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看了看，想要在那些小鬼裏找出一兩個熟悉的麵孔，比如阿碧，比如老宅裏的鬼侍女，但是我把那些小鬼都看了個遍，也沒有發現她們的身影。
“等等。”
在快要踏入大殿之中的時候，我叫住了紫苑。她回過頭來，挑眉看我：“姑娘又有何事？”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問道：“他呢？”
我沒有直接提溫垚的名字，但是紫苑也立刻反應過來，她扯著嘴角笑了笑，語氣帶有一絲嘲諷：“姑娘不會以為，你是要在這裏同鬼王大人成親吧？”
“難道不是嗎？”
紫苑輕笑：“來這森羅殿不過是走個排場，姑娘恐怕有所不知，我們鬼界成親的流程與你們不太一樣……”
她看起來像是要為我講解一番的樣子，我趕緊打斷她：“說重點。”
說話的同時，我已經開始感覺到周圍有邪氣圍攏過來，回頭一看，那些剛剛還站在殿外的小鬼全都跑沒了影。森羅殿中隻剩下黑色的帳幔在飄飄****。
不止是他們，紫苑的臉色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微妙起來，但她仍舊十分敬業的朝我微笑，“重點就是，成親不過是個流程而已，鬼王大人隻想得到你這個人。”
得到我這個人？
“什麽意思？”
我皺起眉頭，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把這句話當做情話來聽，可現在，我隻覺得詭異……
紫苑的嘴巴動了動，還不等她開口，我便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難道你之前沒有感覺到嗎？你腹中的孩子在起著什麽樣的變化？”
這個聲音！
我猛地回頭，便看見一身水紅色衣裙的鳳來站在不遠處，而她的懷裏還抱著雪白的一團，是我送給溫垚的天堂寵物貓……
“是你？”張生看到鳳來，臉上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我沒來由的咽了口唾沫，鳳來在這裏，溫垚也一定在這裏了，紫苑果然沒有騙我……
我聽見身後撲通一聲，不用猜也知道應該是紫苑跪了下來。
“小奴見過鬼後。”
紫苑的聲音有些顫抖，聽起來像是很害怕鳳來的樣子。事實上不隻是她，連我的身子都有點發顫，但是讓我害怕的不是鳳來，而是紫苑對她的稱呼。
張生在聽清紫苑的話之後，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鳳來瞥了他一眼，似乎欲言欲止。
“好個狠心絕情的雉雞精，你與那溫垚當真是絕配！”小青氣不過，狠狠啐了一口。
鳳來的臉色當即便冷下來，她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我，“怎麽了，柳枝，先前你在竹林的時候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現在怎麽不說話了？”她的聲音帶著一抹慵懶，還有一絲淡淡的愁緒。
是的，愁緒。
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定了定神，而後目光平靜的看向鳳來，說道：“你打算在這裏殺掉我嗎？”
鳳來撫摸白貓的手微微一頓，而後饒有興致的打量我。半晌，她幽幽道：“我可不會殺你，我來這裏，隻是提醒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你是說這次成親有問題？”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隻說道：“我的銅錢在你身上吧？現在還給我吧。”
雖然她的這個反應讓我有些奇怪，但我也沒有多問，隻是微一頷首，從懷裏掏出那枚銅錢遞過去。本就是她的東西，那枚銅錢在鳳來的手伸過來的一瞬間，突然掙脫我的手指自動跳上她的掌心，而後高興的原地轉了一圈，乖順的貼在她的大拇指上，像突然找到親人的孩子一樣。
鳳來微微一笑，將它收回袖中。
“柳枝，看你的樣子，恐怕還一點都不了解現在的情況吧？”她嘲弄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緩緩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麽溫垚會在這個時候命人將你帶過來嗎？”
我冷冷的看著她，慢慢吐出了兩個字：“不想。”
就算想，我也一點都不願意從她的口中得知。
但是鳳來好像完全沒有聽見我這句話一樣，依舊自顧自的說著：“那個殘暴的第二人格已經徹底將他控製，他現在已經記不得你們的從前了，而且以後都不可能再想起來，因為，”
鳳來有些憐憫的看著我，繼續說道，“那個人格，已經被他親手除掉了。”
我強壓下心頭逐漸湧上來的鈍痛，淡然道：“不過是不記得我了而已，又有什麽關係？”
“哦？是嗎？你真的覺得沒關係嗎？”鳳來淡淡挑眉，一雙美眸仿佛洞察一切般，一眨不眨的望著我。
我逃避一般不想再聽她說話，於是掃了一眼還跪在一旁的紫苑，“你之前不是說鬼王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還不帶著我過去！”
紫苑有半刻的愣神，她有些遲疑的抬起頭看了鳳來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站起身，“是，小奴這就帶著姑娘去見鬼王大人。”
趴在鳳來懷裏的白貓在這時候動了動，我立刻警惕的將視線移過去，生怕這個時候它會作出什麽奇怪的舉動來。
看了好一會兒，那隻貓隻是打個哈欠，換了個姿勢又閉上了眼睛。
原來是我多想了，我暗暗鬆了口氣。
“姑娘。”
在我分神的時候，紫苑已經往前麵走了好幾步，見我一直在原地沒動，忍不住喊了我一聲。
這下我終於轉過身，腳步有些匆忙的跟上去，身後的張生和小青也想一起跟過來，卻被鳳來攔下。
“鬼王大人娶親，閑雜人等就不要跟過去了。”
聽到這句話，我又停下了腳步。小青在那邊已有些抓狂，叫囂著要跟鳳來決一死戰，鳳來隻是冷淡的看著他，不置一詞，也絕不讓步。
我看了一眼張生和小青焦急的樣子，心中湧起一陣暖暖的感動，隨之又想：雖然我很怕獨自麵對接下來的一切，但至今為止，夙夜和左護法他們一直沒有出現，這森羅殿中處處透露著詭異，此去恐怕凶多吉少，若真的有危險，我又何必拉著張生和小青？
這麽想著，我對張生說道：“哥，你和小青就在這裏等我回來吧。”
鳳來猛地回頭看向我，有些遲疑的開口：“你……都想起來了？”
我沒有糾正她的說法，隻是平靜的看著她。
片刻，鳳來不再執著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深深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哥哥和你的這位朋友，我會派人好好招待著，等你回來。”
她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我一時摸不清她的態度，隻覺得疑惑不已，可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紫苑在那邊已等的有些焦躁，頻頻往這邊張望，我不敢再耽擱，轉身朝她走去。
紫苑帶著我從森羅殿的另一邊走出去，周圍的景致從錯落的假山逐漸變成了一汪湖泊，我不由得開始疑惑，好像上次夙夜帶我來時，森羅殿的布局並不是這樣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夙夜在門口揪住我的衣領，一把將我丟進了大殿，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大殿裏麵了。我記得那個殿裏空****的什麽都沒有，夙夜曾指著大殿的深處跟我說鎖魂台在這裏……
可是，今天紫苑帶著我從前門進殿，又從後門出來，我橫穿了整個森羅殿，卻根本沒有看見鎖魂台，今天的森羅殿似乎也比上次來過的時候變小了一些……
“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猛地停下腳步，問紫苑。
紫苑扭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經很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敷衍道：“自然是帶姑娘去見鬼王大人。”
“我記得沒有錯的話，你之前跟我說鬼王大人在森羅殿等著我。可現在我們都已經出了森羅殿，我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你誆我？”我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了看，身後果然已經沒有了森羅殿的影子。
“姑娘自己都說還沒看到鬼王大人的影子，又為何說我在誆你？”紫苑瞥了我一眼，口氣冷漠，仿佛剛才在鳳來跟前瑟瑟發抖的不是她。
我眯著眼睛看向她，再一次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她很不對勁，可我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在我開口之前，紫苑不耐煩的催促道：“走吧，再走一會兒就到了，姑娘若是不快一些，被夙夜他們發現可就糟了。”
我臉色一沉，突然想起另一種可能，“剛才那個地方並不是真正的森羅殿，對不對？”
紫苑並不打算和我多說，之後無論我怎麽問，她始終都是一副閉口不言的樣子。
很快，我們穿過一片黑色的竹林之後，一座宮殿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我抬眼看去，隻見殿門正中掛著一朵詭異的大紅花，紫苑領著我走到殿前，我伸著脖子試圖看看裏麵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卻隻看見黑乎乎的一團邪氣。
“鬼王大人就在裏麵。”
紫苑一邊同我說著，一邊跪了下來，揚聲衝裏麵說道：“大人，小奴已將七月姑娘帶過來了。”
片刻後，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路上可有遇見誰？”
紫苑將頭埋下去：“遇見了鬼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