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
謝讓塵和賀承川分坐在餐桌的對麵, 其餘兩邊坐著被“熱情好客”的賀承川強烈挽留下來一起吃飯的兩個助理。
拔絲蘋果、炸蘋果圈、蘋果炒雞蛋、蘋果燉排骨，飲料是現榨的蘋果汁，飯後還有酸酸甜甜的蘋果山楂湯。
蘋果含量嚴重超標的一頓。
如果不出意外, 這些菜和與它們長得相似的兄弟姐妹們在未來一段時間裏還會頻繁地出現在這張餐桌上。
所以今天這桌菜的味道如何, 將直接昭示謝讓塵和賀承川家之後一段時間的夥食情況，讓在座的人都忍不住為此感到緊張。
“吃吧。”一桌子人裏最有話語權的謝讓塵先道。
兩個助理聞著空氣中甜膩膩的蘋果味，表情踟躕。他們和謝讓塵一樣都是北方人的胃, 吃鹹吃辣都可以, 就是對甜的不感冒。
“都不吃？那我吃！”
覺得實力有被“質疑”的賀承川氣哼哼地先夾了一筷子蘋果炒雞蛋進嘴裏，像小學雞一樣幼稚地大聲咀嚼。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動筷, 菜肴入口，味道意外得很不錯。
劉逸先給自己老板捧場：“賀哥, 你做飯真厲害！”
林陽也豎起大拇指：“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蘋果做成菜也能這麽好吃, 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還行吧, 小露一手而已。”
賀承川說得謙虛, 唇角卻已經得意得勾了起來，看向謝讓塵的眼神裏帶著催促：
還不快誇誇我！
誇你？再誇你的尾巴還不直接翹上天了？
謝讓塵忍著笑意，聲音淡淡地評論道：“味道還不錯。”
“隻是很不錯嗎？”賀承川不滿地癟嘴，用筷子的另一頭在臉頰上抵出小窩，大有謝讓塵不好好誇誇他就不吃飯的意思。
真幼稚。
“好吧，你做的很好吃，特別好吃, 就是——”
謝讓塵頓了頓, 微微一笑：“食材有些單調, 限製了你的發揮。”
“咳……”
“噗——”
林陽和劉逸齊齊悶頭憋笑, 謝哥現在真是放在明麵上的損。
“笑什麽笑, 吃飯吃飯, 菜快涼了。”
導致食材單調的始作俑者縮了縮脖子，囂張的氣焰一下子被澆滅，不自在地開始轉移話題，悶頭扒飯的樣子有那麽些許狼狽。
餐桌上的氣氛重新恢複正常，謝讓塵動作優雅地放下筷子，對眼前人好好吃飯的模樣十分滿意。
果然，對賀承川這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家夥就得時不時緊一緊小辮子，他以前還是太縱著他了。
就是這裏邊的度還要好好把握，該誇的必須要誇，別不小心真把人打擊到。
要不去報個班學學幼兒心理學？
苦思養夫之道的謝讓塵隨手端起蘋果汁抿了一口，突然被嗆得咳了好幾聲，思緒被生生打斷。
“賀承川！”
謝讓塵忍著怒氣問：“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的蘋果汁裏隻有蘋果沒有汁？你榨果汁的時候沒有兌水嗎！”
“兌水多省蘋果啊！”賀承川得意洋洋。
按他這個榨汁的配方，不出一星期，家裏的蘋果就能被他消耗幹淨。
聰明。
謝讓塵嘴角抽了抽：“幸好你當初選擇當了歌手。”
賀承川眼神灼灼，自信地抬手抹頭發：“不然其他果汁廠商都得倒閉？”
“你要是去賣果汁，多少家產都得讓你賠個幹淨。”
謝讓塵誠懇道。
……
午飯之後，賀承川便被謝讓塵剝奪了榨果汁的權利。
但倔強的賀承川並沒有認輸，而且十分有反抗精神地將晚餐的飲品改成了沒有奶的蘋果奶昔。
他猶嫌不夠，又加大了菜裏蘋果的量，把蘋果當成了主要食材，儼然有要讓所有人晚上光靠蘋果填飽肚子的意思。
“抱歉，之前忘了說，我今天晚上臨時有個聚餐，就不在家吃飯了。”
謝讓塵看著滿桌子的蘋果微微挑眉，對著賀承川和劉逸的笑多少有些不懷好意：“兩位慢用，林陽，去開車吧。”
“誒！好嘞！”
躲過一劫的林陽攥著車鑰匙跑得飛快，生怕像劉逸一樣被賀承川扣下來一起享用這份蘋果大餐。
出了小區，林陽將車停在路邊，扭頭問：“謝哥，咱們現在去哪？是找個餐廳還是點外賣在車裏吃？”
“去林蔭路35號。”
謝讓塵輕輕笑了聲，語氣無奈：“我是真的有飯局，不是為了不吃賀承川做的蘋果宴才臨時編的謊。”
“哦哦，好的。”林陽伸手啟動車，忍不住好奇：“謝哥，什麽飯局啊這麽突然？”
“和周秦鶴老師的，那天在C市的晚宴上正好碰到，就約了飯。本來定的時間是後天，他剛剛發消息說那天被臨時安排了工作，就把飯局提前到了現在。”謝讓塵解釋。
林陽點點頭：“是周老師啊！”
難怪他老板會這麽謙卑地去配合對方的時間，原來約飯的對象是這位。
身為跟了謝讓塵很久的助理，林陽對謝讓塵的人際關係了解得自然很深，也明白周秦鶴這位恩師對於謝讓塵的意義，說是他演藝道路上的引路人都不為過。
既然和周秦鶴老師約飯，那必然是隻有師生兩人的私人飯局。
林陽主動：“謝哥，到時候我就坐車裏等著，你吃完直接回來就成。”
“不用，我晚上不喝酒，你送我過去後直接回家吧。”
謝讓塵搖搖頭，含笑的眸子微抬，看著倒車鏡裏明顯愣了下的林陽：“提前下班不高興？還是說你想回去吃你賀哥做的蘋果宴？”
“不不不，我是樂傻了，謝謝哥。”林陽吐了下舌頭，老老實實地開車，心裏對謝讓塵的感激又多了幾分。
原來謝哥是為了救他出火海才喊他來開車的！
感動。
周秦鶴和謝讓塵約的時間是晚上七點，謝讓塵在接近七點的時候推開包廂的門。
正在沏茶的周秦鶴動作一頓，扭頭看向門口，儒雅溫和的麵容在淺黃色的燈光下像極了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古代文士，連笑起來時的皺紋都帶著歲月留下的沉穩，讓人心裏感覺到一種安定。
謝讓塵躬著身快步走進：“抱歉，是我來遲了，讓老師久等。”
“明明是我來得比較早，你我師徒之間不必講究這些，坐吧。”
周秦鶴笑容溫和地拉著謝讓塵坐下。
因為各自都有工作，師生兩人已經有快一年的時間沒有機會能像今天這樣好好坐下來聊聊天。
恩師麵前的謝讓塵褪去了影帝光環，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學生般向老師匯報自己最近的工作成果，周秦鶴在旁邊微笑著傾聽，笑容慈祥和藹。
兩人邊吃邊聊，到飯局的末尾，周秦鶴緩緩道出此次的目的：“讓塵，我聽說你最近把工作都推掉了？一個拍攝計劃都沒有？”
在周秦鶴這種長輩眼裏，隻有拍戲才算是演員的工作。
謝讓塵抿了下唇，低聲：“是的老師。我愛人他生了病，我不放心丟下他去外地拍戲，打算等他徹底恢複了再做安排。”
“你愛人？我知道，叫賀承川是嗎？是個很帥氣的小夥子。”
周秦鶴點點頭，笑著說：“你們最近參加的那個綜藝我這屆很多學生都在追，我也跟著看了看，看得出，你們的感情很不錯。如果我沒記錯，當初你選擇進這行是不是也為了他？”
“嗯……是的。”謝讓塵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頭。
不管多大的人，在老師麵前被提起這種事總有著早戀被抓包的羞澀和窘迫。
“抬頭，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周秦鶴在謝讓塵背上拍了拍，話音一轉：“但老師今天不是想要打聽你的感情問題，而是想問問，你對成家之後的職業計劃有什麽想法？”
謝讓塵微怔。
“其實我一直都看得出來，你喜歡表演不假，但其實並不喜歡長時間地暴露在閃光燈前。我想，如果不是為了你的愛人，你當初就算選擇了學表演，也不會去做鏡頭前光鮮的電影演員。”
“而且你太顧家了。”
周秦鶴道：“讓塵，或許你有考慮過用調整職業方向的方式來找到它們之間的平衡嗎？”
“平衡？”謝讓塵輕聲重複，思考後不自覺皺起眉頭，聲音裏帶著對長輩的撒嬌味道：“老師，您就別賣關子了。”
“好，那我就直說了。”
周秦鶴正了正臉色，認真道：“讓塵，你想過回學校裏嗎？”
“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讓你直接放棄拍戲，而是慢慢地調節和平衡，就算現在咱們學院裏也還有很多老師在一邊上課一邊拍戲，並不會有特別大的影響。”
謝讓塵遲疑：“可是我在這方麵並沒有經驗。”
“你可以先從我的助教做起，慢慢適應和學生相處，如果不喜歡也沒關係，隨時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強迫你非要留下，你就當做是來幫我一個忙。”
周秦鶴眨了一下眼，聲音裏透著他這個年紀少有的俏皮：“作為一個婚姻幸福的過來人告訴你，愛情需要距離，每天出來上上班，你和愛人的感情會更好。”
“考慮下吧。”
……
直到回到家，謝讓塵的腦子還是亂糟糟的，沒有個確定的答案。
來自老師的這份邀約有些突然，想一想卻也並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為了照顧自己的學生，周秦鶴並不是一開始就讓謝讓塵登上講台麵對學生，而是讓他作為助教參與到學生的期末表演考試裏，隻用負責指導其中一組學生的表演。
要不要去呢？
滿懷心事的謝讓塵推開了客廳的大門。
“哼，終於回來了？”
獨守空房的賀承川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聲音裏透著不滿：“你今天和誰出去吃的飯？”
“和我的老師。”
謝讓塵聲音淡淡，並沒有理會賀承川聲音裏濃濃的醋味，而是走到沙發旁挨著賀承川坐下，表情認真地道：“承川，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什麽事？”賀承川被謝讓塵認真的態度帶得有了些投入，心裏的好奇被勾起。
“我最近不是沒有接新的戲嗎？我的老師說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學習給他做助教。”
謝讓塵道：“正好學生要期末了，他想讓我去照顧一下年輕的學弟學妹們，指導他們的期末表演。”
學弟？還是年輕的？
對校園戀情格外敏感的賀承川腦子裏瞬間警鈴大作。
一幅對比感極強的畫麵隨即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陽光灑進的教室裏，溫文爾雅的謝老師依靠著書桌，姿勢慵懶而帥氣，抬眼時眸子裏映出細碎的光，像極了校園電影中主角心動的名場麵。
在他周圍，青春逼人又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孩子們各個都拿著崇拜又愛慕的眼神看著他，嘰嘰喳喳地和他搭話。
而他，人老珠黃的家庭主夫卻隻能孤零零地守在房間裏，從早上盼到日落，最後隻等來微信裏的一聲：
“學生請我吃飯，晚上不用做我的飯了。”
不行！
危機感爆棚的賀承川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你不能去！我不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讓塵：不答應是吧？那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