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友剛剛坐下,小二便殷勤地前來詢問要點些什麽。也難怪,藍小友一襲藍色紗裙,膚若凝脂,眉目間更是隱然有股空穀幽蘭的清塵之氣,更為難得的是尋常女子身上都是花香,而藍小友身上卻散發著一股淡淡藥香,聞者不由自主生出親切之感。

點了幾盤小猜後,藍小友一臉笑意地盯著歐陽晚的頭發:“有點變紅了,啊,好在我已經找到醫治斷腸散的辦法了,趕快吃飯,吃晚飯去治病。”

“切,誰要你這個小丫頭治病。”歐陽晚恨恨地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麽,歐陽晚總覺得自己和藍小友有點八字不合。

“我是醫者,你是病人,誰管你這病人的願不願意……哼。”藍小友撇過頭,自顧自的吃起飯菜來。

“哇,你這吃相比豬還難看啊。”歐陽晚見藍小友低頭吃飯,眼珠子差點都掉到盤子裏去。那哪裏是人吃飯的模樣,隻見藍小友不斷將飯菜塞入口中,卻根本不咀嚼,而是直接咽下去,僅僅片刻功夫,桌子上所有的菜肴就被藍小友給吃光了。

那種吃法看得夏無塵也是一陣頭皮發麻,但他實在說不出歐陽晚那般惡毒的話來:“呃,藍姑娘,你這樣吃對身體不好。”

“沒事,對它好就行了。”藍小友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一臉幸福。

“恩?你有了?”歐陽晚問道。無論在誰看,藍小友輕撫肚子的動作都明確無誤地說明,她懷孕了。

藍小友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說這個了,明天開始治病,我算了下時間,隻要在你的頭發完全變成紅色之前醫治好就可以。大概需要五天時間,不,三天就夠了。”

接著藍小友訂了三間客房,然後不由分說地宣布,歐陽晚和夏無塵要在柳州停留三日。歐陽晚又怎會乖乖地聽一個毛丫頭的話,不過他正在心裏盤算著趁月黑風高的時候和夏無塵偷偷溜走,誰知藍小友卻好像看穿他心思一樣,輕輕拂袖,夏無塵隻覺渾身無力,身子伏在桌子上,一臉倦意。

“你,你對他做了什麽?”

藍小友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什麽,不過是點蒙汗藥,我想你也不會丟下他獨自離開吧。隻要你乖乖讓我治病,三日後,我保準你們安然離開,順便說下,這蒙汗藥隻有我才有解藥,你要是想他終生癱瘓了的話,就盡管帶他走吧。”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歐陽晚恨恨地說道。

“就當是你對我的讚美啦。”藍小友笑得很開心。

入夜,月色如水。

藍小友一改白天的歡喜模樣,憂心忡忡地望著桌子上的一隻青瓷碗。在燭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見青瓷碗中有一條拇指粗的蟲子,正在清水中遊動。不知為何,那蟲子竟隱隱泛著藍光,好似螢火蟲一般。細細看去,在那幽幽藍光中,透著一抹鮮紅。

另外一邊,夏無塵渾身酸痛無力地半靠在床上:“唉,既然人家要給你治病,你就乖乖地讓人家給你治……跑什麽跑啊,害得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夏無塵仰天長歎,卻覺舌頭都酸軟無力。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見到她就覺得心煩。”歐陽晚坐在椅子上,神情有點焦躁不安,“不瞞你說,我不是不相信那丫頭說的話,隻是總覺得這事情有點蹊蹺。”

“蹊蹺什麽?”

歐陽晚搖搖頭:“也不是蹊蹺,就是老感覺要失去什麽東西,唉,不說了,越想越煩人,治病就治病吧,反正隻有三天時間。說起來,你如今已是百川堂的堂主,怎麽這麽沒用,被一個小丫頭用迷魂藥給放到了,你不是有上一任堂主給你地避邪珠麽。”

夏無塵白了歐陽晚一眼:“避邪,辟邪,可沒說能夠辟蒙汗藥啊。”

“唉,那有什麽用。”歐陽晚擺擺手,一臉鄙視地說道,“虧得百川堂還將其當作寶貝似的,辟邪,哪裏有那麽多邪可以辟啊。”

“別研究這個了,總之既然被當作寶貝,肯定有點道理。”夏無塵打了個大大的哈氣,說道,“困死了,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我先睡覺了。”

“喂喂,再陪我說會話,我還不困啊……”

沒等歐陽晚說完,門忽得被打開了,混合著一股淡淡的藥香,藍小友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就連眼神都顯得冰冷空洞。歐陽晚愣愣地看著藍小友:“你,你沒事吧……”

藍小友也不回答,徑直朝著歐陽晚走去,那空洞的眼神看得歐陽晚心裏一陣發毛。聽到動靜的夏無塵也緩緩睜開眼睛,藍小友輕輕拂袖,一襲白色粉末撲麵而來,夏無塵就那麽沉沉睡了過去。

恐懼,恐懼,恐懼……

除了恐懼,歐陽晚心中沒有任何情緒。他很想逃離,但雙腳卻怎麽也使不出力氣,看著藍小友一步一步逼近,歐陽晚這才看清楚,藍小友的腹部竟微微隆起,但與普通女子懷孕又不同,因為歐陽晚清楚得看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藍小友的肚子裏蠕動著。

“小友。”歐陽晚輕輕地叫了聲。

逼近的藍小友停下腳步,緩緩張開嘴巴。然後,歐陽晚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恍如地獄一般地景象。藍小友原本潔白的皓齒不知為何竟然呈現黑色,猩紅的舌頭慢慢伸出,更為可怖的是歐陽晚看到一條泛著藍光的小蛇緩緩從藍小友的喉嚨慢慢探出頭來。

歐陽晚用盡全身力氣,勉強才挪動了一下步子,然後不顧一切想要逃離眼前的一切。可是在他逃離的刹那,藍小友在電光火石之間點了歐陽晚的穴道,於是歐陽晚隻能一動不動地站著,就連話都不能說。

藍色的小蛇慢慢鑽了出來,伏在藍小友的肩上,不時地扭動著身體,偶爾湊近歐陽晚,吐出舌信子。也不知是恐懼到極限變得大無畏起來,歐陽晚腦海中竟然想起了一句話:蛇是沒有聽覺的。

說起來,好像那位院長曾經那麽說過。

那是在為了幫夏無塵戒除聖香花時,在郊區看到一條小蛇,歐陽晚準備發出噓噓聲想將那條小蛇趕走,但院長卻說了句蛇是沒有聽覺的。

說起來,院長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歐陽晚完全無視了眼前的恐懼,回到了數年前,他與院長相處的那一小段時間。那個時候,院長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當時的歐陽晚隻當做是些高深的語言,沒有細想。可在之後的幾年,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卻又覺得院長說的話大多不可思議,卻又有幾分道理。

比如,其實大家都活在一個球上麵。

比如,貓是嚐不出甜味的。

比如,蝴蝶的味覺在腳上麵。

比如,這個世界全都是死人。

比如,之所以會日出日落,是因為大家生活在上麵的大球自己轉動的緣故。

比如,時間是可以倒流的,說不定有一天時光會回到過去。

比如……

很多地比如,比如。歐陽晚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