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垚衝我一笑，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緊跟著，他的手也慢慢覆上來。
我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森寒，聲音也變得詭異起來，“什麽意思？待會兒你便知道了。”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原本我是想再多等等的，可你卻說剩下的路不想再走了，那我便成全你。”
說完，他的指尖便出現了一團黑氣，那團黑氣落在我的肚子上的一瞬間，我便感覺到了一陣足以讓我死去的痛楚。
我皺起眉頭，努力睜大眼睛看著他，像是要記住他此刻的樣子，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麽奇跡發生。
可是沒有。
卡在我脖子上的那隻手，一點要鬆開的跡象都沒有，他身上的邪氣在這一刻變得更甚，我能清楚的看見有黑紅色的絲線纏繞在他周圍。那些絲線好幾次都想要靠近我，可每當快要接近我的時候，就會突然收回去。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鬼邪之氣……
溫垚指端的黑氣越來越甚，可我能感覺到的疼痛卻在慢慢消退。丹田之處有一股暖流，正以極快的速度流遍全身。
這個是……
我微微一愣，溫垚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異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小腹上，或者說是寶寶身上。
片刻後，我聽他慢慢說道：“你不很想知道，這個鬼胎對我來說究竟有何用處麽？”
我沒有說話。他放在我小腹上的五指慢慢曲起，黑紅色的絲線又比剛才多了起來，一圈一圈纏繞在他的手上，讓我幾乎看不清他蒼白的手。
溫垚正要開口說話，眉宇間卻忽的透出一絲疑惑。
他眯起眼睛，而後冷笑一聲：“真是不得了，這個鬼胎分明已經徹底醒了過來，一路上卻瞞過了我。七月，你又沒有說實話呢。”
寶寶醒過來了？
難怪之前他能幫我驅散渾身的寒意，而我自從和溫垚重逢之後，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根本沒有再去靜下心來感受寶寶的存在……
溫垚扼在我脖子上的手鬆了鬆，他冷眼瞧著我，似乎在等我說話。
我咽了口唾沫，如他所願的開了口，隻是聲音嘶啞的不像話：“我什麽都沒有，要是不能夠護住這個孩子，我願意和他一起死。”
溫垚的嘴角微微上揚，刻意壓低了聲音，又帶著一縷興奮的口吻：“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忘了嗎七月？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裏，變成了什麽模樣，不管你是不是記得我，我都會找到你。”
“不要再從我的身邊逃開，我絕不會放開你的，生生世世，我隻為你而存在。”
執行後蜀那趟任務的時候，他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可是現在再聽見他和我說這句話，我卻覺得心底一陣冰涼。
我看著他，視線從他仍舊放在我小腹上的手上瞥過，眼眶裏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簌簌而落。見我流淚，溫垚不但沒有心疼，臉上反而浮現一抹報複的快感。
哼笑一聲之後，他的語氣更是森寒：“心痛了？這與當年你背叛我的痛比起來算什麽？”
我說不出話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落在他的手背上。
溫垚愣了愣，卡在我脖子上的手又鬆了幾分。不一會兒，他竟然是將這隻手收了回去，那些纏繞在他周身的黑紅色絲線也開始有減少的趨勢。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一些古怪，我眉頭微蹙，覺得有幾分疑惑，卻沒有在麵上表現出來。
“唔……”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動了動，指尖的黑氣也在這一刻消失。我尚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瞧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迷茫之色，眼睛裏的黑色好像有要消退下去的征兆。
我微微一怔，思索片刻之後，略微有些猶豫的喊了他一聲：“溫垚？”
溫垚渾身一震，猛然站起身來。我的目光緊緊鎖著他，那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了他的眼睛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可是下一瞬，就又變回了那詭異的幽黑。
破屋外突然刮起了猛烈的陰風，溫垚的黑發被陰風吹得有些散亂，他站在原地好半天沒有動。我一邊緊盯著他，一邊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往外走。
“嗬嗬嗬……”
剛剛挪動了一下，我便聽見了他的笑聲。
低沉，嘶啞，卻又帶著一抹嘲諷。
“不能小覷了你，竟然還會被你的眼淚刺痛。”他一邊笑著，一邊再次朝我走來，聲音輕柔，“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麻煩了，想要掌控冥界，有太多的感情可不行。”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一邊壓下心頭的驚駭和畏懼，一邊開始試著將這所有的事串聯起來。
被鬼邪之氣或者說是第二人格控製之後的溫垚要吃掉寶寶，而且他現在已經逐漸失去了七情六欲。但是從剛才他的表現來看，似乎從前的感情還存留在他的意識之中，並且剛剛還試圖放過我。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可是好像他吃掉寶寶，從前的一切才會徹底在他的記憶中抹去。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僥幸。
那麽是不是說，隻要不在這個時候生下寶寶，我還是有機會讓他變回原來那個溫柔的樣子？
“七月。”他又喊了我一聲，麵帶微笑，語氣憐惜，“你又想在我身邊逃走？”
我憋著呼吸，看他離我越來越近。
很快，他停在我麵前，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頰，但很快又撤離，同時我聽見他說道：“你方才可是覺得我有些奇怪？”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嘴唇，而後慢慢往下，停在我的胸口上。低沉的嗓音沒有一點感情起伏，像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那是因為，我那顆不爭氣的心，還一直記著你啊。”
他的話讓我渾身一震，思維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混亂，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雖然行為舉止差異很大，像是兩個人，但看起來好像又沒有那麽簡單。
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我才略微有些艱難的開口：“……可是，你和他，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
聞言，溫垚啞著嗓子笑起來，他的指尖再次出現了那團黑氣，卻沒有立刻放到我的小腹上，而是回答道：“我們倆當然是一個人，在剛剛成為一抹遊魂的時候，可是我一直在使用著這具身體。”
他說話的口氣和麵部的表情，看起來邪佞極了。
“雖然你的眼淚還沒收集完，不過我隻要我吃掉你這肚子裏的鬼胎，我的功力就能再增長一大截，到時候，別說區區一個夙夜，就是那鎖魂台我都不會再放在眼裏。”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指合攏，那團黑氣消失了，但我卻沒來由的渾身發抖。
夙夜說的沒錯，他果然需要食子來增加功力。
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必須想辦法離開他。
我這麽想著。
寶寶，要是你能聽到娘親的聲音，就請幫幫我吧——我在心裏對寶寶說著。而後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你會殺了我嗎？”
說話的時候，溫垚的正要將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聞言他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若我說是，你可會害怕？”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片刻，他垂下眼眸，像是歎了口氣：“對自己這麽沒信心麽？”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有些嘲弄的說道，“方才我的確是動了那個念頭，可惜，在看到你眼淚的那一刻，我發現自己下不了手。這具身體對你的執念太深，就算現在我逐漸沒有了七情六欲，卻仍然舍不得對你下手。”
他說的話聽起來像那麽回事，仔細一想又有些矛盾。
執念太深，舍不得對我下手？他剛才掐我的時候可是絲毫沒有心軟。
我覺得麵前這個溫垚實在太可怕了，他可以麵不改色的對我撒謊，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幾次將我騙住。
就在我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說的時候，他卻再次開了口：“鬼胎是聯係你我的唯一東西，隻有吃掉他，才能徹底斷了這七情六欲。夙夜隨時都可以把你抓去威脅我，七月，你對我來說太礙手礙腳了，現在隻有冥界，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你可明白？”
聽完他的這番話，我沒來由的想大笑。
在我回去的前幾世，所有的感情都有個悲劇的終點。現在這個局麵，不正是過去的重演嗎？
遲早會走到這一步。
我眨了眨眼睛，將逼到眼眶的淚意生生忍住，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又開始一陣一陣的**，於是抓緊時間道：“你說要靠吃掉寶寶來斷絕自己的七情六欲，那若是寶寶沒有被我生下來，你也沒有辦法吧？”
聞言，溫垚笑了兩聲，而後慢慢吐出幾個字：“確實如此。”他目光幽幽的望著我，似乎胸有成竹，“若是這孩子不出生，我便沒有辦法增加功力也不能徹底將自己的感情除盡。可是七月，你現在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是將這一切告訴你，你也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