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排好的婚禮因為我的腳傷無限期的延後了。

養傷的日子裏,溫垚一直沒有出現,倒是宅子的主人一直對我噓寒問暖,每當看到他那張年輕的臉,我就有點出戲。

我小時候,老爸常抱我在膝頭,跟我講太爺爺的故事——

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我太爺爺高得誌靠著自己的經商頭腦,經營著一家紡織廠,私下裏,他投資川軍的卡車製造廠,也倒賣軍火與地方軍閥合作……

在我的想象中,太爺爺應該是個瘦瘦高高,滿臉精明算計的男人,可眼前的……

“夫人,你已經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個鍾頭了,我有長得真有這麽好看嗎?”三十多歲的太爺爺笑眯眯的問我,這聲“夫人”喊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嫁給一個不知道死了幾百年的人,還被自己的太爺爺尊稱“夫人”,我……接受不了這鬼畜的事實。

找了個借口,我竄回屋裏,從此隻要聽說太爺爺來看我,我都找個借口搪塞,閉門不見。

腳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蘇州城裏的桂花開放了,一團團,一簇簇,香氣襲人。

思來想去,我決定再去一次蘇記冥器坊。

打著上街轉轉的旗號,我輕輕鬆鬆的出了宅子。上次遇見吊死鬼令我心有餘悸,這回我特意起了個大早,甩掉身後跟著的幾隻小尾巴,我又轉入了那條幽深的巷子。

清晨的街道帶著些微的潮濕,天氣不太好,要下雨的樣子。

蘇記冥器坊的老板張生正穿著一件青色的長馬褂,手裏拿著雞毛撣子,一絲不苟的清掃門框上的灰塵。

看見我,他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你竟還活著?”

我:……

掃完門框,他又踮起腳來掃門上的牌匾,一點想要招待我的意思都沒有。

我跟在他後麵寸步不離,他掃完牌匾,喘口粗氣停下來,“小姐,你這樣黏著我,我會懷疑你想對我圖謀不軌,我對有夫之婦沒興趣。”

我撇撇嘴:“張老板,我這回來是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哦?”他提起了興趣,挑著眉毛打量我,“那進來談吧。”

我跟著他進了店,裏麵還是上回我來時的樣子,這麽多東西,好像就沒有一件賣出去的……

“隨便坐。”張生懶懶的倚在櫃台上,手裏把玩著一隻小巧的銅煙袋。

我試探性的開口:“張老板,您對溫垚,了解多少?”

“哦,他啊,可不是個普通的鬼。”張生漫不經心的回答,我頓時緊張起來,“那,他到底是什麽身份?總不會是閻王老爺吧?”

“不是閻君,不過就算是閻君碰上了,也得給他三分薄麵。”

我心頭一緊,等著他說下去。

張生清了清嗓子,直起腰來,背課文一樣開口:“垚,直插雲霄也。溫垚,殷商溫太卜之子,病故於二十四歲。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沒有入輪回,一直遊**在世間,算起來已有三千多年了。”

“三、三、三千多年??”我愣愣的看著張生,腦海中想起的,是遇見吊死鬼那晚的驚鴻一瞥。

殷商,殷商……原來他竟是商朝人,他竟然是商朝人!

白素貞有一千年的道行都那麽厲害,一個三千多年的鬼……

簡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