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現實不美好（5）
等秦媛媛回到自己的住所，時針已經悄然滑向了8點。
之所以拖到這麽遲，很重要的一大原因是秦媛媛返程的一段公路最近正在大修改造，再趕上今天這會的下班高峰期，長達半小時的堵車便順理成章。
而如果秦媛媛沒記錯的話，該段公路已經是在一年內第三次被修了拆拆了修了。
秦媛媛對此抱有深深的怨念：普通人想花卻沒錢，倒是搞基建的完全不差錢似的，就不能一次性把道路的質量修好點免得來來回回的修？
“秦媛媛啊，我覺得你看事情還是太嫩太天真。”記得數周前自己通過互聯網向顧鐵城吐槽此事時對方如此“教育”道，“這裏麵的水可深著呢，但你還是別了解的好。不過甭說，我在美國好幾年了，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是什麽？”秦媛媛很好奇，那顧鐵城就是喜歡用他的異國見聞來吊自己胃口。
“你知道麽，外國佬修一條路，光審批就得大半年，最近有個趣聞是一老外家附近的道路因為塌方而無法通行，又等不耐煩，於是幹脆自己爭取到修路的資格，修好路後靠向過路人收費來收回成本，秦媛媛，你說好不玩不好玩？”
秦媛媛的反駁是一個玩笑：“嗬嗬，看來我們的假洋鬼子顧鐵城已經深受資本主義毒害了，還不趕緊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裏接受治療？”
“唉，你不知道，鬼子這邊的高速公路基本不收費的，隻有私人修的才收。”顧鐵城接下來發送的表情符號寓意自己很受傷：“唉，等你哪天來了這邊就知道這邊到底是啥情況了，和你說了這麽多，你就是不信我，弄得我和那啥傳*銷組織一樣似的。”
……
秦媛媛晃頭將這些碎碎念從腦海裏清除出去，走上單元樓的2層，接著從提包裏掏出住所的房門鑰匙。
說住所，確切點講是她名下幾處房產之一，麵積不大，相比投資租售更適合做個人日常起居生活的“常駐基地”，不過秦媛媛到底還是把其中一個單間給出租了出去。
因為啊，一個人過日子實在孤獨寂寞得緊。
才打開門，秦媛媛就看見客廳的燈亮著，便知道唯一的房客沈沐晶回來了。
沈沐晶是一個在附近工作的實習女大學生，來自【華夏國】某不知名四線小城，讀的是電子商務，她工作地點離這兒近，所以通常都是她先回來。
平日沈沐晶稱呼秦媛媛都是一口一個“媛媛姐”，倍兒親切。秦媛媛和她的關係倒也處得不錯。
“媛媛姐，我有事要找你。”沈沐晶的聲音從她房間內傳來，語氣略有些急，仿若沈沐晶等她很久了。
“好的，你先等我一會。”
秦媛媛放好東西後就走進沈沐晶的房間，同沈沐晶麵對麵地坐下。“有什麽事？”她關切地問沈沐晶。
“是這樣的，媛媛姐。”沈沐晶答話時的神色有些黯然，“我……可能馬上就要搬走了。”
秦媛媛先是一愣，隨即半開玩笑道，“找到對象了？還是嫌棄這裏條件不好啊？”
她給沈沐晶找的第一個理由倒確有其事：秦媛媛的出租房要求是房客為女且必須單身，不為別的，就是好管理，她還甚至專門非常人性化製定了可按半月退房租的規矩。
沈沐晶卻苦笑道：“媛媛姐，你還是別拿我尋開心了。”她的聲音變得很是沮喪，“我打算離開G市，就在最近幾天內，可能的話我再也不回G市了。”
“為什麽？還這麽急？”秦媛媛嗅到了一絲對方的失落。
“還能有什麽原因呢？呆不下去了唄，這大城市的工作沒有特別合適我的——普通工作是能養活自己，但我還得考慮安身立命的問題呀，偏偏好工作搶的人多，而做普通工作，工資又趕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沈沐晶一臉無奈。“感覺自己讀了幾年大學，全白費了，倒是我們那兒不讀書的，現在幾乎都成家立業了。”
“這……”秦媛媛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沈沐晶好。
特別是沈沐晶提及的有關大城市生存不易的問題，這在【華夏國】的一二線城市已經成為越來越普遍的現象：由於最近幾年的大學擴招，加上全國按區域的長期資源配置失衡，畢業生紛紛湧進比自己老家發達的城市，結果僧多粥少，造成眾多“畢業即失業”、“大學生不如農民工”等問題。
就這點出發，上麵開始鼓吹大學生創業之風讓他們自主解決找工作問題就顯得再“合乎情理”不過了。
“媛媛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短暫的尷尬沉默後，沈沐晶突然說道，“你是本地人，也有自己的房子，隨便找個工作就能活得很滋潤。”她有意頓了頓，“而且，你長得也很好看。我真的，嗯，覺得你命真好。”
“呃，你別開我玩笑了，哪有的事情啊。”秦媛媛適時地扮起謙虛，哪怕這讓她覺得自己有些虛偽。
沈沐晶，你知道麽，我其實和你一樣，不，我出身甚至還不如你好。
我不過就是上大學後開始轉運而已而已。
但沈沐晶的話的確讓秦媛媛心生一陣不是滋味的五感雜陳。
雖然和什麽個人努力奮鬥不是完全無關，但確實不可控的有利因素才占大多數。
我能有今天，大概就是運氣也可說是命理吧。
“媛媛姐，其實這些都沒什麽，我主要是還有一件事不甘心。”略躊躇片刻，沈沐晶緩緩道：“我……我在在公司裏喜歡一個人，那人算是我男神吧，但我總感覺對方對我的好感若有若無的，我這次離職，本來想和他表白的，但是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沈沐晶一臉真誠地看著秦媛媛，問：“媛媛姐，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嗯，你說的‘對方對我的好感並不明顯’是指怎麽一回事呢？”秦媛媛問，心底有小小的興趣被撩撥起。
“就是……就是平時我們在公司走道裏碰麵了，他都會主動對我微笑，人多的時候比如像一起擠電梯，我偷看他時他偶爾會和我的目光相遇，還有就是前段時間公司春遊合影時，我和他合影，他特別問了我的名字。”沈沐晶道，麵龐有淡淡的幸福蕩漾起。
“那麽，你們平時有過實際交流與接觸麽，比如在公司裏聊天什麽的。”秦媛媛問，卻已經對沈沐晶的“戀情”有了大致的判斷。
“也就是在公司的內部聊天工具裏借交流工作上事情的機會同他交流過，不過每次他都回複的很慢，也很簡短，估計他很忙吧，再就是沒有了。媛媛姐，我覺得這說明了他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你說呢？”
“嗯，我想知道他這個人平時的性格怎麽樣？喜歡說話麽？或者，他平日和你說話多麽？我說的是麵對麵的那種，不是通過聊天工具。”秦媛媛又問，心理那種不好的推測卻落實了七八分。
“他這人性格挺熱情開朗的，很懂得和別人交際，老板也很欣賞他，實際上，他進來後升職的很快，算是印證那句啥‘性格決定命運’的名言吧。”沈沐晶道，眼睛亮閃閃的。“至於麵對麵談話，我，我一直都沒有這個勇氣。”言到此沈沐晶羞澀地笑笑，“反正，反正有眼神交流就夠了。”
很遺憾，我想告訴你一個事實，你所說的這個男神，他並不喜歡你，或者並沒有你喜歡他那麽喜歡你，或者再直白點，他隻是在享受被你喜歡的感覺罷了。綜合所有資訊，秦媛媛下了定論。
他若真的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又對你有意的話，會不知道你叫什麽，也從不和你主動搭話？
感情從來是兩人的事情，你喜歡一個人，時間久了，對方絕對知道，如果你投入的愛始終沒有得到對方的積極回饋，不要懷疑，你喜歡錯人了。
因為當你喜歡上一個人，你會主動想法設法去接觸對方，同理對方亦然。
而對方如果真心對你有好感，也會主動迎合你。
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自然也沒無緣無故的愛。
“這個……這個是沒辦法的，有些東西就是強求不得的。”盡管已經以“旁觀者清”的立場大致知道了真相，秦媛媛並未揭破，而是語氣平和地回應。
畢竟，你喜歡我我卻不喜歡你一類的故事對於她這個過來人已經不需要更多。
再說她也沒由理由去打破一個才進入社會不久的女生的純真。
“可是，媛媛姐，我真的很不甘心。”沈沐晶變得很是神傷，不自覺將話重複了一遍，“真的，很不甘心。”
“你知道的，有些事情還是要看緣分的，別太在意，啊——”秦媛媛臨時想到了一個高大上的借口，心裏卻暗嘲諷所謂的緣分更多的是世人於感情問題上逃避現實又不肯承認自己卑微弱小時最愛找的借口。
“這世上真的有緣分麽？”沈沐晶似乎並沒讀懂秦媛媛話裏的意思。
“讓我們換個角度來說吧，假如，有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在追求你而不得呢？”秦媛媛終於下決定從實際角度出發來開解麵前的女孩。
孰料沈沐晶並未聽進去：“其實……我也知道我喜歡的人有喜歡的人。但我就是不能說服自己放棄罷了。”
“嗯，那個你男生喜歡的女生條件怎麽樣？我問的是比起你而言？”沈沐晶的話讓秦媛媛找到了突破的新方向。
沈沐晶的眼睛透射出一股被掩飾很好的，嗯，妒意與憤懣不平：“她也是我們公司的，我同事，G市本地人，長得比我好看一點吧。”
需要指出，沈沐晶的外貌清秀，勉強算中等，不難看，但出彩的地方也不明顯。
好看一點？那你至於這般嫉妒麽？秦媛媛想，隨即良知責令她立馬為這嘲諷心態而自責。
“這麽說吧，我70分，她85分吧。”沈沐晶主動補充道。“但是說真的，我不覺得那女的氣質什麽的比我好。公司裏人對我的評價都好過她的，都認為我比她要熱情大方許多。”
你這是嫉妒，秦媛媛在心裏說，你難道不是知道光70分和80分就是劃分兩個不同層次的一道坎麽？
沈沐晶啊沈沐晶，你其實沒做錯什麽，隻可惜你沒長成你男神所喜歡的樣子，而你在其他方麵也沒有突出的閃光點能對此予以彌補。
為什麽現實中總會發生你喜歡對方對方卻不喜歡你這類悲劇？什麽性格品性啥啥的都是虛的，說白了，對方覺得你配不上TA而已。
但秦媛媛當然不會將這些說出來，而是在口頭卻勸解道：“那你也別把你那啥男神看得太好，要知道‘所謂一見鍾情，不過見色起意。所謂兩情相悅，無非權衡利弊’，想看開些就好。你畢竟還年輕，別為這種事情煩心太多。”
上麵秦媛媛所說的那段“戀愛看臉論”還是當年讀大學時林巧希告訴她的，雖然明顯不是林巧希原創，但這些年在社會上闖蕩的經曆卻告訴秦媛媛現實確實**是那麽一回事。
門當戶對的愛情才談得上美好，而愛情，說白了就是兩個人拿已有的人生為本，就未來所做的一場買賣。
對了，也不知道林巧希這小妮子現在身處何方過得怎麽樣？
“難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真正的愛情麽？媛媛姐？”沈沐晶到底是不信。“我，我畢竟還是相信有真摯的愛情的。”
說真的，沈沐晶，我很欣賞你因為年輕而有任性的本錢，秦媛媛心裏直嗬嗬，臉上卻肅然道：“我前麵不是說過了麽？如果有一個長得難看、家裏窮，總之各方麵條件都差強人意配不上你的人說喜歡你，對你是真愛，你會接受他麽？”
“不會啊，我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再說我也不是那種騙人吃喝的人。”沈沐晶回答得幹脆利落。
秦媛媛將手一攤：“這不就得了。”
“不，媛媛姐你說錯了。”沈沐晶幾乎是立即替自己辯解道：“你說的那種情況算不上愛情吧？愛情是兩個人都接受對方，你舉的例子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好吧？就好比那句話說的，‘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就不該去找富家千金’，那是自取其辱。”末了沈沐晶不忘用小小的鄙夷語氣申明自己的立場。
有區別麽？秦媛媛心想，繞了這多圈子不還是“外在條件決定兩個人在一起”的理麽？明知道條件差距太大，何必再為難自己去高攀條件更好的呢？
果然世間為情而你死我活的，無非你喜歡的人瞧不上你，喜歡你的你又瞧不上啊！
不過秦媛媛無心繼續將此話題深入，畢竟這是沈沐晶個人的事情，更不消提沈沐晶馬上要離開。
何況，自己也有類似的遭遇，盡管往事已如煙。
漫不經心地，秦媛媛的視線越過沈沐晶的肩後，瞥見沈沐晶的床頭擺著一本書，於是起身將書給抄了過來，隻見上麵寫著“年度最熱純愛電影《白天鵝的青春》原著小說”字樣，又隨意將書放開，目光看到扉頁作者簡介時突然很震驚。
因為那作者秦媛媛居然認識，就是何競的校友，並且和秦媛媛她居然有過一麵之緣！
“哎，媛媛姐，你看過這個？”秦媛媛的表現落在沈沐晶眼中，讓後者誤以為找到了同好。“這個程婧是最近今年最火的言情小說作家喲，本人也是一個大美女，至於這《白天鵝的青春》的改編電影據說再過幾個月就要上映，主演都是大牌，叫……”
“沒看過，我其實想說的是，我曾經見過作者本人。”秦媛媛搖搖頭打斷沈沐晶興高采烈的介紹，道：“沒弄錯的話，她應該就是我老鄉的同學，貌似都是一個學校的學生會的。”
“真的？能給我具體說說她的事情麽，媛媛姐？”沈沐晶是真的來了興致。
“其實也沒什麽，當時誰知道她後來會出名啊。”秦媛媛倒覺得沒啥，“讓我來猜猜這書寫了什麽，不會是高富帥、灰姑娘以及白富美之間你死我活的愛情戰爭吧？”
“哎，媛媛姐你是怎麽知道的？還說你沒看過？”沈沐晶根本不信。
“沒啥好奇怪的啊，言情小說都是這般德行。”秦媛媛聳聳肩，“但現實中富二代和普通人怎麽可能在一起啊？要我說，言情小說這東西，進入社會工作前看看可以，這之後就別信這個了，很傻很天真。”秦媛媛立即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無意中傷到沈沐晶，但她不打算為此而向後者道歉，“對了，裏麵有人*流情節嗎？”
“什麽？”沈沐晶一臉迷惑，不知是不是她沒聽清而追問。
“就是，女主角主動為愛向男主角獻身，然後被男主始亂終棄，有沒有？”秦媛媛的語氣不無嘲諷。
“這個，你說的是滾床單啊，還好啦，這個作者在網上的評價還不錯啊。”沈沐晶辯駁道，隨即她問，“媛媛姐你以前其實是看過不少這類型的書吧？”
“嗯。”秦媛媛倒也懶得否認。“反正我現在就當青春言情小說是無痛人*流廣告，一群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對象倒貼都沒人要的人騙了自己再騙別人。誰工作後還信這個？要麽矯情，要麽條件非常好，有把現實矯情到底的資本。”
“可……”沈沐晶顯然持有異議。
“你看過《紅樓夢》麽？”秦媛媛突然問。
“聽說過，我手機也有四大名著的電子版，但一直沒時間看。”沈沐晶回答得挺實誠。
“在《紅樓夢》的第五十四回，賈母說了一段話，我覺得很有道理，說的是寫這種書的人大多是妒人家富貴，或有求而不得心，再就是看這種書看的太入迷，就寫出來娛樂自己娛樂別人順便再讓自己發點小財，實際情況可能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灰姑娘能和王子在一起，是因為她比她的兩個姐姐要美貌，還是天生的貴族，你想想普通人能參加皇家舞會？有個笑話這麽說的，乞丐認為皇帝家挑水都是用金扁擔。這其實一點都不好笑。”
“媛媛姐，你懂得真多。”沈沐晶也信服了幾分，“不過男女沒結婚就在一起，這年頭也不算啥啊。莫非……媛媛姐你有處*女情節？”
“不，恰恰相反。”沒等沈沐晶說完，秦媛媛就斷然否定，“我對這個的觀點一直很簡單：沒處*女情結的人找非處，反之亦然，這樣大家都開心。你說是不是？”
“呃，恕我直言。”沈沐晶道，“我覺得媛媛姐的你的思想很傳統，或者說有點老土，要知道國外的男女都沒有處*女情結的，也沒見有什麽不好啊？”
“那是因為你隻看到其一未見其二。”秦媛媛解釋道，同時暗自佩服自己的耐心，“不用我舉例你想必也知道國外離婚率很高，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男女交往太過於開放，因為亂上床而出軌是常事，話說回來，如果國外離婚的財產分割製度沒那麽嚴格，估計離婚率會更加嚇人。最近網上不是有一個調查報告，說現在【華夏國】年輕一代的離婚率非常高，很大原因就是那啥社交一夜情工具太多導致的。就算不提這個，以後結婚過日子了，你覺得是一個過去清白的人靠譜還有有前科的人更靠譜？做錯事，遲早都得還。”
“或許是那女的年輕時看錯了人，遇到了渣男呢？如果她接下來找的男人連包容她曾經受到的傷害都做不到，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沈沐晶爭辯道。
“遇到人渣沒問題啊，可為什麽遇到人渣非得要讓第三個人為女方的一時糊塗買單呢？要知道這世上明明有一樣刑*事罪名是強*女幹罪。別誤會，我可不是在幫男人說話喲，但換作你是那個，嗯，接盤的第三方你願意不？”
“這……”沈沐晶欲言又止。
“我打個不怎麽合適的比方，有一輛很名貴的跑車，你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擁有了它，結果到到手後才發現這輛車已經被人給免費，注意，這裏是免費試駕了好幾萬公裏，甚至車身還因此埋下了一些隱患，但是等你發現這一切時購車交易已經生效，而接下來車的保養維護什麽的都由你全權負責，換做是你你樂意不？”
“可是，愛情還有婚姻都不是簡單的物品買賣關係啊，還要看雙方的真心的，畢竟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沈沐晶撇撇嘴，反駁道：“媛媛姐，其實你的意思我懂，我也同意一部分，但是我還是想說你的大部分觀點有點偏激極端了。”
“真心？每個人在自己喜歡在意的人麵前都會懷有一顆真心，而正因為真心人人都有，所以一文不值。”秦媛媛直截了當地脫口而出。“你前麵不是說了麽，窮小子不該找富家千金，可誰能說窮小子沒有一顆真心？但你還是認為這兩人沒法在一起。”
“但我們也不能一概而論吧，照媛媛姐你這麽說，一切都是可以明碼標價的了？”
“不，你理解錯了，我的觀點是錢或者說物質條件不是萬能的，但缺少這些卻是萬萬不能，沒有麵包，怎麽跳舞？”頓了頓，秦媛媛繼續道：“恰恰因為你我都是活人，要吃飯要買衣服要住房子，這些都是建立在實際的經濟基礎上的，所以這世上不會也不可能純粹的感情。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愛情或者說婚嫁是一場被我們人為美化的，嗯，交易，也因此參與者雙方的保值和升值都很重要，這樣才能擁有更好的買賣籌碼。”秦媛媛很認真地總結道，甚至幽幽長歎了一口氣：“因為啊，當做到有得選你才能夠不委屈將就自己。”
“喔，這樣啊，我明白了。說起來我記得我大學時做正*能量*愛*狗協會誌願者時，團裏的一個老大姐就說過，和男人談戀愛其實還不如養狗，因為你養狗的話，你給狗多少愛，它就會回饋你多少愛，更不會背叛你。哈哈。”沈沐晶自顧自笑了笑，並敏銳地聯想到一個曖昧問題，“啊，等等，媛媛姐，你不會還是……”
但秦媛媛用一個敲額頭及時阻止了沈沐晶的思維發散，後者也知趣換了問題：“不說這個了，媛媛姐，你說你條件這麽好，為何還單著？”沈沐晶特別放慢語氣道，“我要有媛媛姐你這麽好條件，絕對會去釣個金龜婿回來。”
秦媛媛不假思索地答道：“怕麻煩，結婚後就要孩子，接下來就沒多少私人空間與自*由了。”
沈沐晶繼續追問：“那媛媛姐你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男朋友呢？”
有還是沒有？秦媛媛仔細想了想，“算有吧。”她想到了身在異國的他。
“咦？我可從未見過啊？連一次也沒有。”沈沐晶很好奇，“我猜……那他條件一定很不錯囉？所以藏著掖著？”她不忘衝秦媛媛調皮地擠擠眼睛。
秦媛媛略思索一下，微笑道：“還行吧。”
他現在名校學曆，身家嘛，幾千萬是有的，為人也稱得上幽默見識廣，算是自己能找到的最佳歸宿了吧？
“對了，你回老家後，對象也是在那兒找麽？”秦媛媛驀地想起一個問題。
“是的。”沈沐晶回答得很爽快，“忘了說一件事，我聽我爸提過，這年頭整個【華夏國】都是男多女少，農村特別嚴重，我老家好幾個農村的親戚都是生的兒子，結果雖然他們年紀比我大，但到現在都是光棍呢。不過誰叫他們爸媽當年重男輕女，還一個勁多生，導致了這一切純屬活該，照我說完全不值得同情。”
沈沐晶所言非虛，幾年前秦媛媛曾回過一次自己的故鄉，確實感受到了這種趨勢，不過她當時並沒多想更沒放在心上。
但沈沐晶那副占據道德優勢高高在上的口吻讓秦媛媛感到很不舒服。
農村裏根本沒有重男輕女這說法，秦媛媛在心裏說，隻不過因為你家裏父母很早就有養老金福利保障，所以你才能得以在今天居高臨下譴責他人。
“還有。”沈沐晶繼續道，神情怡然，一掃其方才的沮喪失意，“其實我在我老家哪兒也不算過得最慘的，還是拿我那些農村親戚來講，他們為了麵子好看，當年讓子女都跟風讀了大學，結果混的比我還差，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攢錢蓋婚房呢。說起來我讀大學時班裏的那些農村來的同學最後十個九個都進了工廠，要麽在江南市這些大都市打腫臉成胖子，拿三四千的月薪當漂流族和老鼠蟑螂擠地下室。”
“嗯，也是。”秦媛媛口頭上故作附和，心裏的某個角落卻隱隱被沈沐晶的話給刺痛了。
是啊，我秦媛媛到底也是農村裏生人啊。
“忘了說我的一個老家在農村的遠房表哥，最近他在我們那附近城區買了一處房，結果他媽媽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這事，其實誰都清楚他家為此背了好幾十萬的債務，一家人都得為這表麵風光當好幾十年赤貧房奴，算是和銀行和房地產商簽了賣身契，而且聽說那女的長得不咋地，之前已經談過了好幾個男的，我那表哥也算倒黴，女方非得要求有一套城區的房子，不然不嫁。”
“你們那怎麽這樣啊？那你表哥為什麽不去找別人呢？他不可能就專門看那女的對眼吧？”秦媛媛裝出一副好奇感興趣的模樣，並深度鄙視自己的造作。
她其實很想快點結束自己同沈沐晶的對話。
“我前麵有說了啊，現在農村裏的男的很難說到對象了，都是走相親，而且男方年紀越大越不好找，我那表哥條件也不是很好，也隻能湊合了，隻能說人各有命吧。或者用媛媛姐你前麵的話來講，有得選沒得選唄。”沈沐晶全然沒覺察秦媛媛態度的轉變，“還是提下我自己吧，這次我回去是因為我家裏給我找了一樣公務員工作，聽說待遇很不錯，而我叔叔就在局裏掌*權，說讓我保過考試，媛媛姐你知道嗎，好多人想給他送禮托關係都沒門呢！”
秦媛媛故作附和地點點頭：“挺好的。”
“倒是我那些進工廠和在外麵漂的同學，前幾年他們父母還經常在外麵炫耀說子女有出息，現在經濟環境這麽差，工廠倒閉的倒閉，企業裁員的裁員，統統都是失業，我看還不如鐵飯碗實在。”沈沐晶繼續滔滔不絕，“比如最近新聞上不是有說全國有名的‘牛仔城’【燦塘品】鬧倒閉潮麽，我老家那兒一賣魚的兒子過去就在那幹打版師傅，網購最火的那陣他們廠靠賣高仿，嗯，假冒或者說山寨的‘外貿原單’服飾狠狠發了一筆，過年開著小車回來的，他爸媽因此可牛氣了，現在工廠都關門了，他兒子隻能天天窩家裏和家人鬧脾氣。”
“等等，那個【燦塘品】的事情我知道，不過我可是記得新聞上說是環保問題導致的啊，那啥牛仔服裝工廠對環境的汙染本來就很高，關了也是好事。”秦媛媛插嘴道。
“嗬嗬，新聞上當然這麽說，可是媛媛姐你想想，為什麽當地早不查環保晚不查環保，偏偏是在這時候？我爸媽都從那打版師傅的父母處聽說了，就是當地的官兒找借口掩飾工廠倒閉潮的借口罷了。”沈沐晶哂笑道，“那打版師傅還說，現在【燦塘品】好多人失業了，隔三差五就有搶錢什麽的犯罪事件出來。”
“哦，這樣啊。”秦媛媛微點點頭。
“其實我還想說一件事，就是關於農村人多生後代的事情，我在網上看到有一些二*逼偽君子說農村人這麽做是為了養老，切，據我所知，我們那的鄉下農村近幾年發生了好幾起老人自殺事件，而這些老人其實都是在最近幾年買了農村福利養老保險的，隻要交滿，嗯，讓我想想，好像是15年吧，總共隻要一千多塊錢，60歲後就能不用下地種糧食幹農活，每年領七百多塊錢，我還沒有算醫保啥的，你說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情麽？可是為什麽這些老人還是自殺呢？照我看，就是他們的子女不孝順，長期不回家照料老人，隻顧著在外麵自個瀟灑快活，把老人給活活氣死的，就算氣不死也得氣出一身重病出來吧，唉，世風日下。”
“嗯，大概是吧。”秦媛媛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但心裏對沈沐晶僅有的挽留與同情心已因後者言語中透露的無知與冷漠而消逝得無影無蹤，淡淡的厭惡感取而代之。
恰逢其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顧鐵城？這家夥不會是又嫌錢多兼忘了時差吧？秦媛媛掏出手機，卻發現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為避免是電話詐騙，於是有意等了一會才接上。
“我終於找到你了。秦媛媛。”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念她的名字時還有意拖長了音。
秦媛媛就覺得對方的聲音既陌生但又說不出來的熟悉，正準備問對方的身份，他已經主動開腔了：“我是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