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那刻,身體僵成一團,但意識還在。

我知道是低血糖犯了。

此時正值午飯時間,大家都去餐廳吃飯了,不會有什麽人來衛生間,等人發現估計我也徹底僵硬了。

這樣也好,死在他安排的崗位上,也算盡職盡責,兩不相欠。

可我終歸沒能死掉。

最後一絲意識尚存時,我感覺有人衝進來抱起我,還感覺到他拍著我的臉叫我的名字,聲音很像顧曄承,我掀了掀眼皮想睜開眼睛,但隻有睫毛顫動了幾下,連眼縫都睜不開。

後來他好像把我打橫抱了起來,他身上是我熟悉的茉莉淡香,後來到了車上,他強行往我嘴裏灌了糖水,催促司機快點開車之餘,還一個勁兒的叫我的名字讓我醒醒,讓我別睡過去。

我枯敗已久的心,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慰藉,求死的意識好像沒那麽強烈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的事情了,我睜開眼睛就看到董晨晨在床邊陪著我,而她也及時發現了我:“你總算醒了,有特別難受的地方嗎?”

我頭腦暈沉,連視物都是模糊的,坐在**緩了緩,待眩暈緩解一些才說:“還有點頭暈,這是醫院嗎?”

說話時,我掃了圈病房,發現隻有董晨晨在。

“是醫院,你低血糖暈倒了,頭暈是難免的。你現在需要吃大量甜食來補充糖分,有麵包和飲料,你想吃什麽?”

我收回視線,董晨晨看著我哎了一聲:“你一臉落寞,是心情不好嗎?”

我搖搖頭,用嘴巴發出個“沒有”的嘴型,隨即低頭找手機,卻發現口袋和枕頭旁邊都沒有,董晨晨猜到我的意圖,說:“是找手機嗎?我給你打一個。”

她說著拔出我的電話,但病房沒有手機響,也沒人接,董晨晨邊掛斷邊說:“估計落在顧總車裏了。”

我心一悸,原來昏迷前聽到他的聲音、聞到他氣味的事不是幻覺。

再次抬起時我收斂了表情,搖搖頭表示我不知道這件事。

“我也是聽公司的人說的,說顧總抱著一個女的從公司跑出去了,後來過了大概兩個小時,顧總讓我來趟醫院,我才知道昏迷的是你。對了,醫生說你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導致的貧血和低血糖,需要住院,顧總說你這種情況算是工傷,他幫你墊付了醫藥費,讓你安心的住著,等出院後可以拿出院單去財務部報賬。”

董晨晨頓了頓,又說:“你現在需要人照顧,記得家人的號碼嗎?我幫你打電話,讓他們過來照顧你。”

我從口袋裏摸出紙和筆,自不會說話後,我習慣性的在口袋裏備著本子,此時算是派上了用場。

我快速寫下一句話:“你回去上班吧,我的家人不方便聯係,我能自己照顧自己的。”

董晨晨麵帶同情:“你真的可以嗎?”

我畫了個笑臉:“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拿回手機,餓了可以叫外賣,不舒服就找醫生護士。”

董晨晨看了眼手機:“公司最近要舉辦一個大型宣傳活動,我得帶幾個員工過去打掃整理,那我先走了,方便的時候我再來看你,你拿到手機有事需要幫忙,也可以隨時打給我。”

我感激點頭,目送董晨晨離開後慢慢收回目光,心裏卻十分彷徨。

被最恨自己的人所救,我不敢想像之後會麵對什麽。

興許,他會以為我是裝病吧,想用苦肉計來達到什麽目的,而來找我興師問罪吧……

因為血糖太低,精神很疲倦,我短暫清醒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護士叫醒的,她端來一碗放了白糖的白粥,說我血糖還在偏低,需要吃點高糖分的粥。

粥甜得發膩,我勉強吃了半碗,半小時後護士來給我測血糖,但餐後血糖還是不太理想,說兩小時後會再讓我進食。

我住的是單間,床邊就是窗戶,我拉開窗簾想根據太陽的位置判斷下時間,才發現外麵白茫茫的一片,再一細看,竟然下雪了。

深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在初雪這天病倒,不用和冰冷的水打交道,一時間倒覺得有些福禍相依的意思了。

我靠著床頭,就那樣看著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空中旋轉著落下,我突然想到萊萊,她來世間三載,估計都沒能看過雪……

悲痛和愧疚頃刻襲來,我閉了閉眼睛,一絲酸澀就那樣流進嘴裏。

許久沒起波瀾的心,在這刻掀起了漣漪,可心中的波紋還沒來得及**漾,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以為是醫護人員,我就沒有回頭,直到感覺到來人裹挾著全身的寒氣,我才倉皇回頭,觸不及防地撞上顧曄承比冰窖還冷的目光。

好在啞巴不用說話,我隻用扮演個卑躬屈膝的下屬,下床對他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

“別和我玩這套虛的,”他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你明知自己有低血糖,還不好好吃飯,是想病死在我的公司毀我司聲譽,還是想用苦肉計求我放過你?”

我果真猜到了,他果真來給我定罪了。

但我沒有默認,而是有理有據的,平靜的在紙上寫上解釋的話:“我的工作量大,工作時間也長,薪水因遲到早退被扣得所剩無幾。我隻是在用有限的錢,竭盡所能的活下來而已,低血糖昏迷是我始料未及的。等好轉一些,我會努力工作,把這幾日落下的工作補上。”

他看完後,發出一聲輕嗤:“你是在怨我給你安排了太多工作?”

我搖頭,繼續寫:“沒有,是我沒安排好工作時間而已,以後我會盡量調整工作安排和效率,爭取兩邊都不延誤。”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完我寫的東西,但他把我的紙和筆一把搶走扔進了垃圾桶:“我沒耐性等你一筆一劃的寫,你要麽就別寫,要麽就用嘴巴和我說,要麽就隻聽著我說。”

我有些愣住,低著頭看著垃圾桶裏被他扔掉的紙筆,頭頂上他的聲音在飄:“海汀蘭苑的冰箱裏裝滿了食物,客廳收納櫃放滿了零食,書房的桌子上也放著一遝現金,你要吃要用都可以隨意,卻偏偏把自己搞到昏迷。阮離,我不知道你是要耍什麽把戲,但我真的受夠你了,你有什麽需求都可以說,能不能別再在我眼前晃,讓我看得心煩意亂!”

他莫須有的指責,賊喊捉賊的行為,令我的脾氣也一下子就上來了,我一把推開他,從垃圾桶裏撿出紙筆,迅速而淩亂地寫道:“公司保潔和住家保姆的工作都是你安排的,你不就是想早點累死我嗎?我遂了你的意,也恪守了作為員工本分,不私自動用你的東西,倒是你又對我嚷嚷,是在玩什麽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