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不甘心的醋意

電話內容不知道元元和童童聽懂了多少,兩個小東西緊緊繃著臉,在接下來的時間一聲不吭。何連成擔心地看了看他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說:“沒事沒事,劉叔叔現在已經脫險了,你們不要多想。”

他很少在孩子麵前提及劉天,原因是他覺得孩子們同樣稱呼劉天為“劉叔叔”心裏不爽。在他心裏一個姓氏加上叔叔的稱呼,是專屬於他的。

到了醫院,我們一家人都來到了病房,劉天的媽媽先迎了出來,看到何連成也跟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滿含歉意的笑說:“何先生,對不起。我知道你們是一家人,可不得不請林小姐來看一眼。是我太自私,請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

何連成臉上波瀾不驚地說:“劉天和我們一家人都是朋友,您想多了。樂怡認識他比認識我還要早,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何連成這幾句話聽著毫無破綻,實際上是在告訴劉媽媽一件事。不管劉天多早認識了我,我最後愛上的卻是他,也間接地讓劉媽媽死了任何想動的心思。

“您即使不打電話,我們也會過來探望他的。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我忙開口,打破了何連成剛才造成了氣氛僵硬。

“正在慢慢恢複,醫生說要醒過來還需要時間。”劉媽媽說著。

她原本是個五官美麗端莊,保養良好的女人。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以為她不過四十歲左右,後來才知道已經五十多了。今天再看到她,她憔悴了許多,臉上有了細細的皺紋,頭發也有點發枯發幹。雖然依然著裝得體,頭發打理得整齊利落,鬢角還是露出了幾縷遮掩不住的白發。

看到她的白頭發,我的心一下柔軟得不成樣子。試想一下如果我的孩子失蹤了十多天,沒有任何音訊,我會怎麽樣!

“我們能進去看他嗎?”我問。

她看了看我懷裏抱著的寬寬和身後跟著的元元童童,低聲說:“醫生說他需要靜養。”

聽到她的話,何連成善解人意地從我懷裏接過寬寬,把元元和童童也攏到自己身邊,對我說:“你先進去看,我正好有件事想和阿姨談談。”

我認真看了何連成一眼,他眼神清澈,沒有吃醋或發飆的前兆,才放心地走進了病房。

我從來沒想到過一向沉穩的劉天有這樣脆弱的時候,他躺在病房上整個人瘦得不樣子,幾乎沒有了厚度。

心裏莫名的酸楚,似乎有什麽要破胸而出,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裏抑不住了那種酸楚和難過,來到病床前。

應該是有人給他做過清潔,他臉上並不髒,沒有灰塵和汙垢,但是卻看著沒一點生氣。

他臉色發灰發青,眼睛緊閉,雙頰都微微消瘦下去,眼睛底下有重重的青色,嘴角的胡子很長很亂,人就像一下老了幾歲。

他的手放在被子外麵,明顯曬黑的手背上插著輸液用的針管,血管微微鼓起,手上的皮膚也是幹裂的,甚至有許多小口子,不知道是割傷還是被風吹的。

他緊緊閉著眼睛,眉頭還皺著,像是在與什麽做著抗爭一樣。

我在病床前俯下身,看著他的五官,一時間不知道想些什麽,隻低聲叫了一句:“劉天,你不要這麽執著的傷害自己,好不好?”

他沒反應,就像是睡著一樣,眼睛在眼皮下麵轉了轉,擰著的眉頭沒有鬆開。我看著他幹瘦的手,不由握了上去,被他手上的涼意冰到。

“你又何苦,明知我做出了選擇,不是你不好,而是感情這東西根本和好壞沒關係。”我不知道說些什麽,看著他這樣脆弱無助的樣子,幾乎流下眼淚。

想到在那套房子裏看到的一切,我心裏就像紮了一把刀子,在這一瞬間忽然理解了那房子裏為什麽會有席地而坐的墊子,為什麽會有幾套供換洗的休閑衣服。

我腦子裏忽然出現一個場景,他身形孤單地盤坐在墊子上,望著窗外的夕陽,等著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然後任由夜色把他吞噬。

這樣一次又一次體味自己的無助和孤單,他的心到底被蹂躪成什麽樣子了。

“知道你失蹤以後,大家都很著急,四下去找你。電話不通,短信不回,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去了哪兒。我有一件事向你坦白,我去了那套房子,看到了你留在那房間裏的痕跡。有一些話,不知道現在說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猶豫著思考著,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怎麽說出口。

最終我什麽都沒說,隻是一遍一遍請求他醒過來。

我到了外麵以後,向劉媽媽搖了搖頭說:“沒有起色,他還在昏迷當中,隻要醫生說沒事,就一定會醒過來的,隻是時間早晚問題,您不要太過擔心。”

劉媽媽的表情就像是馬上要崩潰一樣,她捂住嘴幾乎哭出來,忍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哥哥是因為一場車禍陷入深度昏迷,然後再也沒醒過來,我怕……”

“不會的,劉天一定會醒的。他不是因為劇烈衝撞引起的腦震蕩,而是脫水和饑餓勞累所致的體力透支,您放心一定會醒。”我拉著她的手安慰著。

何連成看到劉天媽媽這個樣子,臉上裝出來的若無其事也有點破功,小心地開口問:“阿姨,我進去看看,或許有些男人之間的談話能刺激到他,讓他有所反應。”

劉媽媽此時也完全六神無主,認命地點了點頭。

我帶著寶寶和劉媽媽在外麵等著,何連成進去了大概兩三分鍾就出來,對劉天媽媽說:“他有反應,就是不醒過來,你讓醫生再給檢查檢查。”

劉天的媽媽剛叫來醫生,劉家的其他人開始陸續來探望了,我與何連成借機告辭。

回去的路上,我眼前一直晃著的是劉天那張迅速瘦下去,毫無生機的臉。心裏真的害怕,怕他醒不過來。

人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在自己接受不了的打擊麵前,會選擇自我保護,其中有一種就是毫無知覺的陷入昏迷當中,再也不醒過來麵對不敢麵對,或者不想麵對的一切。

在我爸爸躺在病床上的那幾年,我看了不少這方麵的書,也沒少和醫生探討為什麽會有人因為刺激陷入昏迷,會沉睡不醒等等。

回到家裏,何連成幫我把睡著的寬寬抱回床上,再打發元元和童童回房午休,自己悄悄地纏了上來,把我擁到懷裏說:“雖然我知道於情於理,你今天都應該去看望他,可心裏還是不太甘心。”

“我知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能醒過來。”我擔心的說。

“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半睜著眼睛看到我進去,還特意轉了頭,不願意看到我的樣子。”何連成的話讓我眼角一跳,不由就笑了出來,驚喜萬分地問:“你怎麽不早說,害我擔心這麽久。”

何連成微微皺起眉,用酸溜溜的語氣說:“所以我才問你都和他說了什麽,怎麽你一出來他就醒了?”

“他能醒過來是正常的,你想他隻是體力透支,腦子沒受到外傷撞擊,所以遲早會醒的,可能我進去的時機比較好,正好趕上了...

。”我笑著輕吻了他一下說。

“親愛的,不管他怎麽在你麵前表現,你要相信我比他更愛你,好不好?”他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眼巴巴地看著我問。

“好。”我鄭重點頭。

何連成這才露出一個笑說:“不過你放心,我也把話說清楚了。我告訴他,你是我唯一不能放棄的,讓他死心。”

我心裏感歎何連成刺激人不會時候,卻也沒法反駁他,隻得轉話題問:“出來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劉媽媽?害得她還那麽擔心?”

我從一個做媽媽的角度出發,能深刻體會到這種擔心對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覺得他應該在走出病房時就告訴劉媽媽,她兒子醒了。

“我不想讓她知道,你出來以後他醒了。你是我的女人,又不是他們家的靈丹妙藥。如果讓他們知道了你的療效,說不定會節外生枝。你也應該知道,有些家長為了孩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何連成用下巴蹭著我的頭頂,輕聲解釋。

我忽然發現他最近想事情越來越細,也不知道是好是壞,隻好用手圈著他的腰抱了一下說:“他醒了,我就放心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寶寶們準備下周去幼兒園要帶的衣服。天熱了,要多備幾件,不然怕出了汗寶寶沒得換,穿在身上不舒服。”

“我還是休息不了,下午去回家看看,老爺子也是大病初愈,我要多跑幾趟,不然心裏還真不放心。”他說著鬆開了我,自己拎起東西走到大門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說,“親愛的,我晚上要是回來得晚,你帶著孩子們自己吃飯。”

我知道他去必定也是為了說劉天莫名失蹤又被找到,今天中午醒過來的事,於是點頭應了下來。

何則林即使對何連成百般不滿意,但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對他藏私。

劉天醒來以後,一直在醫院做著康複,情況好轉得很快。我是從彭佳德那裏知道劉天的現狀,逐漸放下心來。

大概過了十多天以後,時間到了七月中旬,劉天完全康複出院,關注這件事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表麵看來,一切都重歸於平靜,就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也從別人嘴裏聽說,阿卡的郭明明也恢複了,並且特意去劉天的家裏拜訪,至於都說了些什麽,沒有傳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不是如釋重負,不是覺得終於放下心來,而是覺得心裏特別難受,突然空了一大塊兒,就像是一樣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樣。我一邊在心裏鄙視自己的無恥反應,一邊在心裏默默祝福,希望劉天這一次真的通過走出開,丟開對我的心思,找一個愛他的女人結婚生子過日子。

七月二十五號,距離寬寬周歲還有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這天,何連成期待已久的集團半年董事會終於召開了,關於各分公司的效益評估結果也都出來,藍華的生與死,就在這天決定。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信心滿滿,特意戴上了兩個小寶兒送的領帶,對著鏡子臭美半天,最後確認自己帥得可以引起辦公室女孩子驚聲尖叫後,才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臨走之前,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說:“來,祝福一下你親愛的孩子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