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搖曳,客店內隱約可以聽見些許嘈雜之聲。紙窗邊,淩月駐足凝望街上三三兩兩的人群,比起繁華帝都臨雲,這個小鎮免不了的給人些許蕭條之感。
穿越,既新鮮卻又具有諷刺意味的詞語。如果是穿越到已存的曆史長河中,淩月可以告訴自己,不小心走錯了時空。但事實卻告訴她,她的穿越源於人工智能所創造出的遊戲,如果是遊戲,那麽自己在遊戲裏所遇到的人又算什麽,所經曆的喜怒哀樂又算是什麽?
當江墨竹告訴她三年後即將發生的一切時,她隻是悲哀,未曾絕望。
然而,當她以慕容淩月的身份,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後,她心底隱然升起一種被忘卻的孤寂。直到蘇柔告訴她,這個世界僅僅隻是死去的顧離用人工智能所創造出來之時,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哀嚎響徹整個靈魂,卻無人知曉。
江墨竹就是自己的弟弟,顧離。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沒有將真相說出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巨大的謎團,以為看清真相,卻不知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夏無塵,淩月猶還記得那日青龍大殿中,他目光清澈,麵容幹淨。好似破曉雲光般,未曾沾染世俗的一絲憂愁。可是,淩月無法看透那雙清澈眼眸,亦無法看透他那雲淡風輕麵容後究竟是何模樣。就像他從來未曾走進過顧離的世界一般,但她同樣不知道,為何顧離會願意為了自己而放下全部的尊嚴與驕傲。
流夜,陰柔俊美的麵容略帶幾分邪氣,像極了那個偶爾會望著夜空微笑的少年,顧離。
之所以會溺愛流夜,是因為他與顧離麵容的驚人相似。
之所以會愛慕夏無塵,是因為在他有著太多與顧離相似的神態,脆弱,柔軟,卻有著旁人無法摧毀的驕傲與決然。
對於夏康,淩月知道自己未曾對其有一絲感情,隻是身處陰謀中的她,必須步步為營,處處謹慎。當然她並不會僅僅滿足於成為一個隻能聽命於他人的卒子,隻有掌握絕對的力量在有資格站在漩渦的中央二不被吞噬。
無塵是她的王,流夜是她的士,而夏康則是一枚隨時可能兵變成王的卒。
然而,棋局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殊不知還有蘇柔,以及江墨竹。
窗邊微風習習,心中苦澀又能與誰說?站在自己對麵的卻是自己,這樣的感覺除了璜塘又能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
當江墨竹告訴她,蘇柔殺死了六個穿越到這個時空來的自己,並準備殺掉第七個她的時候,她發瘋似的大喊不相信。直到江墨竹將鑰匙的事情說了出來,在蒼國的皇陵中,有一具炎玉所做的棺木,裏麵放著六具屍體,而打開棺木的鑰匙便是從伊麗莎白那裏取得的十字架。
所以,她要去親眼證實,證實江墨竹的話。
可是證實了又能怎麽樣?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遊戲罷了。而她所經曆的一切,也僅僅是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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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練,酒香飄飄。
咯咯咯……
江墨竹靠在木門上,表情憂愁地望著那些在院子裏雄赳赳氣昂昂,走來走去的雞。安落坐在水門汀上,雙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望著那些雞。
庭院中,紫色身影負手而立,仰頭望著那輪滿月,沉思良久,時而皺眉,時而釋然。
“你師兄對著月亮已經看了一個時辰了。”
安落歎了口氣:“他不是在看月亮。”
“那他再看什麽?”
安落側過頭,神情迷離:“他在看嫦娥,自從你對我說月亮上住著嫦娥,我把這個故事說給他聽之後,師兄就一直再想究竟怎樣才能到月亮上去。”
“月亮上其實沒那麽好。”江墨竹淡淡地笑著。
“可是月亮上有嫦娥。”安落回道。
“那隻是神話,月亮上並沒有嫦娥。”
“嗬嗬,其實有沒有都無所謂,你相信便是有,你不相信便是沒有。”
“安落,你這句話很深奧啊。”
安落再次歎了口氣:“其實想要深奧很簡單,隻要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就可以了。其實,世上之事本就很簡單,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人們總是喜歡將原本簡單的事情想得太過複雜。”
“若不複雜,還是人麽?想當年,你毒殺了所有的手足,今日卻又為了找尋自己的手足而千裏奔波,你說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隻是不想看他們為了皇位而流血,所以一不小心就殺光了。”
忽然,楚軒目光怔怔地向江墨竹望去:“江兄,月亮上真的住著嫦娥麽?”
“假的。”
“哦。”楚軒又恢複望月的姿勢。
“師兄啊,都說月亮上沒有嫦娥了,你還盯著月亮看做什麽?”
“我在研究月亮的陰晴圓缺與這些雞的食欲有沒有什麽關係,你們有沒有覺得,滿月的時候,這些雞特別能吃?”
安落端起地上放著的一壺酒,喝了幾口:“我覺得滿月的時候,師兄你的病越發嚴重了。”
“什麽病?”
“這裏的病。”安落笑著指著自己的腦袋。
楚軒轉過頭,回以同樣微笑:“彼此,彼此。江墨竹,差點忘了,住在店裏的那個女子,昨日去見了一個人。”
“我知道。”
“你知道?”
“他去見了監察院院長。”
楚軒側頭,朝江墨竹走去:“就是那個被我老爹贏了一座城池的院長?”
江墨竹點頭:“正是。”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我怎麽著也要偷偷跟過去看看。”
“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麽做比較好。”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隻是一個忠告。”江墨竹輕輕拂袖,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
“好,我記住你的忠告。對了,那個叫流夜的……武功好像不錯。”
江墨竹緩步走到庭院中,皺著眉頭:“流夜僅僅略遜於你師傅一點,我這麽說你應該明白了吧,還有,明天早上不要讓我看到這些雞。”
“略遜於我師傅。”楚軒想了想,道,“看來很厲害啊,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能夠有那樣的武功修為,到底是什麽來頭?”
“如你所見,隻是個小太監罷了。”江墨竹嘴角輕揚,眸底笑意漸濃。
“師兄,不準打流夜的主要。”安落說道。
“我沒那嗜好。”楚軒擺擺手,道,“安落,過些天你要帶著夏炎回金國麽?”
“是啊,怎麽了?”
“你經過萬淵山的時候,幫我把這個帶給山奴。”
嗖——隻見寒光一閃,一把泛著藍光的匕首赫然直插牆壁之上。
“龍鱗匕首,天下第七珍寶,師兄,你從哪裏得來的這個寶貝?”
“山奴借給我用的,現在隻是原物歸還罷了。你可不要私吞了。”
安落笑著說道:“我是那種人麽?”
“如果你不是那種人,能告訴我你脖子裏的那塊深海之魂是從哪裏來的麽?”
“不要談這麽不風雅的話題,對了,師兄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你老爹和院長的賭局,他們兩之間到底賭了什麽?”
“其實那個賭局很無聊。”楚軒無奈地笑了笑。
“就算無聊,但也很想知道啊。”
“我爹沒跟我說過,但從外麵的傳言聽來,似乎是在說我爹和院長賭得是第二天會不會下雨。我爹說不會,但是院長卻說會,所以院長輸了一座城池給我爹。”
安落有些失望:“果然很無聊啊,沒想到天下間竟然有人會拿這個來打賭。”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楚軒瞪了一眼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