種觸感還在。
刀子是滾燙的,貼合著他的手背割下來,他都能感受到肉被剜掉的觸感。
疼痛陣陣襲來,讓他額頭瞬間出了豆大的汗珠。
“將軍,你感染了,大小姐是在救你。”蒼臨為裴鬱解答。
裴鬱剛睜開的長睫輕輕一顫,輕應了一聲,咬著牙承受著。
雲歡抽空看一眼裴鬱,他赤著上身,渾身被汗珠覆蓋,咬著牙盡顯痛苦。
剜肉之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那些災民各個都是嚎叫不已,奮力掙紮,根本不配合。
裴鬱的反應已經很好了。
裴鬱身上冷汗直冒,眉頭快要擰在一起,那條手臂也在微微顫抖著,但他咬著帕子不發一言。
其他人看見這一幕不由敬佩起了裴鬱。
雖然他們沒有承受過這種痛,但他們這兩天見了那麽多人,對比他們的反應,就知道大將軍有多硬氣了。
雲歡心痛裴鬱要遭受這樣的罪,是他們疏忽了,讓藺婉月鑽了空子。
雲歡心裏不舍,下手卻是快準狠。
她知道自己要是狠不下手,受罪的還是裴鬱。
一次性剜幹淨,後續將少受很多的罪。
好不容易處理好傷口,敷上藥,包紮好,裴鬱嘴唇已經發白了。
“今天的可以了。”雲歡擦拭過自己額間的冷汗,站起身來。
這傷不是剜一次就可以好的,得一直剜,隻要潰爛就得剜,避免擴散。
蒼臨請其他人出去,讓裴鬱好生休息。
“我沒事,是我一時大意了。”
房門打開關閉,雲歡還未出口,裴鬱先低弱出聲。
他唇瓣泛白,略顯幹涸,一句話說得很是痛苦。
雲歡倒了水來,小心翼翼攙扶起裴鬱,浸濕他唇瓣。
“你休息會吧,我去給你熬藥。”雲歡攙扶裴鬱重新躺下。
剛剛經曆了剜肉之痛,裴鬱全身都是麻木的。
“讓別人去熬吧,你歇會。”
他手實在是抬不起來,拉不住雲歡的胳膊,低啞聲道。
雲歡搖頭,“我親自去熬。”
她叮囑裴鬱好好歇著,晚上說不定還要來一遭。
裴鬱聽後手不自覺一顫,隻是應了一聲,未流露出什麽懼怕之意。
雲歡坐在火爐前看著撲騰撲騰冒熱氣的藥罐,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竟還為藺婉月感到一絲悲哀,結果......
她不由地自嘲一笑,眼底有些難過之色。
到目前為止,未感染的人都控製住了,但感染過的人沒一個活下來的。
沒有一個。
雲歡不敢想裴鬱要是堅持不下來,她該怎麽辦。
她拿著扇子扇著火苗,那炊煙熏得她眼睛酸疼,冒出淚花。
“我來熬。”
雲起驀地出現,坐在雲歡身邊奪走她手中的扇子,順勢遞了帕子過來。
雲歡眨著眼睛,沒敢正眼去看雲起,垂著頭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才抬起頭來。
“忙完了嗎?”她努力平複,卻還是能聽出哭腔。
“嗯。皇上下旨讓裴鬱靜養,不需要再管這裏的事。”雲起淡淡道。
雲歡冷嘲一笑,現在靜養有什麽用!
事情剛出時那麽凶險,皇上還不是指派了裴鬱和雲起來。
皇上難道不知道裴鬱和雲起在家族裏的重要性嗎?
皇上知道,正因為知道,他才讓兩人來,最好借助這次的事情讓他們都死了,這樣他才會安心。
誰讓裴鬱手中權力太大,雲家風頭無兩。
“你記得喝藥,不要讓自己受傷,有些事能推便推了吧。”雲歡黯然道。
雲家不想讓哥哥待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去請示好幾次,但沒什麽用。
皇上是什麽意思誰看不出來。
“我知道。”雲起扇著火爐,隔了好一會看向雲歡。
“如果,我是說如果,裴鬱救不過來......”雲起有些問不出口。
裴鬱昏倒時他不在,知道後加快趕了回來。看過裴鬱後感覺情況很不妙。
加上那些感染的人沒一個活下來的,讓他心裏真的後怕。
雲歡唇瓣顫了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裴鬱如果救不活,她該怎麽辦。
她有母親,有哥哥,現在還有孩子,她不能隨他去死啊。
“沒事的,會沒事的。那些人活不下來是因為他們承受不住痛苦,裴鬱定能承受住的。”
雲起不想惹雲歡傷心,盡量笑著安撫,可笑容苦澀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