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殿。

若有似無的檀香彌散在空氣中,昨日歌聲仿佛就在耳邊:院落淒涼,何人望春?不知歸期,杜鵑啼血……

二七流景,天真不諳世事的少女手持長劍,於落英樹下縱情舞劍。琴聲悠悠,少年青衫廣袖,綸巾束發,更顯英姿。

刹那芳華,物是人非。

舞劍少女身著玄紅色宮裝,神情落寞端坐於皇後之位。

撫琴少年一襲寶藍色宮服,手持白色拂塵,不複往日英姿,眉目間隱然有著些許疼痛。

“太後娘娘,您的參茶。”一名模樣乖巧,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宮女低聲說道。

斜靠在藤椅上的端福太後微微睜開眼,恍惚間那張似曾相識的清澈麵容又浮現在了自己眼前:“你叫什麽名字?”

“回太後娘娘,奴婢名叫若蘭。”

“若蘭?多大了?”

“回太後娘娘,奴婢今天十四。”

“十四,十四好啊。”端福太後接過參茶,微微飲了一口,“今個這參茶味道好像有點不太對。”

“回太後娘娘,柳禦醫說,夏季容易燥熱,所以在這參茶李又加了幾味藥。”

端福太後將參茶放在桌子上:“罷了,今天不喝了。”

“奴婢這就撤走。”若蘭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取過參茶,剛要離去又被端福太後給叫住了。

“這參茶等會再弄,陪哀家說說話,這宮李著實冷清的厲害,冷清的厲害啊。”

“是,太後娘娘。”

“若蘭,你想當娘娘麽?”

若蘭立即跪在地上,臉色嚇得煞白:“太後娘娘……”

“怎麽了,怎麽了,這嚇得就跪到到底上去了,快點起來。”

“謝太後娘娘。”若蘭起身後,一直低著頭。

“哀家又不會吃了你,哀家就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若蘭搖搖頭,低聲道:“伺候太後娘娘是奴婢一生的使命。”

端福太後笑了笑:“哀家問你想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不,不想……”

“不想?這宮李所有的女人日夜期盼能夠入寵,為何你偏偏不想?”

“回太後娘娘,奴婢隻想平淡一生,日後出宮找個實在的人嫁了,便已知足。”

“好,你這丫頭聰明,哀家喜歡。”端福太後伸出手,道,“走,陪哀家去禦花園走走。”

“是,太後娘娘。”

“啟稟太後娘娘,珍嬪娘娘在外求見。”一名宮人稟報道。

“讓她進來。”

“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不算特別漂亮,略微有些微胖的臉頰上帶著淡淡地微笑。珍嬪欠身行禮。

“珍嬪你來的正好,哀家正想要去禦花園走走,你順便陪陪哀家。”

“太後娘娘,這夜風陰冷,您……”

端福太後起身,臉上略微有些不悅:“你是不是認為哀家老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臣妾惶恐。”

“別惶恐不惶恐了,讓你陪哀家去就陪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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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蜀兩國交界之地。

經過一天的思考,柯武最終決定接受獨孤霸的建議,束手就擒。盡管他心裏有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但獨孤霸說的沒錯,縱然能夠逃得過夏帝那一關,卻也沒辦法應對監察院院長。

“想不到老夫這麽多年,最後竟然栽在了一個書生手上。”柯武拎起酒壇,仰頭痛飲。

“一切都是定數,想當年我不也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麽?”獨孤霸苦笑道。

“一笑傾城,嗬嗬,楚國名妓弄影。”柯武用袖子擦了擦嘴,道,“相當年多少王公貴族,商賈巨富拜倒在弄影的裙下,卻不曾想到最後她竟心係於你。雖然隻是個細作,但好歹為你生了個女兒。”

“嗬嗬,我倒是希望蘭兒從未出生過。”獨孤霸神情有些蒼涼,幽幽道,“當年我親手絞死了弄影,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中永遠無法抹去。”

“好歹你的女兒還活著,而我的女兒……”

“節哀順變。”獨孤霸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柯武,在政治權謀中,死亡變得那樣輕鬆,那樣理直氣壯,卻不知道每一條生命的逝去,總會有人為其悲傷,為其絕望,為其哭泣。

“四年前,獨孤蘭為太子誕下皇子,後未滿百日便夭折。那件事情,不是如顏做的。”柯武微微仰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我了解如顏,她雖然麵上冰冷,但決不會做出那般殘忍之事。”

“都已經過去了,恐怕是上天不給蘭兒機會吧。”獨孤霸歎了口氣,說道,“這次的孩子,又夭折了。”

“恩?”柯武一驚,“又夭折了?”

獨孤霸點點頭,道:“是啊,所以說可能是上天不給蘭兒機會吧。”

雖然獨孤霸推測出了夏帝想要收回他們手中的兵權,但卻並不知道,太子夏炎並不是夏帝的骨肉,也並不知道,獨孤蘭的兩次夭折都是夏帝所為。

“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隱情?”柯武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隱情?”

“四年前夏誌死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是如顏做的,所以我曾讓承洋偷偷調查過,但……”柯武頓了頓,接著說道,“承洋說,在調查的過程中受到了相當大的阻礙,最後也隻得不了了之。如果是自然死去,那麽又怎麽會有重重阻礙?”

“你派人調查過?”

“廢話,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是如顏做的,可是我了解自己的女兒,她是斷然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再加上你剛剛說,獨孤蘭產下的孩子,再次夭折,所以我才覺得這裏麵會有隱情。”

獨孤霸想了半天,依舊抓不到頭緒:“可是何人要這麽做?”

“深宮裏的事情,誰弄得清楚。就好像雲皇後突然薨逝一樣,莫名期末,莫名奇妙。”

“等等……雲皇後突然薨逝,雲皇後突然薨逝……太子前往夏國,雲皇後薨逝,蘭兒的孩子夭折,三皇子冊封康王,李蓉蓉成為皇妃……”獨孤霸麵色越發凝重,他的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不對,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不可能,不可能。”

看著獨孤霸愈發凝重的麵色,柯武有些坐不住了:“你到底想到什麽了?”

“至今為止,所發生的事情都是針對太子的。三皇子突然被提攜,李丞相的千金也許配給了他,蘭兒的孩子夭折……”

“太子羽翼太過豐滿,皇上這麽做也是人之常情。”

“不對,如果說提攜三皇子為了分庭抗禮,那麽為何要將蘭兒的孩子打掉,那可是皇室血脈。”

“你女兒的孩子夭折,怎見得就是皇上所為?”

被柯武這麽一問,獨孤霸有些啞口無言,的確,他隻是推斷,並沒有任何證據:“但願是我多心了。”

“本來就是你多心,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把這木簡送回去比較好,早知道就不把鴿子給紅燒了。”

正當柯武話音剛落,一名將士便帶著一隻白色鴿子進入軍帳:“啟稟將軍,信鴿。”

柯武立刻接過那隻鴿子,在鴿子的腿上果然發現一片木簡,隻見上麵寫道:“請將答複寫於木簡之上,由信鴿送之。若將其紅燒,後果自負。”

讀完,柯武臉色微微有些抽搐:“他怎麽知道我把那隻鴿子給紅燒了?”

獨孤霸正色道:“所以我才說,江墨竹是極為可怕之人,你現在了解了吧?”

柯武目光連連變幻,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鴿子:“此人果然……妖孽。”最終,柯武說出了心底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