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我把本子高舉在他麵前。
我已經做好了和他大吵一架的準備,可他竟兀自笑了,就像看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之前那種萬念俱灰到想死的行為,是假裝的吧,是害怕承擔害死女兒的責任,所以先發製人,留了遺書給我,喝藥跳海時又被救,想通過這些方式讓我可憐你並放棄追究。”
他說著說著,笑容就斂了去,雙目變得赤紅,陰鷙的模樣像要吃人一般:“那招讓你嚐到了甜頭,所以在扮演了一個月的任勞任怨的形象後,就又想故技重施,用低血糖昏迷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再一次繞過你。在你心裏,我真的就那麽蠢,那麽好騙嗎?”
他一搬出女兒,我所有憤怒的情緒都像打在了棉花上,被反彈了回來。
而他還再說:“女兒原本就生著病在家吃藥觀察,若不是你心生貪念,和我爸做了交易趁我不備偷走她,她肯定還很健康地活著。所以我這幾次救你,就是想玩慢慢折磨你的遊戲,我要讓你帶著負罪的心活下去,讓你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隻有這樣,泉下的女兒興許才能不那麽痛苦。所以等出了院,你的工作隻會有增無減,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別再給我故意找事兒。”
我還想寫點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語言在此刻都顯得那麽蒼白,畢竟女兒病死這一事情上,我要付全部的責任。
而他作為女兒的爸爸,別說讓我做事,就算殺了我也無可厚非。
於是我沒再說什麽,而他見我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把我的手機重重扔到地上,隨後轉身離開。
我在病房就那樣靜靜地坐了會兒,後來護士進來和我量餐後兩小時的血糖,數值幾秒後就出來了,看到保持在正常水平的血糖後,她說血糖目前已經正常了,可以吃正常的食物,說醫生裏有幾個套餐,問我想吃哪一個。
我看著醫院的菜單,想的卻是另一件事:“血糖正常了,那我可以出院了嗎?”
“不行,血糖波動很大,至少要檢測上幾天,才能看出具體情況。”
“我覺得問題不大,以後我會隨身攜帶糖果,時不時地吃上一顆,應該不會再發生昏迷的情況。”
護士搖頭:“我不建議你現在出院,低血糖對大腦的傷害是不可逆的,今天若是你晚來那麽一小會兒,或是你老公沒在車裏給你強硬灌喂過葡萄糖,你很可能都醒不過來了。所以這事兒可大可小,我還是希望你們重視。”
護士的話令我心頭一暖,畢竟眼下願意苦口婆心和我說這些話的人,也沒有幾個了。
感激之餘,我還是對她解釋了下:“送我來醫院的人,不是我老公。”
護士看著我寫下的字,不可思議道:“不會吧,送你來的人真的很關心你,你一個勁兒地追問你的情況,聽到轉危為安後,緊繃的臉色才鬆弛了些。”
我搖頭,寫下:“他隻是我的債主而已,怕我死了,就追討不到我欠他的東西。”
護士有些驚訝,但也沒說別的,隻說:“不管怎樣,你這次是有驚無險,所以我還是建議你多住幾天觀察下。若你堅持要出院,可以去醫生辦公室找當班醫生。”
護士走後,我斟酌在三,最終還是選擇再住幾天。
即便我對這個世界已沒多少留戀,但在死前,總得彌補下被我虧欠的人和事。
後麵我又住了幾天,顧曄承再也沒有來過,董晨晨倒是來過幾次,不是給我送水果就是給我送便當,因為寫字和打字都比較麻煩,大多時候都是她說我聽,我偶爾寫上幾個字附和,大多時候都是用身體語言來表達。
這天董晨晨又來了,給我帶了一大袋吃的,說公司為期三天的宣傳活動明天就開始了,她得全程在現場盯著,最近幾天不能來了。
董晨晨現在輕而易舉的就能讀懂我的表情,見我疑惑,她解釋道:“顧總帶領公司的精銳團隊,最近剛研發出一係列新的智能產品,最近深市有相關的主題推薦會,顧總打算用新產品一鳴驚人,整個公司最近都忙急了,而我能做的就是最後後勤的清潔清掃和產品保養一係列的工作。”
我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公司很看重這次的產品?”
“當然啦,據說顧總和團隊耗時五年才做出來的,很多產品都是國際的尖端,隻要市場反響好,顧總很可能一躍登上首富榜。最近還有人說,隻要產品成功上市,顧總就會和瑞爾千金蘇欣結婚,畢竟誰都知道在顧總最難的那段時間,是蘇欣把瑞爾抵押貸了很多個W,才讓公司起死回生的。”
董晨晨的話,令我意識到整個海盛科技的人,都把蘇欣當成救世主了,若顧曄承不娶她,恐怕會背上渣男的罵名。
當然,他也不會有背這罵名的機會,畢竟前些日子,他倆幾乎都在夜夜笙歌。
想到這些,我掩住心底複雜的情緒,衝董晨晨比了個加油的動作。
她正想說點什麽,房門就開了,我以為是護士,結果一轉頭就對上了顧曄承的眼睛。
我有些倉皇地看了眼董晨晨,看到她一臉驚訝地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叫了聲顧總。
顧曄承沒料到董晨晨會在,但他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一派溫文爾雅地說道:“還是董組長想得周到,來看同事還知道買些吃的,而我一大老粗,就沒想到這些。”
“顧總,不能這樣比的,你那麽忙的領導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望下屬,已經是十分的有心了,阮離都感激得說不出話來了。”
顧曄承笑著看向我,可笑卻不及眼底:“她就算不感激,也說不出話的。”
阮離意識到說錯了話,有些尷尬的解釋:“她……她出了意外受了傷,所以……”
“我知道,”顧曄承點頭,“我也是剛了解到她的情況,我會和財務部說一下,每個月給她點補貼。我來醫院是來看望一個朋友的,想到有下屬也在住院,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們接著聊,我就不打擾了。”
顧曄承說著就出去了,門一關上,董晨晨就拉著我的手低叫:“阮離,顧總真的太帥了!而且今天和他說的話,比我進公司五年還說得多,我一直以為他很高冷呢!”
她說著說著臉色一變,然後慢慢地盯著我:“顧總這麽反常,該不會是因為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