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川一句擲地有聲的“小妖精”讓謝讓塵的嘴角狠狠抖了抖,也喚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記憶。

謝讓塵不是那種素人參演電影一炮而紅的紫微星,他也是按部就班地讀電影學院、演配角、一點點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在還沒紅到別人送角色來給他挑的時候,謝讓塵曾經參加過一檔比拚演技的綜藝,其中一期的表演中,飾演丈夫的謝讓塵就有這麽一個愛吃醋、成天把“小妖精”掛在嘴邊的作精小嬌妻。

再看看賀承川現在的樣子,不說一模一樣,也算是經典複刻。

“大腦會自動給我們的經曆安排出一個合理的邏輯,所以對於病人,你急著去反駁、去說服他是沒有用的,他還會拿出更多他認為正確的證據來證明他的觀點。”

“這時家屬一定要先耐心地順著病人來,循序漸進地一點點引導他回憶過去的事。”醫生的囑咐適時地在耳畔響起。

順著他麽?

謝讓塵的眉毛微妙一挑,忽然福至心靈地想到——

單說讓他陪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發瘋可能會有難度,但要是把這當做是陪賀承川的演一場戲,這對他可不就是手到擒來?甚至劇情還是提前演練過的。

謝讓塵頭次這麽慶幸自己除了拍戲還接過別的工作。

跟在後邊進來的劉逸則是被這三個字嚇得差點跪到地上,他賀哥腦子不清醒起來是真的敢,居然這麽欠揍地對著謝哥說話,就不怕以後隻能抱著沙發共度餘生了嗎?

在外人看來,賀承川張揚跋扈,謝讓塵溫文爾雅,兩人脾氣孰好孰壞似乎一目了然。

可隻有他們這些親近的人才知道,賀承川的壞脾氣更多是像小孩一樣轉頭就忘,雷聲大雨點小,反倒是看著脾氣更好的謝讓塵真生起氣來最為嚇人。

就像現在,看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耐人尋味的眼神,分明就是醞釀暴風雨的前奏啊!

劉逸敢打賭,哪怕謝讓塵現在不發作,等以後了他賀哥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為了防止腦子不清醒的賀承川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熱心員工劉逸決定撈自己老板一把,想要岔開這個危險的話題。

誰知不等他開口,謝讓塵卻像是主動認罪一樣輕輕巧巧地應了一聲,剛剛舒展的眉頭重新蹙起,語氣帶著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換點什麽說說?”

一旁的劉逸震驚地瞪大眼:這熟悉的語氣,幾乎市麵上大部分的家庭倫理劇裏都會出現,那接下來的情節是——

“我為什麽要換!你是不是心虛了?你就是在惦記那個小妖精!”

賀承川的脾氣果然被急於轉移話題的謝讓塵點炸,看表情仿佛馬上就要從病**衝下來和謝讓塵掐上一架。

早有準備的謝讓塵從容回懟:“我惦記他?你就又知道了?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現在到底是你一直在提他還是我一直在提?”

“這不對啊……”謝讓塵微微眯起眼:“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惦記他呢?”

“我……不對,這……” 猝不及防的一記反問搞得賀承川亂了陣腳。

他停頓兩秒,隱約察覺出現在的情況走勢似乎有些不對,抓住機會的謝讓塵卻沒再給他留更多的時間,直接反客為主。

謝讓塵換了嚴厲的語氣:“不對什麽不對?賀承川,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你為什麽就連一點信任都不肯給我,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是個不講道德喜歡吃鍋望盆的人嗎?”

突然打通任督二脈的劉逸也適時插嘴:“是啊賀哥,謝哥昨天拍夜戲一晚上沒睡,早上剛聽說你出事就急急忙忙坐飛機趕過來,現在都快一天沒合過眼了,你怎麽能這麽傷他的心呢?”

猛然得知這一事情的賀承川一愣,立刻看向謝讓塵,對方的眼眶紅了一圈,配著裏邊滿布的血絲,整個眼睛都是紅通通的,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著可憐又招人心疼。

賀承川心髒驀的一軟,心中頓時升起一絲絲甜蜜和濃濃的懊悔。

塵塵原來這麽擔心他嗎?為了他連續忙這麽久都沒合過眼。

可他非但不領情,還、還把人給氣哭了!

賀承川趕緊主動道歉:“塵塵對不起,我剛剛語氣確實不太好,你別哭啊……”

“沒事,是我不好,反應太大了。”謝讓塵吸了下鼻子,主動走過來將手放進賀承川掌心,溫柔地在人身邊坐好:“醫生說你要靜養,我剛剛沒嚇到你吧?”

謝讓塵垂著眼,故意不去看賀承川歉意的眼神,輕聲:“今天聽說你出了事,我的心懸起就再沒放下過,情緒上也難免會比平時更敏感一些,所以真不是故意和你發脾氣的。”

“抱歉。”

“塵塵……”本就內疚的賀承川被謝讓塵這番話裏的乖巧懂事和故作堅強再次感動得一塌糊塗。

他的塵塵這麽累、心裏這麽難受,卻還是在照顧著他。兩相對比,他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哪有這樣做人丈夫的?

“不,都是我不好!塵塵,對不起……”賀承川心疼地將愛人攬進懷裏,原本高高豎起的原則在頃刻間坍塌,氣不生了,替身的事也被暫時拋在腦後。

這下,兩人間的主動權徹底被謝讓塵把握在了手心。

……

靠在愛人溫暖的胸膛,謝讓塵鬆了口氣,準備試探著從賀承川嘴裏套話。

就賀承川這說變就變的臭脾氣和比誰都硬的嘴,不趁現在翹出有用的信息下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畢竟他們現在隻知道賀承川忘了高二時的記憶,其他的都亟待補充。

謝讓塵從不打無把握之仗,隻有更詳細地了解現在的賀承川所處的世界,才能更好應對這人時不時的抽風、

他斟酌著開口:“其實你完全沒必要生那個人的氣,他的事我不是都和你說過?我們倆沒可能的。”

雖然謝讓塵沒提名字,隻用了個模糊的“他”來代替,但這個“他”所指代的顯然隻可能是那一個人。

賀承川頓時警覺,渾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懷裏的人適時在他胸膛蹭了蹭,像是在撒嬌著催他回答,又像是不滿自己的人肉靠墊怎麽突然變得硬邦邦。

被安撫隻是一瞬間的事。

賀承川默默收緊抱著人的手臂,悶悶地答:“他是那年出國之後就杳無音信了,可你惦記他這麽多年,他要是哪天突然回來了,你會不會……”

“不會。”謝讓塵心道,既然都杳無音信了,那這個人也不用再回來了。

單陪賀承川這一個腦子不正常的家夥玩替身劇本就足夠麻煩,要是再多個支線讓他玩三角戀,那才是真的吃不消。

謝讓塵在心裏暗暗點頭,繼續邊給賀承川順毛邊從對方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

大概是被謝讓塵哄得舒服了,加上腦震**帶來的影響,賀承川慢慢出現了困意,回話的間隔時間也逐漸拉長。

見問得差不多,謝讓塵慢慢從賀承川懷裏抽身:“是不是困了?我扶著你躺下休息會兒吧。”

“塵塵不和我一起睡嗎?”賀承川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還惦記著劉逸之前說的謝讓塵許久沒合過眼的事。

謝讓塵心裏一暖,聲音也不由放柔了些:“我出去打個電話,打完電話就回來陪你睡。”

“打電話不能在房間裏嗎?”賀承川不滿意地嘟囔,手還拉著謝讓塵不願意鬆開:“到底是什麽電話我不能在旁邊啊?”

“等等?!”

賀承川忽然警覺:“你不會是打電話給——唔!”

謝讓塵捂住賀承川的嘴不許他再說下去,難免感到頭疼,合著他剛剛的話都白說了嗎?怎麽還提?

“爸媽那邊聽說你出了車禍都很擔心,我得去給他們回個話,放心,沒有什麽小妖精。”謝讓塵沒好氣地說。

賀承川滿意地咂咂嘴:“給爸媽打?那我為什麽不能在旁邊?”

謝讓塵偷偷翻了個白眼,廢話,萬一你露餡了怎麽辦?

他之前思考許久,最後決定還是暫時對雙方父母瞞下賀承川記憶錯亂的事。

一是老人們年紀大了,經不起驚嚇和折騰;二是他們暫時不會有見麵的機會,等真瞞不住了賀承川的情況應該也比現在好些,到時候再說還能提前給老人們做思想準備的時間。

謝讓塵下巴一抬,示意:“摸摸你的腦袋,也不看你的頭都被包成什麽樣了。你在旁邊一插話,媽再一時興起要和你視頻,要是被她看到你這腦袋……”

那肯定會馬上從國外殺回來抱著他哭個七天七夜!

賀承川不由打了個哆嗦,放棄了念頭。

“那你要快點回來……”

賀承川抿了下唇,在維護酷哥人設和化身粘人精跟謝讓塵貼貼中間搖擺不定,最後嘴硬道:“醫生說了,我的傷在頭上,最好有人能貼身照顧著。”

所以呢?

謝讓塵微微挑眉,等待賀承川的下文。

“那到睡覺的時候,也得貼身照顧著……吧?”某人小臉一黃,在身側挪出一個空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本期的愛情導師白展堂先生:咱就先使出一招偷梁換柱啊,然後直接反客為主,接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