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沒有主意,可多爾袞也不見得比我高明到哪裏去的教育問題就足夠令他傷腦筋的了,現在又提到給女兒找婆家的問題,就更令他愁眉苦臉了。
他琢磨了好久,也沒有結果,隻好歎息道:“我能有什麽轍?這額駙不能太由著她的性子來,又要能降伏住她,而不是硬碰硬地爭吵打架,又要身份相配,地位高貴,還不能是咱們宗室子弟,就隻能從滿洲大臣和蒙古王公的子弟中找了。而且,東當然不能給人家當側室或者繼室,那麽就要選擇尚未娶妻的……這麽多條要顧忌的地方,目前這樣合適的人選,我還真沒想到能是誰。這樣吧,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咱們隻要在明年之前把她嫁出去就是了。這一年的時間裏,還可以慢慢篩選尋找,你也別著急上火,太過操心了。”
我想想他說的也是,於是也隻好把擔憂放在一邊,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呃,對了,我昨天不是說了,叫你問問東青,對吳克善家的女兒有沒有意思,你去問了沒有?”他忽然想起這件要緊事了。
我來這裏之前,也琢磨過,等他問起該怎麽交代。後來,還是覺得不能把東青的那些真實態度明確地告訴他,還是能省略就省略著說吧。“哦,我跟他說過了,他也覺得阿茹娜不錯,是個好姑娘。隻不過他說這個畢竟是他的終身大事,不能草率決定。再說對阿茹娜地性子脾氣也不怎麽熟悉,畢竟是娶妻不是納妾,所以要慎重地考慮考慮。於是,我給了他幾天的考慮時間,他也答應了,到時候一定會給個明確答複的。”
多爾袞淺淺一笑,似乎這個情況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嗬嗬,也是這麽回事。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見了。不像小時候。咱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完全聽話了。不過,我還是挺希望他能盡快答應的,畢竟這門親事對他好處良多,阿茹娜這個丫頭,也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除了她,我還真沒相中其他的姑娘。”
昨天我還以為他是買我地麵子。於是也就順水推舟地應承了。不過看他今天話語裏地意思,顯然他自己也相中了阿茹娜當未來兒媳。既然如此,那麽我就沒有什麽惴惴然地心情了。於是,也就附和道:“你放心好了,東青最是懂事,這其中道理,還有咱們的苦心,相信他能想明白的。”
……
宮女引領著固爾瑪慧去東海的住所。卻被告知說二阿哥一大早就和嶽悄悄地溜去圍場裏麵玩耍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圍場這麽大,足足有方圓百裏,一時之間上哪裏找去?於是。固爾瑪慧就先打發宮女回去了,一個人在室內等了很久,實在是百無聊賴,就出去走走。她是個喜歡摸刀摸槍,好動好好靜的女孩,不喜歡走到哪裏被人跟到哪裏,隨時都要保持一個姑娘家的文雅賢淑,所以並沒有叫太監宮女跟隨。她出去找到了自己的坐騎,在五六個侍衛地護送下,策馬去圍場裏麵閑晃,權且當作散心。
在圍場的樹林裏,一個僻靜處,東海正和多鐸的小兒子嶽在這裏偷偷地學習騎馬。他們隻相差一歲,都是吃著伯奇福晉的奶水,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親昵程度和一母同胞的兄弟沒什麽兩樣。兩人脾氣相投,感情不錯,很喜歡在一起玩耍,要闖禍也是兩人一起闖,有什麽事情兩人都一起擔待著,幾乎好到穿一條褲子。
因為他們年紀還小,所以他們的父親不準他們這麽早就學騎馬,以免意外受傷。不過小孩子的好奇心還是很大地,越是禁止他們做地事情,他們就越是有強烈的嚐試欲。於是,他們就叫人悄悄地弄了兩匹隻有兩歲大的小馬,配上鞍和轡頭,找了個沒人地地方,緊張而又興奮地試騎起來。
麵對眼前兩匹正悠閑地啃著青草的小馬,兩個孩子有些傻眼,誰也沒敢立即上前去騎。畢竟昨天下午,他們見識了東青馴服那匹烈馬的過程,看得他們心驚肉跳,嚇得不行。不過,越是如此,越引起了他們的興趣。想到自己學會騎馬之後,可以像大人一樣在圍場上策馬奔馳的威風形象,他們又禁不住躍躍欲試起來。
“這樣能行嗎?”嶽疑惑地問道:“我阿瑪不準我騎馬,十四伯也不準你騎馬,說是咱們年紀太小骨頭細,不經摔。萬一出事了,將來可就是個殘廢了,多嚇人呀!”
東青的膽子很大,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反問道:“你想不想將來當個巴圖魯,當個大將軍,像你的多尼哥哥那樣出征打仗?”
“當然了,我也不想一輩子呆在京城,被人罵為敗家子,紈絝子弟。”嶽很認真地回答道。“我也要像阿瑪和哥哥一樣,當大將軍,統帥千軍萬馬,讓敵人聞風喪膽。”
“那就成了,你見過連馬都不會騎的巴圖魯,大將軍嗎?”東海個頭雖小,不過說起話來時的語氣和神態卻有那麽幾分豪氣,“咱們的阿瑪都是大清國一等一的大英雄,跺一跺腳,地皮都得抖三抖,打起仗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當真是威懾蒙古、名震華夏。有道是虎父無犬子,咱們怎能膽怯懦弱,成了人人恥笑的熊包軟蛋?再說了,我哥哥在六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會騎馬,甚至像大人一樣地出去行獵了。我今年都八歲了,連個馬都不會騎,多丟人呀!今天,咱們無論如何也得學會了,否則就不回去吃飯!”
他這番豪言壯語立即激發了嶽那爭強好勝的性子,“好,就說定了,咱倆一起練習,看誰先學會!”
兩個孩子各自挽起袖子。說練就練了。還好這兩匹小馬的性格還算溫順,見有人來騎,自是好奇,然後愣住了。就著這個空當,東海選了那匹皮毛上白地褐斑地花馬,一手抓住高高在上的馬鞍,一腳伸出馬鐙,學著大人的姿勢動作。努力地往上蹬踏翻身。往馬背上努力地攀爬。別說。他的運氣不錯,居然一下子就成功地坐上去了。
他一張小臉立即笑得比花還燦爛,“哈哈哈,太好啦太好啦,我成功啦我成功啦!”
**的小馬這才反應過來,於是惱火起來,開始跳躍。甩脖子蹬蹄的,想要把背上這個小鬼給掀翻下去。不過東海雖然個頭小,卻勝在能吃能喝,身體健壯,力氣也不小。他先是有些驚慌,不過很快想起了昨天哥哥的表現,於是伏身在馬鞍上,緊緊地抓住馬鬃。咬牙堅持了一陣子。居然沒有掉下來。
那邊嶽的運氣就不
馬一直不聽話,每次當他快要踩上馬鐙地時候。那處地往前靈活一躥,讓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樣也正好引發了他地惱火和征服地決心,於是罵罵咧咧之後,又再一次嚐試,失敗;再一次,又失敗……
那邊東海已經將馬穩定下來,眼看著它沒有了剛才的脾氣,更是心花怒放,也不忘嘲笑嘲笑還在這裏犯愁的嶽,“哈哈,你真笨呀,鼓搗這麽半天還沒鼓搗上去,我瞧你今天要輸給我啦!”誰知道,話音剛落,**的小馬忽然地鳴叫一聲,然後邁開蹄子走動起來。一顛一顛的,東海覺得頗為新奇有趣,於是越發咯咯地笑了不停,“真好玩,真好玩,這馬真聽話。等下午時候我就騎著這馬去找我阿瑪,讓他看看我多有能耐多厲害……”說話間,馬越走越快,漸漸變成跑的了。沒一會兒,東海就騎著小馬離開了嶽的視線。
“哎,你回來呀,你等等我呀!萬一迷路了可怎麽辦,我可上哪找你去呀!”嶽越是著急就越上不去,眼見著東海地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不見。他狠狠地跺著腳,將地上的積雪踩得騰起飛濺,“死馬,臭馬,我就不信騎不上你了。要是今天我騎不上你,晚上就叫人把你宰殺了剝皮抽筋,再熬湯燉肉吃,哼!”
東海現在雖然能保證自己不至於從馬背上掉下來,也逐漸地能適應馬奔跑時候的節奏,讓身體動作和馬蹄節奏配合好,一點一點地也就掌握了起碼的技能。不過,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他並不知道該如何控製馬的進退轉向,更無法讓馬停止下來,隻好任由馬馱著他,早未知的方向跑去。漸漸地,他已經辨認不出方向了。起初的興奮勁兒過去,他回顧四周都沒有一個人影,心裏不覺有些惴惴然,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候,遠處忽然有了動靜,他更加害怕了。心想這樣人跡罕至地地方,能有什麽人出現,估計是野獸還差不多。不過,他漸漸聽清楚了,是馬蹄踏雪地聲音,這才鬆了口氣,以為是嶽也學會了騎馬,沿著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蹤跡追過來了。不曾想,那一人一馬旋風似的出現了,卻並不是嶽,而是和他年紀相仿地小孩子。他馬術極好,可以策馬任意馳騁,立即引起了東海的羨慕。
“哎,你是誰?你騎馬這麽好,快來教教我呀!”話音剛落,那孩子卻對他不理不睬,竟策馬從東海身邊掠過。
東海惱了,他從小到大還沒有哪個人敢對他這種態度,這般不敬。他剛想斥責,不料那孩子在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竟然使了一個陰招,從他背後猛地拽住衣襟一拉,力道很大。猝不及防的東海當然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扯落馬上,結結實實地栽了個跟頭。
林間的積雪起碼有半尺厚,這一跤摔得並不重,他很快就翻身爬起。不過,手掌裏卻是火辣辣地痛,翻轉過來一瞧,乖乖,隻見細皮嫩肉的掌心居然破了一個不小的口子,鮮血迅速地滲透出來,順著手腕流淌到臂彎裏,一陣溫熱。估計著,是埋藏在雪地裏的斷裂樹枝給刮破的。他從小嬌生慣養,雖然調皮,可是受這樣的傷還是很少有的。
東海頓時大怒,罵道:“你個王八蛋,你給本皇子下來!竟然敢背後偷襲,你是人不是人?”
那個故意使壞將他扯下馬的孩子並沒有因為得罪的是皇子而嚇得遠遠遁去。相反,卻立即勒住馬韁,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到了東海近前,不但沒有惶恐之色,反而滿臉鄙夷的表情,目光裏也充滿了挑釁:“嗬,我說是誰呢,這麽囂張,不就是個皇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又不是皇帝。”
“我,我囂張?”東海從小無人敢惹,所以也沒有什麽吵架打架的經驗,被對方罵了,一時間竟愣住,不知道如何還口了。他看了看眼前這個欺負他還要汙蔑他的孩子,隻見對方大約比他大上個一兩歲,個子卻高出不少。他穿了件寶藍色的蒙古袍子,腰間的蒙古刀上鑲嵌了紅寶石和紅珊瑚,頭上戴著雪狐帽子,看起來像個蒙古貴族子弟。卻頗為麵生,他並不認識。在憤怒的同時他也好生詫異,好像他並沒有招惹過這個家夥呀,無冤無仇的,幹嗎背後偷襲,還出口傷人?
“說的當然是你,你以為你是皇子就了不起了?你不過是運氣好,投了個好胎而已,又不是你自己有什麽本事。瞧你笨的,連馬都不會騎,連鞍都坐不穩,還有臉怪別人對你客氣。就你這樣無能的皇子,可真給大清國的皇帝丟份兒!”這人說漢話時的口音怪怪的,和一般漠南蒙古人的口音不一樣。
“嗬,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呀,欺負人還有理了?”東海將流血的手掌緊緊地攥了起來,努力挺直腰杆,昂首挺胸,好不在氣勢上輸給比他高出半頭對方。“再說了,我有能無能,會不會騎馬,關你屁事兒!你有什麽好張狂的,不就力氣大點,會騎個馬嗎?有什麽好得意的,本皇子的奴才們個個都比你騎得好百倍!你就算功夫再好,也不過是個蒙古人,還不是被我們大清征服,每年都大老遠地跑來給我父皇叩頭獻禮?”
對方顯然被他最後一句話給激怒了,他雖然也比東海大不了幾歲,不過眼睛裏卻閃耀著野獸一般暴戾凶猛的目光。“哼,你說的那是軟蛋的漠南蒙古,我們漠西蒙古就算一時臣服於清國,可早晚也要證明我們會比你們更加強大的。我們準爾人的地盤根本就不是清國的國土,甚至也不是明朝的一部分,當我先祖衛拉特蒙古人統治天山南北時,你們野蠻的女真人還在長白山裏以打獵為生呢!憑什麽準噶爾人要受滿人的統治?”
東海終於明白這人的身份了,“噢,我還說你是何方神聖,敢這麽張狂呢,原來是準噶爾部巴圖爾暉台吉的兒子呀!對了,昨個兒你阿瑪在我父皇麵前磕頭磕得好響,給我父皇行抱見禮時行得別提多卑恭了,哈哈哈……”
這個準噶爾的台吉之子是個高傲強悍的人物,聽到這樣的嘲諷,他的拳頭捏得格格作響,臉色鐵青:“那是現在,不是將來。你給我記住了,準噶爾早晚有強大起來的那一天!到時候我葛爾丹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才叫厲害,看著你怎麽給我叩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