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孤獨的行者
再遇王老師
當一切結果塵埃落定，我就要著手開始辦理一係列複雜的手續了。自從看到那張簽了字蓋了章的白紙之後大帥就徹底對我放心了下來，我的情緒也漸漸回歸正常，他對我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樣事無巨細了。
這幾天天空總是霧蒙蒙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對於我這樣一個總是喜歡多愁善感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我寧願一個人呆在寢室裏。我倒是能耐得住寂寞，一個人，一本書，一台電腦就足以使我度過一天的時光。我還算是個適應能力比較強的人，前幾天還在錦繡江南的鄉間小路上肆意飛奔，如今卻要獨自一人麵對這殘酷的腥風血雨，這故事的劇情實在太過於曲折離奇，仿佛隻存在於影視劇中的情景正一幕幕在真實生活中上演。
我一個人在寢室裏難免會陷入一陣胡思亂想之中，再過一段時間其它三個室友就將再次聚齊，臨近畢業的狂歡不知道又會演繹出怎樣的故事。到了那時我該怎麽麵對這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室友，我又該如何自處呢。我拿起電話開始逐個騷擾他們，第一個當然是小誌了。
“你個臭****，在哪風流快活呢，趕緊回來陪我聊天啊。”電話一接通我就毫不客氣。
“哈哈，你自己一個人悲劇吧，現在整個寢室都是你的了。我在俊嬌家吃大餐呢，哪有空理你啊。”他高興的說起話來都有些發抖。
簡單寒暄幾句之後他就掛斷了電話，當嘟嘟聲整齊的傳來我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我關閉了電腦，坐在椅子上將頭使勁向後靠，我感到了椅子摩擦的力量，直到我承受不了才重新坐直了身體。
上午的時光很快就被我虛度過去，吃過午飯後室外也開始逐漸放晴，不一會兒久違的陽光就再次降臨了人間。我臨時決定去學校一趟，一味的逃避終究不是辦法，此刻除了依靠自己之外我還能有什麽指望呢。
穿過幾個民居校園那熟悉的院牆就出現在我的眼前，這條路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了，曾幾何時我和幾個小夥伴們一起上學放學，這條路不知道承載了多少歡聲笑語。時間臨近正午，小區裏不時傳來做飯的聲音，穿梭其間對於我的味覺還真是一種莫大的刺激，想來上次我在家裏吃飯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校園裏人來人往，我來不及欣賞任何風景就直奔學院辦公室而去，我在辦公室門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足勇氣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個縫就側著身子進了屋，我慢慢抬起了頭，裏麵的裝飾布局有些變動，就連坐在裏麵的人也發生了變化。
“王，王老師。”我瞪大了眼睛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此刻坐在裏麵的正是曾經負責魚類學實驗課的王老師，當年我雖隻與他有過短暫的一麵之緣，但他那睿智幹練的形象早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王老師已經貴為學院專管教學的副院長了。當了領導的王老師穿了一身正裝，整個人顯得更加精神矍鑠。見到熟人的我原本緊張的心情瞬間就變得放鬆了下來，這可能是出於我的本能。
王老師一見到我也變得熱情起來，一邊讓我坐下還為我倒了一杯水，一陣暖意瞬間就向我襲來。還不待我開口王老師就知道了我的來意，他始終保持著微笑，耐心的向我說明情況。
“唉，蕭遙啊，你這情況的確有些特殊，學院之前也沒有遇到過。這事剛發生的時候我們可沒少為你操心，就連當年經辦你轉專業手續的老師我們都一一問過了，她們都說當時就通知你了，你後來是忘了麽？”王老師字正腔圓的說道。
我無耐的咧起嘴笑了出來，這些天來我已經把所有的結果都想了一遍，既然事已至此我在追究誰的責任已經再不重要了。我尷尬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一切都是出於自己的疏忽大意。見我不再爭辯，王老師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我喝了一口水他就開始耐心的規勸起我來，一邊囑咐我要放寬心，一邊還不忘交代我一些待辦事項。
王老師的說話方式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他的邏輯極為嚴密，一字一句之間都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科學的嚴密性，讓我找不到任何縫隙進行反駁。慢慢的我就放下了對抗的心思，開始有些沉醉其中。
簽好了字之後我就微笑著向王老師告別，臨走前他還不忘告訴我以後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他，這句話突然間就戳中了我的痛處。想來自己這些年奔波勞碌，為了所謂的理想日夜操勞一刻也不敢耽擱，可到了現在居然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我不禁有些犯起了糾結症，如果當年有這樣一個良師益友能給我哪怕是一句善意的提示，我又何曾會有今天這般遭遇。一切似乎都太晚了，可卻又是那麽的及時，未來的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孤身一人的我將怎樣麵對這個陌生的校園，陌生的同學。
走出了辦公室我還沉浸在剛才的祥和氣氛中，我拿著各種文件走向教務處，想不到一個拿著刺刀的女人正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等待著我。
帶著刺刀的女人
再次來到學校辦公樓我不假思索就直奔教務處而去，我按著指示牌的提示毫不費力就在二樓的拐角處找到了教務處的招牌。辦公室正開著大門，裏麵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就好像流水衙門一樣。
剛一進門我就看到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穿著半袖戴著眼鏡在對著電腦打字，此時還沒到春分時節，地處東北的學校氣溫還很低，就算室內的辦公室也尋不到一絲炎熱的味道。這裏麵的女老師都裹著棉衣，再不濟也穿著一件大衣，唯獨這位老者坐在門口正對的位置居然穿了一件半袖，這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對他突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本能的湊上前去打了聲招呼就將手中的表格交給了他，他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就接過了表格。我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他仔細閱讀一番之後就將表格還給了我，並指示我去最裏麵的辦公室找秦老師處理。
我沿著狹窄的通道走到了最裏麵的辦公桌前，隻見一個身材肥碩燙著卷發戴著寬厚眼鏡的中年婦女正咧著嘴對著電腦屏幕看得出神。她的眼角正在上揚，突然看到了我的存在就極不自然的合上了嘴，表情也開始變得生硬起來。
她用手向上推了推厚厚的鏡片，生硬的接過了我手中的文件隨意的看了一眼，那像片刀的小嘴就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啊，原來是你啊，怎麽現在才想起來過來辦理啊。”她的語速很快，聲音也很尖細，就像從嗓子眼硬擠出來的聲音一樣。
麵對她這莫名其妙的質問我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能不回答她。
“那個，我，我之前去南方參加工作實習來著，前幾天剛回來。”我低聲的說道。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還有心思實習啊，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呢，輕重緩急分不出來啊。”她的嘴角再次上揚，眼神裏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一種蔑視。
我突然感到一陣心塞，想不到來這裏簽個字都免不了被嘲笑一番。我想嚴厲的反擊，可是此時的我寄人籬下，經曆了這一連串的變故之後我所有的驕傲自尊都被漸漸磨平，沉默有時候是更有力的抗爭。
我咧起了嘴角就不再說話，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好像看出了我的不悅。她的態度開始變得簡單粗暴，蓋好了章之後就將文件狠狠的拍在了台上並示意我去隔壁屋找主任簽字。我接過文件頭也不回的就走出了辦公室，主任的辦公室就在隔壁，那裏曾經是母親淚流滿麵的地方，這麽快就故地重遊我的心情很是複雜。我小聲的敲了敲門，走進去之後才被告知主任今天不在，我隻得失望的退了出來。
再次麵對那個討厭的女人我實在是被逼無奈，可我手中的文件卻不給我任何選擇的權利。我再次打斷了她手頭的工作，盡管我的態度比之前更加謙卑，但她卻變得變本加厲起來。在得知我失敗而歸之後，她不問緣由就再次衝我發起了飆。
“我說你是怎麽回事啊，主任不在就不知道在門口等一會麽，你現在回來有什麽用啊，什麽也辦不了還耽誤事。”她的聲音尖細刺耳，仿佛都能穿透牆壁一般。
“那主任不在我也沒辦法啊，我在哪等不一樣啊，我不是怕您這邊著急麽。”我小聲的回道。
“什麽叫我著急，關我什麽事啊，辦不成是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誰著急也沒用啊。”
“我怎麽不上心啦，這不是遇到特殊情況了嗎。”我還在試圖辯解一番。
“行了，你出去等主任吧，在這站著也不是那麽回事啊，還耽誤別人來辦事。”她突然就對我下起了逐客令，我隻得無耐的走出了辦公室。
我無助的站在走廊裏，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由得心生感慨。想不到原本簽個字這麽簡單的事竟然被這個帶著刺刀的女人搞得這麽複雜，我還莫名其妙的就被訓斥一頓。這樣的人在學校裏還真是少見了，上到學院院長、教務主任，下到專業課老師、輔導員，凡是我打過交道的人基本上都是態度和藹，素質極高的人，哪裏像這個女人這般難纏。
我反複的在走廊裏唉聲歎氣，就像一個怨婦一樣。我有些嫌棄現在的自己，就連這麽一件小事都辦不好，我真是有些丟人了。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將我拉回了現實，我不禁的回過頭，隻見主任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好像見到了久違的親人一般瞬間就迎了上去，主任一見是我也露出了熱情的微笑。
簽好字後我將文件輕輕的放在了那個女人的辦公桌前，我故意低下頭不跟她對視，她也沒有多餘的話語，蓋好章之後就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我終於可以不再看見這個帶著刺刀的女人了，走出大門那一刻我仿佛迎來了近些天最為高興的時刻。所有相關的文件手續都已辦理完畢，現在的我準確的說就算是大三的人了，盡管在我內心深處還有些接受不了，但這一切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我除了默默接受之外再沒有了別的選擇。
塵埃落定
外麵的天空一片蔚藍，可能是因為學校靠近大海的緣故，我眼前的這片天空是那麽的深邃高遠，那麽的美麗動人。大海依舊翻滾著波浪，那卷起的浪花不停的拍打著沙灘，不知道帶走了多少少男少女們心中殘留的夢想。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前的廣場，自打上次偶遇劉悅彤和王勁鬆之後，我心中的這個療傷聖地就變得有些尷尬。有好幾次我都走到了路邊，仔細一想還是停下了腳步，茫茫人海之中倒是很少有這麽巧的事發生，但如果這萬分之一的概率被我趕上的話也足夠讓我悲傷一陣了。
下午的陽光更加明媚，太陽發出的巨大光芒令大地萬物重新煥發了生機，也讓原本疲憊的我變得慵懶。此時的廣場上很空曠，連地上鋪好的大理石都整齊的映出了太陽的光輝。我隻在廣場上呆了一會就走下了台階，下麵是一片細沙，再遠一些就是潮間帶了，各種貝殼魚蝦在退潮的時候總會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我坐在這軟軟的細沙上，眼前就是寬廣無邊的大海。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校園門前這片大海開始建起了跨海大橋，雖說目前這浩大的工程僅僅是剛開始，但遠處不時的傳來聲音巨大的聲響，似乎跟眼前這幅寧靜的畫卷有些不符。
可以想象也許在一年之後，這裏又將出現一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如果開車行駛在跨海大橋上，兩邊盡是藍色的海水，前方海岸與大海在天的盡頭相互交錯，這種人與自然的極端親近一定會吸引不少人獵奇的目光。
大海的盡頭是什麽，這個自小就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在今天看來似乎有些幼稚，尤其是在我學習了一定的專業知識之後。但此刻我望著這片熟悉的大海，幾塊巨大的礁石佇立其間，任由波浪日複一日的拍打，卻始終不曾更改它最初的模樣。也許有些東西生來就注定了它存在的意義，就像輪船注定要遠航，海鷗注定要飛翔一樣。
最近這半個月我的確經曆了太多的變故，即使把我從小到大所有的故事加在一起都不敵這段時間來的豐富多彩，來的淋漓盡致。自打我記事那時起，我的所有經曆都可以用平靜如水來形容。我是一個沒有任何新聞的人，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裏我都保持著一貫的簡單低調，很難想象我能突然製造出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新聞。慢慢的我就自然的認為生活就該是這個樣子，即使有一些小小的波折也不足以掀翻我長久以來建立的信仰。
可是生活就像一個魔法盒子，它終究不是我年少那時以為的樣子。它充滿了未知，充滿了變數，總是在人不經意之間就產生奇幻的效果。它結出的果實雖然五顏六色，但卻像極了童話故事中有毒的蘋果，經不住誘惑的人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沐浴著陽光，安靜的欣賞著這片海，之前波瀾的情緒終於漸漸歸於平靜。這平靜就像瓶子裏劇烈晃動的水，無論搖晃的多麽快，一旦靜止下來終歸要歸於平靜，就像它從來不曾波動過一樣。都說常來海邊的人心胸自然就會變得開闊，這可能就是大海帶給人們額外的禮物吧。
這個下午對我而言是難得的愜意，這一段時間以來我每天都在忙碌糾結中度過，無盡的煩惱就像天空滿布的陰雲始終揮之不去。這樣的日子就像雞肋一般無趣，有時候可怕的不是眼前短暫的悲痛，而是未來無盡的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才真正讓人絕望。我不能奢望隻靠這一小時的休閑來打發掉長久以來積壓的苦悶，但這一刻短暫的歡愉對於我這個遍體鱗傷的人也是難得的療傷聖藥了。
不遠處突然走來了團支書徐嬌嬌，她在距離我還有一段路的時候就熱情的跟我打著招呼，我隻得走上了台階笑著對她做出回應。
“蕭遙啊，你回來了啊，實習的怎麽樣啊？”她一臉笑容的對我說道。
“啊，還挺好的，嗬嗬。”我的笑聲裏竟有意思尷尬。
“是啊，唉，你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也真夠倒黴的了。”
“事到如今再糾結也沒用了，能過一天算一天吧。”我無耐的說道。
“其實這事學校也有責任，也挺坑人了，還好你心態還不錯。”
“心態不好也沒用啊，木已成舟都沒給我反抗的機會。”
“行啊，看開點吧，未來一年你也不會寂寞了，你可以去找揚仔了。”
我倒是忘記了還有揚仔這回事，這個遊戲界的傳奇人物早在去年就因為學分差的太多而被勒令降了一級，但他始終跟著我們班級一起行動，時間一長我竟忘了這回事。
“揚仔？我怎麽把他忘了呢，行了，以後我也可以跟神的距離更近一點了。”
徐嬌嬌突然被我的一句話逗得笑了起來，她的眼睛瞬間就變成了一條線，臉上多餘的肉也聚集到了一起，看來考研成功的她心情著實是不錯。
送走了徐嬌嬌我也打算回去了，陽光總會散去，夜幕終究會降臨，而人短暫的一生不也正是如此麽。潮起潮落，歲月更迭，宇宙萬物好像都在變化之中，與之相比我這渺小到塵埃的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