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宮紗蜿蜒。
刑部,穿過長長的甬道,迎麵撲來的血腥味道讓林白緊緊握著拳頭,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這樣的血腥味道,曾幾何時,承載了她全部的恐懼和絕望。林白緊握的雙拳忽然放鬆下來,輕輕捂著自己的胸口,似乎為了確認什麽,恰在此時淩月回頭,見林白捂著胸口,不禁問道:“怎麽了?透不過氣來?”
林白慘然笑道:“這裏血腥味道太濃,確實有些透不過氣來。”
“這樣啊,那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帶你來這裏?”淩月似笑非笑,刻意將腳步放慢。
“莫不是我犯了什麽罪?要將我帶來這裏?”
“嗯?這是什麽話,我不過是來帶你參觀一下刑部罷了,瞧你想哪裏去了?”淩月聳聳肩膀,故作疑惑,“你剛才的話,聽起來好像真的做了什麽對不住我的事似的。”
“嗬嗬,院長你是在開玩笑麽?”
淩月側首,說道:“聽出我在開玩笑了?那你怎麽不笑。”
越往裏麵走,林白就覺得血腥味道越濃,隱約還可以聽見撕心裂肺地慘叫聲。雖然理智上依舊可以勉強維持,但林白心中越來越恐懼,她想起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還有那日漸逼近的死亡將所有人折磨得發瘋。尚未走完整個甬道的時候,林白身子一軟,就那麽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這唱的是哪出啊。”淩月聽到聲音,轉過身卻看到林白臉色慘倒在地上。
“呼吸急促,過度緊張所致。”走在最後的流夜,幽幽說道。
“拖進去。”淩月語氣雖淡,卻透著逼人的寒冷。
當林白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尚且還算幹淨的屋子裏,但雙手雙腳卻被牛皮筋緊緊縛住。她心中咯噔一下,普通繩子隻要稍微掙紮下,便可留下空隙,但牛皮筋的延展性極好,無論你怎麽折騰,也沒有掙脫的可能性。最讓林白害怕的是,她在屋子的角落裏發現了一直木桶。
如果是暫時囚禁,犯不著連排泄用具都準備好,隻有在需要長期監禁的時候,才會準備。難道說是打算長期監禁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打開了。林白看到一個身著黑袍,帶著白色麵具的人緩步走了進來。
“蘇……蘇……蘇……”林白瞪大眼睛,吃驚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淩月摘下麵具:“鬆綁?啊,這個等會再說。”
在淩月摘下麵具地那一刻,林白的表情由驚訝變成疑惑。很多年後,淩月回想起林白那一刻的表情,才知道,她並非因為自己莫名其妙被監禁起來而疑惑,而是因為在摘下麵具的那一刻,林白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除此之外,林白所說的並不是鬆綁,而是蘇柔兩字,這是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的。
“我不會對你上刑,也不會逼供。”淩月雙手負在身後,神色冰冷,“但我會一直將你囚禁在這裏,直到你願意說出全部的事情。”
“說什麽?”
“說你應該說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怕死,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咬舌自盡了,所以為了避免你咬舌自盡,等下我會讓人拔光你的牙齒。”淩月嘴角輕揚,冰冷而又高傲,“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死,就趁現在,否則就沒機會了。”
林白沉默不語,嘴角緊繃。
“很好,求生意誌很強。但求生意誌再怎麽強,也熬不住幾十年的監禁。來人,把她的牙齒給我拔光。”話音剛落,一名手持鐵鉗的彪形大漢走了進來。
“院長,這場麵有點……有點……您要不在外麵等著?小的一定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你動手吧,我就在這,哪也不去。”
“好咧!”彪形大漢拿著鐵鉗,一步步朝林白走去。
“想好了麽?這麽漂亮的臉蛋,若是沒了牙齒,可就不太好看了。”淩月盯著林白,但卻找不到任何一絲妥協的痕跡。
就在彪形大漢走到林白跟前的那一刻,淩月隻覺空氣驟然變得異常寒冷,然後一抹深紅色身影從眼前掠過,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林白早已不見,而彪形大漢早已化為兩段躺在地上,攔腰斬斷,讓腸子和鮮血留了一地。很久,很久,淩月就那麽怔怔地站著,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到流夜走了進來,叫了她很多聲,才緩緩轉過頭,卻看到流夜胸前般般血跡,在看身上,數十道劍傷縱橫交錯:“流夜,你……你怎麽了?”
“姐,你看到那個紅色影子了麽?”
“紅色影子?”淩月眼眸低垂,隨後又盯著那空蕩蕩的木床,“看到了,那影子把林白帶走了,流夜,你和那影子交手了?”
“嗯,我不是他的對手。”流夜說道,“太快了,快的不像人。”
“能夠勝過你的,除了他之外,還能有誰呢。”淩月朝著門外走去,“院長還活著,一定還活著。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麽輕易死的,不會。”
剛剛走出沒幾步,梅念法便趕來,神色古怪地盯著淩月,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直說。”淩月此刻心情十分焦躁,見美念法欲言又止,心中不免生氣一股怒氣來,“要是沒話說,我就先走了。”
“等待……刑部……刑部所有人都被殺了。”
“嗯?”淩月停住腳步,頓時發現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濃重恍如血海。再看腳下,涓涓鮮血竟如小河一般流淌著。
“犯人和看守,全部被紅影所殺。”梅念法深吸一口氣,想從淩月連連變換的目光中找到答案。但良久淩月隻是給了他句我知道了,便和流夜離開了。
梅念法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感到不安。然而,讓他更不安的則是那抹紅色的,仿佛怪物一般的紅色影子。
剛剛踏出刑部,淩月便跌坐在階梯上,流夜連忙將其扶起:“姐,你沒事吧。”
“她還或者,她還活著……”淩月愴然地望著天空,喃喃說道,“我就知道,她不可能就那樣死去,不可能就那樣死去的。這到底,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恨,從未有過的恨宛如烈火般燃燒蔓延。
之後,連續十幾日的高燒再次讓淩月陷入堪比依雲山的危險處境。整個禦醫院束手無策,就連被喻為醫聖的絕命也是連連搖頭,隻能勉強用幾味藥以及人參吊住淩月的命脈。在陷入昏迷的時刻,淩月偶爾會睜開眼睛,但卻任誰跟她說話都沒有反應,之後就又會沉沉睡去。
“流夜,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畢竟是太子宮,康王不便進入,所以他好不容易逮住流夜從太子宮走出來,立即走上前問道,“淩月,現在怎麽樣了。”
流夜冷淡地看著夏康,低聲說道:“命在旦夕。”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得了什麽病?”
流夜見夏康滿臉擔憂,知道他喜歡淩月,估計此時也是焦急萬分,冷淡的神情稍稍有些收斂:“絕命說是心病所致,王爺,看在你對我姐並無傷害之心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姐是怒氣攻心所致。”
“怒氣攻心?”夏康聽得是稀裏糊塗的,“你是說,淩月是被人氣成那樣的?”
“也不盡然。”流夜說道,“刑部所有人都死了,這件事情你知道麽?”
夏康點點頭:“有所耳聞,但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太清楚。聽父皇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被一抹紅影所殺。”
“沒錯,當日我和姐都在場,不禁如此,我還和那抹紅影交過手。”流夜說道,“後來,姐離開刑部,就跌坐在階梯上,之後就一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