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老宅燈火通明。

阿福請來的醫生為我做了簡單的檢查,初步診斷是踝關節軟骨及韌帶嚴重損傷,醫生給我打石膏時,溫垚就站在旁邊,冰雕一樣沒有動靜。我看不清他的臉,卻明顯的感覺到他在生氣。

包紮完畢,醫生囑咐我近期不要進行劇烈活動,最好臥床休養。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戴著眼鏡的斯文醫生最終還是一臉糾結的轉回身來說:“這屋子挺冷的,我看小姐臉色不好,晚上加床被子吧,免得風寒感冒……”

說完,屋裏的溫度又低了幾度。

“這屋子真奇怪……”醫生摸著自己胳膊上躥起來的雞皮疙瘩,嘀嘀咕咕的走了。

阿福也帶著兩個伺候茶水的丫鬟退了出去,屋裏隻剩我和溫垚兩個,一人一鬼相對無言。

溫垚撩了袍子坐在床邊,執起我的手,盯著那枚玉鐲沉默了一會兒,問:“七月,你可知這老鐲的來曆?”

“不、不知道。”

我十分誠實的搖頭,卻換來他的咬牙切齒:“你當然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敢再接話,心裏確定,鬼果然和電視裏一樣,一言不合就大動肝火,十分偏執不講道理。

氣氛詭異的沉默,我斜倚在床頭昏昏欲睡,突然臉上冰涼,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睜眼就瞧見溫垚迅速縮回袖子裏的手。

那隻白的不見一絲血色的手。

我倒抽一口涼氣,抬眼看他。

他背對著我站在燈影下,雙手籠在白底繡銀線滾邊的寬大袖口裏,腳下,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卻看不見他的影子。

我想起今天去冥器坊,老板張生讓我捎話給他,“那個,冥器坊的老板臨走的時候讓我告訴你,想要肉身,光有這鐲子不夠,還需要12滴眼淚。”

溫垚沒說話,隻是轉過身來看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從那雙瞳裏散發出來的目光讓我心中發緊,連呼吸都開始沉重。

心裏有個疑問一直盤旋不下,我猶豫了兩下,還是忍不住大著膽子問:“老爺,你是……想要複活嗎?你跟我冥婚是為了什麽?”

他好像沒料到我會這麽問,沉默了一會兒,抬腳向我走來。

“有個人欠了我幾百條人命,你說我該不該上窮碧落下黃泉將她找出來抽筋剝皮,以泄我心頭之恨?”

我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小雞啄米一樣猛點頭:“這麽大仇這麽大恨,應該的,應該的。”

他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著他,直覺告訴我,他又不高興了。

我以為他會直接衝上來把我掐死,畢竟我今天戴了他的鐲子又揭了他的傷疤,十足十的得罪了他。

沒想到下一刻,他卻氣衝衝的摔門走了,留我一人心驚膽戰的獨守空房。

等了半個小時,沒見他回來,我關了床頭的燈,默默滑進被窩裏。入睡之前,我替自己掬了兩把辛酸淚,這男鬼性格陰晴不定,我悲催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