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一陣寂靜,彼此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恐懼在這壓抑的氛圍裏迅速滋長。

良久,才聽郝斯伯冷笑著哼了一聲,“嗬,剛剛還怕的抖,怎麽現在倒是一副舍生忘死了?”

“封堅,不敢讓老大難做。如果,若果封堅的死可以挽回大錯,那麽,在所不惜!”封堅強忍著心中砰砰的跳著的,仿佛心髒就要衝出咽喉的恐懼。挺直脊背跪在郝斯伯的麵前,一臉決然。即使,他是那麽的害怕死亡。

“就算你死了,也贖不了這罪呢?別說你動的那個女人是溫家的大小姐溫雅,就是個普通的姑娘,你這也叫強、奸,也要坐牢。”郝斯伯冷酷的說著封堅的罪行,宣判著他的不可原諒。

嘭~~又是重重的砸下了額頭,封堅低著頭,不敢看郝斯伯惱怒的眼神。這個上司雖然冷酷的出了名,但是他時常是不會有什麽表情的。但是一但他有了表情,那你就要將那淡淡的表情延生到一萬倍來想,就比如現在,他這樣冷酷而嚴厲的目光,絕對是因為憤怒到了極點。對此,他無言以對。

他是老大的敗筆,組織的恥辱,這已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郝斯伯看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封堅,焦躁的揉了揉太陽穴,半晌,他才吐了口氣,說:“你先回去,閉門思過。等溫小姐醒來,看她怎麽處置你。”

“老大!”周信急忙開口,怎麽可以等溫雅醒來自己動手?溫雅醒了,不僅封堅會死無葬身之地,連老大,或許整個郝家都會被殃及,老大在想什麽?“她醒了的話,一定不會……”

郝斯伯立刻轉頭瞪了他一眼,周信立即住口。但是臉色依舊難看,他急的咬牙切齒,又不敢觸郝斯伯逆鱗,隻得在一邊急的搓手。

見周信這樣,郝斯伯忽然彎起了唇,卻沒什麽笑意:“怎麽?你們還打算圈禁溫大小姐?還是想殺人滅口?哼!一群蠢貨!”郝斯伯嫌惡的踢了踢腳邊的文件夾,“給我把東西整理好,回去麵壁思過去!溫小姐沒醒前,不許踏出門一步!”

說完,便踏著大步離開,周信本欲跟上,卻又被郝斯伯瞪了回來。隻好看著封堅在那裏狼狽的撿紙。心裏急得要死,卻不敢多話。連打算罵封堅的話,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周大哥!”封堅垂著頭,忽然低低的叫了聲周信。

他一驚,立馬回頭看門外,卻沒見到人影,才恍惚回過神來,是屋子裏的人在叫他:“什麽事?”

“周大哥,你說,我會死嗎?”封堅的聲音有些顫抖,說是害怕卻更像是興奮難抑,這下輪到周信疑惑。“你怎麽了?”

“您說,我還有活的希望嗎?”封堅驀地抬起頭來,那黑色的眼珠亮的驚人,周信心跳漏了一拍,才一拍腦袋,回過神來,“老大一定是有計策了!我怎麽總是這麽笨?”他喜上眉梢,說完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封堅,“你給我緊緊骨頭,好好表現,要是再出什麽差池,我保證你死的骨頭都不剩。”

“是是是!”封堅連聲應是,立馬將地上的東西利索的收拾幹淨,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疊放在辦公桌上。。然後轉身跟著已經邁出一步的周信往外走,嘴上還在念著,“我這就回去麵壁思過,我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深刻反省了犯錯的原因。就算在周大哥家麵壁一年,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你想留,我還不想養你這混球呢!”周信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人都是偏私的,如果對自己手下太狠,還會有誰依附?郝斯伯也是這樣的。如果讓溫雅失去那段記憶的話,那麽一切都好說!事情或許也沒有那麽嚴重。

“你在想什麽?”路理臣靠在門邊,還是時常的裝束,短襯衫,沙灘褲。

從剛剛郝斯伯出現在走廊裏,路理臣就一直在觀察他。可是郝斯伯這個人精,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他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郝斯伯立刻抬頭對上了路理臣的眼睛,眼裏的流光再走廊的燈光下一閃而逝。他加快了步伐走到路理臣的身邊,抓住他的手就問,“怎麽樣?好點了嗎?”

“沒事,老毛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路理臣抽出手,就斜斜的靠在門框上,嘴角微微的上揚,盯著郝斯伯的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一種挑釁。

郝斯伯卻無奈的笑了笑,“我在想,要不要帶你出國好好的把病治好,或者,以後都不回來也好。”說完低頭輕輕吻了他的側臉。

“出國?不會來?”路理臣仿佛被他的話驚到,定在了那裏。他是要放棄他這麽多年努力得到的一切嗎?他怎麽舍得?“那你的地位呢?你的郝家呢?你不要了嗎?”

郝斯伯垂下了眼瞼,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深深的凝視著路理臣的眼睛,他知道路理臣的眼睛好看,但是從沒想今天這樣迷人過,那眼裏有著期待,有著懷疑,甚至是不可置信。

他知道理臣一定會以為他這樣做是一種自我犧牲。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他努力得到這一切的目的,原本隻是為了能更好的保護好他,如果他再這樣嚴實的守護之下,還是這樣的傷痕累累,他還有什麽理由去堅守這些無用的權利和地位?

他輕輕靠近路理臣的臉,極近極近的,看著他的眼睛,如此認真,如此誠懇,他說:“理臣,那些不過都是為了你!如果你不快樂,我要他們何用?”

心猛地顫了一下,路理臣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打動了,他知道郝斯伯沒有騙他,沒有!

可是他卻害怕著,害怕這樣全然的,純粹的好!

“你在哄我呢?”最後,他還是用那幾乎喘不過氣的聲音,低低的笑了,好像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他這樣是傷郝斯伯的心了,他知道。可是,他不是也讓他難過了那麽多年嗎?因果報應,曾經欠下的,總是要還的。不還,就永遠的沒有止境。

可是他忘了,還因的時候,有了果。那個果,又將是一個因果輪回的開端。

“我會讓你相信我的!我不會騙你。”郝斯伯說著誓言一樣的話,就像還在蓬勃的青春期,對著喜歡的人大聲宣誓我愛你。可是我們不能這樣想他,他不是因為衝動,他的每句話都意味著即將承受的責任。而他這樣的人一但說出口,便會說什麽也要做到。

路理臣當然也了解郝斯伯,所以他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但是他逼迫自己不要服軟,否則,怎麽對得起自己過去的三年,過去的二十年?

“你又不是沒有騙過我,說的這麽好聽有什麽用?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路理臣語氣酸酸的說出這些話後便扭過頭往房裏走去。

卻在踏出第二步的時候,就被郝斯伯強行拉住,扯進了懷裏。“到底是什麽讓你這樣的懷疑我?除了三年前的迫不得已,我究竟做了什麽?讓你這樣恨我?”

恨他?路理臣愣住了!他有說恨他嗎?恨他,他還會和他回來?恨他,他還會靠在他的懷裏嗎?他在說什麽瘋話?

可是,他的話,讓郝三覺得他恨了嗎?所以會這樣的激動?

“你總是這樣話裏帶刺。我也會難過的。理臣,別這樣好嗎?我們就像從前一樣,不好嗎?”郝斯伯緊緊摟著路理臣,好像要將人融進自己的身體般的用力,“就像以前一樣,好嗎?”

不知道為什麽,路理臣忽然覺得很難過,他的那句話,觸到了自己的深不可觸的傷口,酸疼的要命。郝斯伯的手又收的那麽緊,幾乎是頃刻間,路理臣便淚如雨下。溫熱的淚水在空氣裏打了滾,便濕涼的落在了郝斯伯的手上。

像是被針紮了一樣,郝斯伯立刻收回了手,將路理臣翻過來,抬起了他的下巴。他的唇被咬的發白,卻不肯放開,不肯泄露一點痛苦的聲音。淚水在眼眶裏凝聚,很快便積得溢出來,珍珠一樣的顆顆滑落。

“怎麽哭了?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話。對不起,你別哭。”郝斯伯一見眼淚頓時慌了,路理臣是什麽人?他會不知道?他哭,開玩笑,要不是親眼看見,你會相信?於是,郝斯伯真的手足無措了。他幾乎不敢碰他一下。

“什麽從前一樣?你還想再來一次?混蛋!”路理臣將他推出門,嘭的一聲關上了門,自己靠著門滑坐下來。“從前一樣?像從前一樣的背叛?像從前一樣的要他下地獄?”什麽啊?說的好像他沒有經曆過從前的痛楚一樣?那些東西,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忘了?開什麽玩笑啊?

路理臣手指抓著地麵,卻什麽也抓不到,光滑的地板隻一下就滑了過去,什麽也抓不到。

良久,他終於緩過氣來,他以為郝斯伯已經離開了,卻沒想到,他剛剛靜下心來,便聽見門外的歎息。

“你還沒走?”

“你,好了嗎?”聲音小心翼翼的,似乎在擔心著什麽。

路理臣眼睛更澀,他哼了一聲,才說,“本來就沒什麽,哭出來爽多了!你瞎操心什麽?羅嗦。”

“沒事就好!”外麵似乎舒了口氣,尾音還帶著些笑意。“還不肯開門嗎?”

路理臣頓時鬱結,這家夥,剛剛還一副你是老大,我什麽都聽你的的樣子。現在卻又像取笑人一樣。

“你不會自己進來嗎?我又沒關門。”路理臣站起來,走到沙發上,一下靠了上去,腿有些發麻。麵上已經頗為平靜。和方才淚流滿麵的樣子,的確看起來要平靜的多。

“醫生說,你情緒不宜太激動。要是生氣難過,就衝我發好了,打罵都沒關係,別傷了自己。”郝斯伯走上前,臉上的笑容溫柔的能膩死人。

“我知道。”路理臣撇過頭,不去看他的笑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的眼睛忽然銳利起來,仿佛要看穿郝斯伯眼睛後深藏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