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走吧。”

蒼臨冷睨過裴乘舟,側身擋住雲歡的視線,讓她不要看那些。

裴乘舟懦弱了一輩子,沒想到死之前還硬朗起來了。

那樣的眼神別再嚇到大小姐,到時將軍要心疼了。

雲歡收回視線,抬步走出去。

裴乘舟知道這輩子的他完了,再也不可能見到雲歡,見到所有人。

“雲!歡!”

裴乘舟拚盡全力喊出雲歡的名字,保證走出去的她能聽到。

雲歡剛邁出門檻,聽那一聲喊腳步頓了下,隨後不猶豫離開。

裴乘舟倒在地上,口吐著鮮血,充血通紅的眼睛死盯著房門,期待那道身影能再次出現在他的眼裏。

可是沒有,隻有一陣風刮過,將半開的房門關閉,隔絕掉他的所有期望。

裴乘舟心一沉,放肆大笑了起來。

上輩子雲歡死後,他雖然高興開心,但腦海裏始終記得那道驚鴻一瞥的身影。

那道身影分明是雲歡,他卻因為手帕錯認成了雲飛燕。

裴乘舟笑意越來越大,流的血也越來越多。

手裏緊緊攥著雲歡的手帕,看著荒涼的房間閉上了眼睛。

雲!歡!

雲歡剛回去還沒來得及歇一陣,便見春桃匆匆跑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雲歡詫異。

她來難民營並未帶任何丫鬟,她們的體質比較弱,不會預防容易感染。

春桃神色有些慌亂,欲言又止道:“二小姐,二小姐死了。”

雲歡身子一頓,垂著眼好半天未發一言。

“噢,怎麽死的?”她問話間整理著手邊的藥物。

“一尺白綾吊死的。說是無顏麵對雲家人,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春桃道。

當然這隻是雲府想讓眾人知道的話術,至於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外頭的人怎麽說?”雲歡凝重的樣子。

事情出了這麽久,雲飛燕一直好好的,突然之間想不開吊死了,她怕外人不信。

早上娘親和父親的反應,讓她覺得這事不簡單,雲飛燕之死似乎跟母親有關。

“外頭的人自然不信這個,說二小姐是因為知道了裴乘舟感染不治的消息,一時承受不住想不開。”

春桃說起這話有些欣喜,這幸虧是和裴乘舟的事遇到了一起,要是分開,別人定是不會信的。

雲歡聽罷點點頭,他們能這樣想最好不過。

將雲飛燕和裴乘舟的事聯係到一起去,確實是個好主意。

正想著,便見蒼臨走了進來,神色嚴肅。

“大小姐,裴乘舟死了。”

“啊~"春桃驚呼,這也太快了些。

感覺昨兒還好好的人,今天全死了。

雲歡手中捏著藥材,一時間不知道該放到哪裏去,心裏莫名的感覺。

他們都死了,她該高興才對。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讓藺婉月來看後燒掉吧。”

裴乘舟的情況不適合留全屍土葬,隻能抓緊燒掉。

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麽仇什麽恨,藺婉月都是裴乘舟的母親,理應來看他最後一麵。

蒼臨叩首,將軍也是這個意思。

“小姐!”

蒼臨退出去後,春桃看著雲歡不發一言,隻顧收拾著藥材,小心翼翼出聲。

“沒事,你回去吧。這裏不適合你待。”雲歡將包好的藥按照記錄收起來。

她背對著春桃,春桃看不清她的神色,單看背影是蕭條的,並沒有喜悅感。

無奈,春桃隻能默默退下去。

雲歡打開藥匣,手裏的藥卻怎麽也放不進去。

明明仇人全都死了,是她一直盼著死的,她應該高興,應該得意。

雲歡重重歎出一口氣,將藥放進匣子,關上。

手撐著藥匣遲遲未有反應。

裴乘舟和雲飛燕死了,藺婉月知道自己兒子死了也會生不如死。

她心裏那個支撐的點好像突然間瓦解了,有些不知道後麵的路該怎麽走。

靜默了許久,雲歡緩緩轉身,想要處理其他的藥材,不想看見裴鬱站在門口看著他。

雲歡眼神一閃,裴鬱什麽時候來的?

“忙完了?”雲歡笑著詢問。

“嗯。”裴鬱走過去,放下手中的劍,幫雲歡整理藥材。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隻顧做事。

藺婉月聽見裴乘舟死了的噩耗當場昏迷了過去,裴鬱未讓人將裴乘舟的屍身燒掉,而是放置了一夜等著藺婉月。

天亮時分,藺婉月對著裴乘舟的屍體哭喊哀嚎,整個難民營都能聽見她淒涼的哭聲。

藺婉月盡力阻止,要裴乘舟留全屍土葬,裴鬱拒絕。

裴鬱將裴乘舟的屍體留一夜已是對其他人的不負責,不可能再讓裴乘舟入土。

“我求你了,他都死了,你給他留個全屍,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

藺婉月抓著裴鬱的胳膊求他,就差給裴鬱跪下了。

裴鬱眉心皺起,“這樣的屍體必須燒掉。”

藺婉月搖頭,不顧任何人的阻攔竟跪在了裴鬱麵前。

“求你了,你是大將軍,你發話他們肯定會聽的。以前都是我的錯,求你給他留個全屍。”

“老夫人!”藺婉月身邊的嬤嬤趕忙上前攙扶起她。

裴鬱抓住她的胳膊,不讓她真的跪下去。

“他必須燒掉。”裴鬱肯定道。

“你當真要如此絕情?”藺婉月指尖掐進了裴鬱的手背裏,痛恨道。

“母親看過屍體了便回去吧,等下的味道你受不了。”裴鬱強行攙扶起她,讓蒼臨護送回去,好生看住了。

容不得藺婉月拒不拒絕,嬤嬤帶著她上了馬車。

“老夫人也是一時間接受不了,將軍擦擦吧。”

張鴻雲今日奉旨前來探查災民之事,不想看見了這樣的事。他示意裴鬱擦擦手背上的血。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個人都承受不住。

不管藺婉月以前有多少錯,這一刻所有人看她都是悲憐的。

“我明白。”裴鬱抬起手看了一眼,拿帕子捂住。

“我回去便告知皇上讓將軍去別處。裴家二少爺沒了,將軍可不能再出事了。”張鴻雲哀歎道。

裴家本就沒什麽人,如今二少爺又沒了,這下隻剩裴鬱了。

裴鬱並未正麵回應什麽,輕點頭帶著張鴻雲去別處查看。

雲歡站在不遠處,看著那高高火焰將裴乘舟屍首吞噬。

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勁還挺大的。”

送走張鴻雲,裴鬱找雲歡處理手背上的傷。雲歡看過後嘖嘖道。

使得這個勁,恨不得把裴鬱手掐斷一樣。

裴鬱隻是低低笑了聲,“不疼的。”

雲歡握著他的手處理著傷口,“一定注意不要讓傷口感染到。”

傷口部位是最容易感染的,且更快速。

“我知道。”裴鬱應下。

這幾天情況算是控製住了,雲歡抽空去了趟白斂那裏,卻發現春桃也在。

“你們這是?”

春桃抱著小宇,讓他和院中的小孩子一起玩。

“小宇在家裏太悶了,正好白斂來找小姐,奴婢就帶他過來看看。”

雲歡看了看和小夥伴玩得高興的小宇,揚唇笑了。

“大小姐!”白斂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著食物。

這輩子有了裴鬱和雲起在前麵衝鋒,白斂未冒頭。

裴鬱隻是將那些父母身亡,無路可走的孩子帶了過來,讓白斂照看著。

其他的事再不用他管。

白斂在刀劍上混了半輩子,竟然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雲歡摸摸小宇的腦袋,起身和白斂點頭寒暄。

“孩子留在我這大小姐放心吧。”白斂還怕雲歡不放心他。

他是孤兒,迫不得已走了那樣的路,也是吃了很多的苦頭。如今看著滿院的孩子,不自覺想起自己小時候,想給他們一個收容所。

“我肯定放心。”

看那些孩子各個笑容滿麵,身著幹淨,雲歡就知道白斂將他們養得極好。

幾人坐下還未聊兩句,蒼臨跑了進來.

“大小姐,將軍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