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一般人,即便是殘疾了也不會用此針法治療,施針之時的性命之虞不說,即便治好了那種疼痛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因為疼痛仍舊不動治好的殘疾之處,長年累月的的不動彈,久而久之便與沒有治療一般,那治好的地方便又僵硬退化了,且碰之疼痛異常,不如不治。
倘若有毅力頑強之人,用此種方法治好的殘疾之症,且又能克服這種疼痛,殘疾之處也是不能過度使用,否則便會淤血不散,極容易受傷,在平常人那裏的磕磕碰碰,落在這樣的人身上,便會是需要調養的大傷。
正因為如此,此針法失傳已久,就連名字都遺失在了久遠的年代裏了,孟太醫一向喜歡鑽研,也曾研究過,卻終究不得成功。
“回皇上,微臣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過有一套不知名的針法,可療殘疾之症,隻是不知娘娘可是用了此針法?”
看到孟太醫麵上一副猶豫的神色,納蘭榮先下了個恩典,寬了他的心,“不必有所顧忌,你且先說來聽聽,即便是說錯了,朕也恕你無罪。”
“微臣謝皇上恩典。”
孟太醫行禮謝恩之後,方才敘敘道來,“傳說此針法見效奇快,隻是風險極大,且後遺症嚴重,以致後人用者逐漸較少,而後這針法便失傳了,如今連名字都未留下。月妃娘娘如今這狀況,倒像是使用了此針法之後雙腿過度勞累,以至於淤血不散,才導致了雙腿青紫血紋浮出皮膚表麵。再加之此針法極為刺進人體的部位神經,治療好之後,舊日裏的殘疾之處的皮肉便會變得極為敏感,觸之即痛,極容易受傷,行走起來更是如走針氈,痛不欲生。”
納蘭榮一臉諱莫如深,平靜的問道,“沒有了?”
“回皇上,古籍之上隻有這些記載,此針法失傳已久,其他的微臣也不知。”
“可有治療之法?”
“回皇上,古籍上並未有記載,且微臣也曾研究過此針法,並未琢磨透,不知原理,因此……”
納蘭榮麵上平靜,卻是捏緊了隱藏在袖中的手指,過了好一會兒便說,“你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臥龍殿中再次冷清下來,坐在龍床上的納蘭月自然是也聽到了孟太醫的那番話,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時空竟然也有關於那套針法的記載。如今這一切都讓納蘭榮知道了,有一個把柄弱點落在了他的手裏,可真是禍不單行呐。
即便納蘭月知道納蘭榮心裏對她有些感情,卻也不敢太過托大,自古帝王即便有情,也多是流水君恩,轉瞬即逝,如今已過半年,還想著她不過是還未曾得到。這樣不確定的感情,讓她不敢相信,而今無論如何他都是皇上,而她隻是他的妃,這時候,若是兩人就這麽僵持著,終究是不好。
納蘭月挪動雙腿,下了龍床,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行走,來到納蘭榮身邊,在他身邊蹲下來,她低下頭來,隻有一根絲帶係著的長發有一縷散下來,落在她左臉頰便受傷的地方,“皇上……”
一隻手伸過來幫納蘭月理了理掉下來的一縷發絲,納蘭月抬起頭來看著納蘭榮,嚅囁了一番,方才呐呐的再次開口,“皇上……”
這次卻被納蘭榮伸出的手截斷了下麵的話,納蘭榮站起身來彎腰扶納蘭月起來,擁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聲慢語,“不要說了,朕不想聽。”
納蘭月張了張嘴,最後終是沒有再說什麽。納蘭榮一把抱起納蘭月把她放在床榻裏側,而後他在外麵躺了下來,伸出一隻手來緊緊地摟著她,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眼簾,“睡吧,今天晚上什麽也不會發生的。月兒,從今以後朕再也不許你下地行走,這是聖旨,你必須牢記,知道嗎?”
“皇上……”
“你隻需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
納蘭月知道不能把話說死了,否則日後若是有什麽突發狀況,隻怕是……哎。一國之君麵前,她可擔不起那欺君之罪。
“臣妾定當牢記皇上聖旨,隻是也請皇上體諒臣妾。”
聽了納蘭月的話,納蘭榮不禁無奈的笑了起來,“你呀,當真是處處給自己留後路,難道在你眼中,朕就是這麽不通情達理的人嗎?”
“皇上,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月兒啊,睡吧,不早了,明天朕還要去上早朝呢,隻怕到時候要吵著你了。”
“是。”
黑暗中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兩人皆是久久難以入眠,一個心中思緒萬千、佳人在側,難免心猿意馬。一個處處防備,在一個男子身邊,她怎麽都難以入睡,即便他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卻也是她要防備之人。
過了好久,隻聽得身邊傳來歎息聲,而後聞,“月兒,以後朕都會在你身邊的,做你的雙腿,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可好?”
納蘭月不知道納蘭榮是不是知道她還未睡著,隻得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恩。”
納蘭月隻覺得手上一緊,有一個寬大溫熱的手掌包住了她冰涼的手,她的心一動,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她暗暗苦笑:女人果然是抵擋不住枕邊人的溫柔。
可即便如此,隻要她理智尚在,便怎麽也做不了妥協。她與納蘭榮,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她有一顆自卑且驕傲的心,即便知道自己不是最完美、最好的,可她終究擁有著現代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思想。
即便淪落古代,嫁入帝王家,明明知道前世種種不過盡是奢望,她卻終究放不下。不是她貪婪不自知,而是她也有自己的驕傲,勸服不了自己接受這般猶如施舍一樣需得日日望眼欲穿、無邊無際等待的感情。
他,納蘭榮,身為一國君主,更是不可能退讓。他胸懷天下,是一個明君聖主,而後宮是他一半的天下,無後宮天下不穩。她從不想做那禍國的紅顏,即便禍國紅顏一說不過是帝王的昏庸造成的,可紅顏終究是做了那催化劑,那樣的罪名,她納蘭月承受不起,更沒有那種承受覺悟。
如此之下,她不退,他不讓。明明還沒開始便已經看到終究要以悲劇收場的感情,她納蘭月要不起,更不敢要。
活在當下的幸福,沒有未來,她寧可不要,一直清醒的孤寂著,也不要那短暫的溫暖。最後看著帝王在天下與美人之間徘徊,而後無論君王的選擇為何,她都終究一生背負枷鎖,不得舒心。
知道天蒙蒙亮的時候,納蘭月才撐不住睡了過去,就在納蘭月睡去的時候,納蘭榮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看著她良久,而後細細回想思索。這麽一個長相不夠出挑,性子又淡,且還任性的女子,他究竟是怎麽看上了的?
“皇上,該起了。”
納蘭榮轉過頭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趙全會意,出去吩咐了那些伺候的下人輕些、盡量不要發出聲音,才讓他們進來了。
梳洗穿戴整齊後,納蘭榮吩咐下人不要吵了納蘭月休息,方才離開了臥龍殿,坐上轎攆前去朝聖殿上朝。
納蘭月在納蘭榮起身的時候便已經醒了,隻是如此相對難免尷尬,納蘭月也怕再生出什麽事兒來,於是隻好裝睡,待到納蘭榮走了方才睜開眼來,叫了臥龍殿的宮人來。不曾想這一叫,倒把納蘭榮身邊的趙全叫來了,這個時候趙全理應陪在納蘭榮身邊,與他一起上朝的,如何還會留在這裏?
然而,納蘭月心中的疑惑剛升起,沒有問出口,趙全便為納蘭月解了惑,“貴妃娘娘,皇上去了前朝,筱雨姑娘沒跟著,怕貴妃娘娘沒個得力的人伺候便讓奴才留下來了。娘娘此時是起身梳洗,還是再躺一會兒?”
“都不必了,趙總管,你幫本妃叫來一頂轎子,送本妃回夕月殿吧。”
“娘娘,這……恐怕……”
看著趙全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想來是有話要說,可又不好直接開口,納蘭月也不為難他,很配合的道,“趙總管不必有所顧慮,直說便是。”
趙全躬身福了一福,“貴妃娘娘,奴才沒有叫宮人叫娘娘起身,是皇上吩咐不要來打擾娘娘,讓娘娘多休息些時候,臨走前皇上又說下了朝會回來看娘娘,奴才估摸著皇上的意思是讓娘娘暫且留在臥龍殿中等候。”
納蘭月本是要掀被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默了一默之後,問道,“這可是皇上直接說的?”
“回貴妃娘娘,這倒不是,隻是奴才侍候皇上多年,依奴才看,這……娘娘。”
納蘭月自然是明白趙全話中暗示的意思,這般再三提點,怎麽都不像一個在宮中生活多年的宮人該有的多事,一看便知道納蘭榮定是在私下裏下了命令什麽命令的。想想,納蘭月覺得這納蘭榮也真是搞笑的,身為一國之君,想要什麽沒有,不過是一聲令下的事兒,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如此硬生生的添了如此多的麻煩?
即是如此,想來他也並未有那身份壓她的意思,是給她留了選擇的餘地的,那麽這般恩典之下,隨心而為便是,否則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他一番苦心?
“如此,本妃倒要多謝趙總管的提點了,趙總管的好本妃定當銘記於心,永不忘懷。隻是,本妃恐怕要辜負趙總管的一番好意了。這臥龍殿終究是皇上的寢殿,本妃一個小小的貴妃一直待著也不好,若是傳出什麽閑話來,隻怕是對皇上的聖君之名不利。更何況皇上日理萬機,每日都要處理朝政,本妃一介後宮婦人自是不敢耽誤大事,還是回了夕月殿吧。哪日皇上若想見本妃,到夕月殿傳句話便也是了。勞煩趙總管了。”
趙全在這皇宮裏的年頭算起來也有十幾年了,服侍過兩朝,這後宮中的女人見多了,還從未見過這樣,暗示皇上寵愛還執意要走的,於是也不再多費唇舌,叫人抬了轎子來,送納蘭月回了夕月殿。
納蘭榮下了早朝,並不像往日那樣直奔禦書房,而是回了臥龍殿,下了轎攆隻看見趙全和一群下人在殿門口跪拜迎接,卻不曾見納蘭月的影子,叫他們平身以後,便問趙全,“貴妃娘娘可是還未起身?”
趙全驀然跪下請罪,“請皇上恕罪,奴才沒有辦好皇上交代的事兒,月貴妃娘娘離開了。”
納蘭榮怔了怔,不搭理趙全,直接走進了殿內,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榻,臉上浮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轉頭看著外麵跪著的趙全,“你起來吧,朕不怪罪你。”
其實,依照納蘭月的性子,這樣人去樓空的場景他不是沒想過,隻是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一個把揣著明白裝糊塗放到明麵上來的女子。他明明已經叫趙全進行暗示了,她卻還是回了夕月殿,他不信以她的聰慧會聽不出暗示的意思,後宮中很多女子求之不得的寵幸,她卻如此輕輕鬆鬆便放棄了。
一想到此處,納蘭榮便覺得心中不是滋味,默了好一會兒方才收斂了思緒,暗忖:也罷!這個時候也正是處理朝政的時辰,等閑了再去看她好了。
“來人呐,擺駕禦書房。”
夕月殿。
納蘭月從軟轎上一下來,便看見站在殿門口等候的筱雨,她看見納蘭月,快步迎上去攙扶著納蘭月,急切的問道,“娘娘,你累不累?痛不痛?可有怎麽樣?奴婢聽說,侍寢過後身上都會出很多汗,想來黏黏的也不舒服,奴婢已經叫人準備好了熱水,娘娘先進去沐浴了,再躺下睡一下吧。”
對於筱雨的這番關切,納蘭月自然是感動的,隻是這未免有些太不合時宜了,抬軟轎的奴才都還在,便說這些,叫她顏麵何存?
納蘭月笑著握了握筱雨的手,“我很累了,進去坐下說吧。”
好在筱雨想來聰慧,也是個有眼色的,剛才說出那一大串話來,不過是關切過甚。當時納蘭月並沒有放在心上,不曾想,正是筱雨這番宛如連珠炮的問話,竟然成了後宮中風傳納蘭月光榮事跡的推波助瀾之笑話。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午膳時間,宮人把飯菜都擺上來的時候,納蘭榮竟然來了個突然襲擊,且又如此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納蘭月還未動筷子。隻是納蘭月一向喜歡素菜,一四盤菜中隻有一盤略略沾些葷腥,看得納蘭榮直皺眉頭,於是,吩咐趙全去禦膳房傳話,做幾道可口的葷菜來。
納蘭月本想阻攔,卻被納蘭榮製止了,“朕就說為何見你總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如今看來倒是有些理由的,天天葷腥幾乎都不沾,如何能豐潤起來?”
“皇上,臣妾……”
“不必多說,今日必須要聽朕的安排。”
宮人又添了雙碗筷,納蘭榮在納蘭月身邊坐下,夾了唯一的那盤葷菜放在納蘭月的碗中,笑道,“多吃些,不要耍小孩子脾氣鬧挑食。”
納蘭月正想說些什麽,卻見納蘭榮再次開口,“不許反駁,說得多了更小孩子氣。”
一聽納蘭榮這話,納蘭月不禁笑了起來,本是說她的,可怎麽聽著倒像是在說他自己,納蘭榮見納蘭月難得笑的如此開心,也不打擾,隻等納蘭月笑完了,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問道,“笑完了?”
納蘭月往嘴裏巴拉著飯,點點頭。
納蘭榮看了看周圍站著的宮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就連筱雨也沒有留著,納蘭月不解的看著納蘭榮,咽下口中的飯食,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納蘭榮湊近納蘭月,神秘一笑,“善意。”
不知為何,今日聽納蘭榮說話一直都想發笑,總是想到一些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的笑話來,聽得“善意”二字。納蘭月低下頭來,幾乎把臉埋在了碗裏,即便如此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
納蘭榮瞧著納蘭月開心,自然是也開心的,隻是前者還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後者又在笑些什麽,“月兒啊,朕見你今日心情不錯,難道是遇到了什麽喜事?說於朕聽聽,也好讓朕也樂一樂。”
納蘭月在說與不說之間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反正此處沒別人,說了失禮的話想來也是沒什麽的,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思想,便很隱晦的提點了一句,“皇上,知不知道‘善意’這個詞語展開來是什麽成語?”
這小問題自然難不倒納蘭榮,他邊吃飯便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善解人意。”善解人衣。
話音剛落,他神思一轉便想到了另一種含義,一口飯嗆到了嗓子眼兒裏,好不容易吐了出來,卻也彎著腰咳嗽了良久方才喘過氣兒來。他抬頭看著一臉溫婉笑意且又顯得很無辜的納蘭月,不禁無奈起來,什麽時候她也如此奔放了?竟然能說出這樣的笑話來。
不過這樣的她,更讓他喜歡,想要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