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回廊,嫣兒扶著牆壁,雖然腳步緩慢,但是卻很順暢。然後她慢慢走近了廚房,昏暗的燭光下,夏康整個身子忽然僵住了,他看到一張嫣兒並沒有拿酒杯,而是拿著一把匕首。
刹那間,鮮血染紅了那匕首。
嫣兒淒然一笑,眼神空洞地倒在地上。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夏康忽然推門而入,抱著嫣兒:“你,你為什麽要自殺?”
夏辰緩步走入廚房,冷冷地看著夏康:“沒有用了,她必死無疑。”
“你不是希望我死麽?”說話的是嫣兒,嫣兒輕輕撫摸著夏康的臉頰,說道,“我知道,我隻是個贗品,所以你讓我死,我便去死。”
“你……”夏康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就算你死,也不能現在死,贗品是沒有自殺的權力的。”
“我如果不死,你又怎麽會記得我。”嫣兒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語氣也有幾分虛弱,“你弄瞎我的雙眼,我不在乎,隻要能夠呆在你身邊就足夠了,隻是……隻是……咳咳……有件事情,我一直騙了你。”
“什麽?”
嫣兒輕輕一笑:“我喜歡的人是無塵。”
“你,你說什麽?”
“他為了安撫你,所以讓我遇到了你,可是,因為我愛他,所以心甘情願來到你身邊,心甘情願讓你弄瞎我的雙眼。因為,因為這麽做,他會高興……”嫣兒閉上雙眼,仿佛睡著了一般,無論夏康怎麽叫她,都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不是沒有聽到,而是永遠無法醒來了。
夏無塵,僅僅隻是夏無塵派來的細作麽?
自始自終都隻是一個傀儡罷了?可是,自己又何曾愛過這個叫嫣兒的女子?隻不過是把她當成慕容淩月代替品罷了。夏康依舊抱著嫣兒,那日,拒絕慕容淩月的要求並非是放不下自尊,而是因為……因為他發現自己終於愛上了此刻躺在他懷中的女子。也正是如此,他才去找夏辰,這或許可以說是他唯一一次求夏辰,隻為了自己已經喜歡上的女子。
而現在,一切就如同碎裂的鏡子一般,無法重新拚湊。
“對不起……”最後的三個字,嫣兒淒然一笑。
夏辰站在門口,然後轉身離去。這樣的情景他不想看,確切來說是他沒有義務去目睹由他引發的這場悲劇,他早已知道嫣兒是夏無塵放在夏康身邊的一個細作,又或者是工具。同樣,夏康也不知道,嫣兒之所以選擇自殺,是因為他打碎了那隻酒杯。從那隻酒杯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嫣兒就已經死了,這一點,或許沒有人會發現。
緩步走在滿是花香的回廊中,月色淒迷。一直以來,夏辰都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果說夏無塵還有嫡皇子的身份以至於朝廷並不是真正的遺忘了他,那麽夏辰,從小就有嗜睡症的皇子,則是真的,且徹底不被需要的存在。就連夏康都不如,至少夏康還可以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可是誰又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皇子,心中卻也懷著掌握天下的野心。
如果普天之下有誰能夠殺得了流夜,那麽恐怕也隻有夏辰了,隻是這個秘密沒有人知道。
掌握整個江湖,對於他來說易如反掌,殺死皇宮中的所有人,對他來說也易如反掌。身懷幾十甲子的武功,早已是天下無敵。可是他卻不知道天下無敵究竟有什麽用。活著,究竟為了什麽?
他不愛自己的妹妹,不愛自己的母親,也不愛自己的父皇,他無法愛上任何人,無法體會別人的感情。所以大多數時間他都用來睡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從來不做夢,越是這樣,他就越發貪睡,總是希望能夠做一次夢。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實現。
一手策劃了夏心的死,並不是為了討父皇的歡心,僅僅隻是想知道如果妹妹死了,自己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
可是,當夏心真的死了的時候,他依舊沒有任何悲傷,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為什麽會那樣,明明應該難過的?明明應該傷心得快要死掉才對,可是他沒有。
“為什麽……”思緒淩亂,夏辰不禁幽幽問自己。
“什麽為什麽?”
夏辰轉過頭,看到的卻是玖茗:“你?”
“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在想為什麽天會黑。”
“你說呢?”
夏辰想了想,說道:“因為師父說,這個世界在轉,太陽是不轉的。”
“你這麽說也對。”玖茗歎了口氣,說道,“跟你說件事情,慕容淩月準備讓夏王登上皇位,你怎麽看?”
“我知道。”夏辰說道,“所以,我剛剛在康王府動了點手腳。”
“夏康會恨死夏無塵的。”玖茗說道,“可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不一樣了。”
“什麽不一樣了?”
“慕容淩月,她和兩年前不一樣了。”玖茗說道,“我能夠感覺到,她多了幾分殺氣。”
“幾分殺氣?”
“嗯。”玖茗邊走便說道,“我覺得她讓人捉摸不透,在渡雲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還有,夏無塵和她在房間裏呆了很久很久,而且我聽到……聽到……”
“聽到什麽?難道是……”
玖茗點點頭,說道:“沒錯,男女之事。”
“這很正常,淩月不是還為他生了孩子麽。”
玖茗搖搖頭,說道:“事情不是這麽回事,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會明白,總之這件事情讓我很不安。”
“是麽。”夏辰幽幽說道,“有時候我在想,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問題太深奧,別來問我。”
“嗬嗬,是啊。”夏辰笑了笑,說道,“伊恒毅的官很不錯啊,你開心麽?”
“還行。”玖茗說道,“那家夥,單純得很,不過單純一點也好,人活太複雜了,沒意思。”
“你這話說的好違心,你自己分明就是個很複雜的人。”夏辰說道,“而且,複雜的讓人頭痛。”
“那麽在你眼中,誰才是不複雜的?”
夏辰指了指天上,笑了笑。
玖茗抬起頭,順著夏辰指的方向望去,卻什麽都沒看到:“你說什麽?”
“上麵的最簡單。”
“上麵?上麵有什麽?”
“上麵有眼睛啊,你沒看到有一個人一直在看著我們麽?他每天就這麽看著我們,什麽事情都不做,所以他最簡單。”
“那麽,上麵的他是誰?”
夏辰笑了笑,麵容轉瞬間又變得極為冰冷:“死人。”
說完,夏辰施施然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玖茗。
全部都瘋了。這是玖茗的感覺,她從沒有見過夏辰那個樣子。果然,慕容淩月回來了,所有人都不正常了,又或者說那些瘋子都在等著最後一個瘋子的到來,然後大家一起瘋。這就是最完美的結局,多美好啊!
冷冷清清的王府,那自然是夏辰的王府,什麽都沒有,當真是什麽都沒有。
緩步走入房中,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誰又能想到,嗜睡的他,竟然也會有睡不著的時候。
為什麽會睡不著呢?本身不是就沒有任何感覺麽?既然如此,那應該什麽都不在乎吧……也許就是這樣的。當真是什麽都不需要,因為就算得到了,也會因為自己根本無法體會別人的感情而失去,正如同當年夏心出生一樣,從來沒有覺得,那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夏心卻處處關心著他,這讓他覺得很奇怪,奇怪到想要殺了自己的妹妹,這樣就可以體會一下所謂的失去了。
其實人活著是不對的,這是夏辰的師父對他說過的話,那個時候的夏辰並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而如今,他似乎有點明白了,但卻也更加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