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金兵不敢怠慢,又將我送回了宗望的營帳。
正和狗頭軍師喝酒談笑的宗望見我這麽快就去而複返,眉頭蹙起來:“柔福帝姬,你怎麽又來此?”
手下做了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他竟還有心情在這裏胡吃海塞?
我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你的士兵奸.殺了我母妃的侍女!”
“哦,本帥還當多大的事兒,區區一個侍女也值得柔福帝姬來此一趟。”宗望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回頭我跟手下的人說一聲,帝姬身邊的人碰不得,這總行了吧?”說完,他又招呼身邊的狗頭軍師繼續喝酒。
酒過三巡,宗望已有薄醉之態。抬眼,見我仍杵在原地沒有離開,禁不住怒從中來:“柔福帝姬,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帥對你已是十二分的禮遇!”
“柔福自然明白將軍的意思,隻是殺人償命,柔福隻是希望元帥能將那個作孽的士兵處死,還杏兒一個公道。”
宗望冷笑:“帝姬隻怕還沒有看清自己如今的處境,莫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就算是大宋的皇後,隻要我高興,一樣要給我軍唱歌助興。”
最後一句,他說的簡直擲地有聲。
“卑鄙、下.流、無恥!”我氣的渾身發抖,內心的小宇宙都燃燒起來了,宗望簡直是我出任務以來遇到的最讓人討厭的殺豬男!
宗望徹底被我激怒,他一掌揮落了桌上的殘杯剩盞,突然抬手就是一馬鞭抽過來!
我大吃一驚,趕緊側身閃了一下,那鞭子擦著我的手背滑過,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立刻襲來。
“元帥,您喝醉了,她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手下留情。”一直沉默的狗頭軍師終於開了口,急急出手阻止了宗望即將甩出來的第二鞭。
連這個狗頭軍師都知道憐香惜玉,這個殺豬男怎麽就不懂?我捂著手上的傷口,疼的淚眼汪汪。
宗望似乎酒醒了些,愣愣的看著我梨花帶雨的麵容,狗頭軍師亦是看了我一眼,微微衝我搖了搖頭,退回宗望身後。
“再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就打到你求饒為止!”宗望趾高氣揚的拋下了一句話,掀簾出去。
狗頭軍師追著宗望的背影往外走,路過我身邊時微微頓住了腳步,語重心長道:“帝姬,我不得不提醒你,這樣的關頭,帝姬能夠保全自己已是萬幸,何必再因旁人觸犯元帥的底線,這樣對你,對你在乎的人,沒有什麽益處。”
他的話徹底讓我冷靜了下來,沒錯,我來到這裏隻是為了完成任務,靖康之難中,像杏兒一樣被淩虐致死的女性不計其數,我怎能每個都救……
狗頭軍師離開後,我獨自站在營帳中穩了穩心神,才回去。
宗望雖然沒人性卻言出必行,他果然安排了軍醫過來為王貴妃診治,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裳的采薇蹲在帳篷門口,細心地熬一爐藥。
見我回來,小姑娘急急的站起來,睜著一雙通紅而又無辜的眼睛,道:“帝姬,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向她綻開一個安撫性的笑容,掀開帳簾往裏麵瞧了瞧,並沒打算進去。
“帝姬。”采薇在我身後欲言又止。
我放下簾子轉回身來,問她:“怎麽了?”
“奴婢、奴婢聽說您因為杏兒的事情惹怒了完顏將軍,他還動手打傷了您,帝姬,您以後可千萬不要再這樣了,奴婢們一條賤命,不值得帝姬如此相待……”采薇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角,聲音哽咽顫抖,這幅模樣看得我心頭狠狠一痛。
“采薇,你放心,我雖然能力有限,至少能保你一人平安無虞,我發誓,一定不會讓你遭受杏兒那樣的欺負。”我握著采薇的手,鄭重其事的承諾。
采薇重重點頭:“帝姬待我這般好,為了您,就算是讓我去死,我也不會猶豫的。”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啊,不要亂說。”我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成功把小姑娘逗笑了。
“對了,帝姬,剛才完顏元帥身邊的軍師大人過來,給您留了一樣東西,您等一下,奴婢去拿過來,”采薇轉身跑回帳篷,很快拿著一隻藥瓶跑出來,“軍師大人說這藥治您手上的傷有奇效,不會留疤的。”
我接過那隻小巧的瓷瓶,想起剛才的情景,禁不住又是一肚子火——同樣是男人,那個完顏宗望和狗頭軍師相比簡直差太遠了!
“帝姬?”采薇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我的神色,“讓奴婢來給您上藥吧?”
我擺了擺手:“不用了,你好好照顧我母妃吧,我自己來就好了,杏兒不在了,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帝姬說的哪裏話,這都是采薇身為奴才的本分。”小姑娘又通紅了眼眶,我頓時有點頭大,連忙說:“那個,我去附近隨便轉轉,你好好熬藥吧。”
“不行,帝姬,外麵很危險……”采薇可憐巴巴的扯住我的衣角。
“哎呀,安啦,不會有事的,他們現在不敢動我。”我扒拉開采薇的手,拎著裙擺飛快的跑遠了。
直到再也聽不見采薇的聲音,我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來,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湖邊。
眼下正是初春到來之前較為寒冷的時段,周圍的許多的花花草草都還未發芽,偏偏湖邊生長著大簇的不知名花朵,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依然怒放,我好奇的走過去,采了一支把玩。
手上的傷口又火.辣辣的疼起來,我想起懷裏的藥瓶,又想起宗望那隻鞭子,不知道用了多久了,上麵得有多少隻細菌?
我覺得十分有必要洗洗手再上藥,於是蹲下身子,從湖裏拘起一捧水來清洗傷口。
“柔福帝姬?”
迎麵忽然傳來了詢問的聲音,我連忙抬頭一看,原來是狗頭軍師。
我微微一笑,正要感謝他的傷藥,目光一轉,卻看到他旁邊站著那個令我超級不爽的完顏宗望。
還不等我說話,宗望就冷哼一聲:“帝姬還真是膽大,也不怕突然從哪裏竄出個男人來將你拖進林中……”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頓,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道,“哦,我忘了,柔福帝姬可是個膽大的主兒,都敢夜闖男人營帳……”
“完顏元帥!”我打斷他的話,“你就不能不戳別人傷疤嗎?再說,杏兒已死,我掛個傷心的樣子在臉上也沒什麽用,反而讓看到的人也跟著難過。既然這樣,我為什麽不能用樂觀的心態來麵對?”
“強詞奪理!”他又冷哼一聲。
我也很想重重的冷哼一聲,更想把水潑他臉上,不過理智告訴我:如果我這樣做了,肯定還要受些皮肉之苦。
所以,我隻能在心裏重重的哼上N遍。
宗望見我不怎麽搭理他,再次重重的冷哼一聲,抬腳往前走,狗頭軍師屁顛屁顛的跟上去。直到兩個人走遠,我才蹲下身來繼續清洗傷口。
已經腫的像豬蹄的手接觸到冰涼的湖水,又疼又癢,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心裏將宗望罵了十幾遍。
待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終於被湖水冰涼的觸感代替,我才哆嗦著將手從湖水中拿出來,翻出身上的藥瓶,想給自己抹點藥。
誰知那小小的瓷瓶也跟我過不去,拔了半天,那瓶中的木塞竟然沒有完全沒有鬆動的跡象?!
我靠,果然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縫,我現在無比後悔剛才拒絕采薇給我上藥了……
正當我準備用牙咬掉瓶塞的時候,手上的藥瓶突然被人奪去。
還不等我看清來人的臉,就聽見一個特別討厭的聲音譏笑道:“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宋國公主,竟然蠢到連個塞子都拔不開?”
說著,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藥瓶的木塞給拔掉了……
“蠢女人。”宗望揚著手裏的藥瓶,得意洋洋的望著我。
我氣鼓鼓的瞪他一眼,起身去奪他手裏的藥瓶,這個變.態,萬一他發神經把瓶子丟進湖裏怎麽辦?
宗望卻是存心捉弄我,借用身高優勢,將那隻藥瓶高高舉過頭頂,任我怎樣跳腳都夠不著。
簡直太過分了!我恨的牙癢癢,真想一腳把他踹進湖裏去!但是理智告訴我:如果在這種小事上都沉不住氣,那麽,到金國之前我可有得苦頭吃了。
想到這裏,我重重的冷哼一聲,扭頭準備回去。剛邁出兩步,宗望就大笑著拉住了我的手臂。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拿些酒來。”他瞪了狗頭軍師一眼,後者馬上會意,腳步匆匆的奔回去。
呃——拿酒?這個酒鬼又要喝酒?我心下暗叫不好,孤男寡女共處,再加上酒精助興,絕對做不出什麽好事來。
我得回去!
腳剛邁出去,宗望就洞悉了我的想法,拽著我的手臂將我拉回來:“你給我老實點!”
“放、放開我!”我扭頭去掰他的手,怎奈兩人力量懸殊,我掙紮半天也無果。
宗望又掏出鞭子來威脅我:“再不聽話,我就在你臉上抽一鞭子,你信不信?”
我頓時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