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英到家的時候, 倆少年占著堂屋飯桌的一左一右,正在燈下寫檢討。

韓京辰正撓頭,左寫右寫都不滿意, 可又不能不寫。

明天上午開學校大會,他們四個打架的的當事人,要輪流上台讀檢討,這是二嬸幫他們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顧知南已經寫好了, 他字跡工整,下筆果斷,五百字的檢討沒有一處塗改的地方。

韓京辰跟顧知南協商道:“這檢討書給我, 你再寫一份成不?”

顧知南果斷拒絕, “雖然我很感謝你主動幫我,但是打架解決問題是個愚蠢的行為,我這全校第一陪你一起念檢討, 你就不會顯得那麽丟臉了, 拿我的檢討稿,你覺得老師們聽不出來嗎?”

潛台詞就是, 韓京辰寫不出他這水準的檢討書。

韓京辰歎氣, “我還是先做飯去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寫呢。”

蘇英一把給他掐回來,“晚上我做飯,你給我把檢討寫好,想想你錯哪兒了。”

韓京辰捧著空白的作業本, 咬著筆頭, 想了想, “我應該讓對方先動手?”

蘇英道:“你覺得你們四個, 為什麽會打起來?”

韓京辰毫不遲疑,“因為唐綏草唄。”

蘇英詫異,“呦,你智商長了點,竟然知道源頭在唐綏草那。”

韓京辰都不明白唐綏草為什麽那麽愛找他跟顧知南。

“都不是一個學校的,有什麽好玩的。”

喬蘭蘭也下班了,一頭紮進廚房,蘇英把韓京辰趕到堂屋寫檢討,問喬蘭蘭,學校裏怎麽給她處罰的?

“謝女士為難你了吧?”

喬蘭蘭不在乎,“各打五十大板,今年的先進評不上了,不過姓唐的副校長也泡湯了,我不虧,哈哈哈……”

蘇英:“你別瞎樂嗬了,謝女士現在的精神狀態,還能幹校長嗎?”

喬蘭蘭說謝淮香已經跟上級部門打了病退報告,以身體不適需要回京養病為由,準備走了,上麵要調個校長過來。

兩人都慶幸佑佑沒有給謝女士撫養。

喬蘭蘭現在還是很生氣,忍不住又說到了唐綏草身上。

“嘖嘖,那小姑娘運氣也太好了,我這個班級,四個最優秀的男孩子為她打成一團,她親爸副校長的提名也泡湯了,換個孩子要被打死,她倒好,親媽來信,跟唐老師商議,想把唐綏草接到京市上學,問能不能把監護權改一下?”

“那唐鬆平同意嗎?”

喬蘭蘭道:“他要臉,本來不同意的,但你說那小姑娘運氣好不好,教育局有個領導的女兒,離婚一年多了,那麽巧就看中了唐鬆平,對方家裏也有個孩子,就不太想要唐綏草,現在好了,人家親媽要接走,唐鬆平借坡下驢,女兒一送走,估計年底就要辦婚禮了,三婚了!”

唐鬆平長得可以的,不然也生不出唐綏草這般清俊漂亮的孩子。

蘇英可管不了別人家,唐綏草走,家裏倆孩子要清淨幾年。

“走了也好,我真有點怕那小姑娘的運氣。”

誰說不是呢,喬蘭蘭上輩子就見識過了。

她就挺為唐綏草繼父家的那小姑娘擔憂,“她繼父也有個跟她一般大的小姑娘,這下要可憐了哦,也不知道會給她繼父家禍害成什麽樣?”

以前的蘇英是不在意與她不相幹的人,可能來這邊重新有了家人後,她會換位思考的想一些事。

一想到那個未曾謀麵的小姑娘,或許是個星星和燦燦一樣可愛的姑娘,沒了親媽,又被突然闖入家裏的異父異母的姐妹分走爸爸的疼愛,蘇英心裏就有點惻隱。

若換了星星燦燦,被後媽帶來的女兒氣運給打壓到走極端,她一定氣到死而複生。

“蘭蘭,你怎麽確定她加入那個家庭後,就會禍害到繼父一家呢?”

喬蘭蘭肯定,上輩子已經禍害過一遍了,這輩子難道還會改變性格?不見得。

“那還用問嗎,跟我們家的孩子不在一個學校,都能為她打起來,差點被開除,馬上要去她繼父家裏,朝夕相處,你覺得另外那個小姑娘,會不受影響嗎?“

那肯定要受影響的,蘇英也歎口氣。

……

晚飯的時候韓景遠回來了,蘇英根據蘇新意的提醒,推斷了一下,那個到現在還沒有露麵的堂妹,也該找過來了才對。

今晚是她下廚,色香味俱全,韓景遠有陣子沒吃到蘇英做的飯菜了。

一聽今晚的口福,竟然是韓京辰在學校打架,要寫檢討才沒有時間做飯,哭笑不得,想教訓一下那小孩,又怕同樣被罰的顧知南多心,最終隻不疼不癢的說了他們兩句。

蘇英問韓景遠:“對了,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麽事?”

韓景遠還真遇到了,好奇蘇英是如何知道的?

“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個跟你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子,扭了腳,想叫我扶她一把。”

“你扶了嗎?”

韓景遠見蘇英明顯拔高了聲調,下意識搖頭,“當然沒有。”

他又不傻,下班他去郵局去拿爺爺寄過來的包裹,有個長得有幾分像蘇英的姑娘,跌在他必經的路上,來來往往也不是沒有過路的人,偏伸手讓他扶。

韓景遠覺得有古怪,便繞路走開了。

蘇英沒想到韓景遠這男人,能對一個姑娘伸出的求助之手視而不見,還能繞道走,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心情都好了許多。

韓景遠心想還是做對了,要真扶了,今晚絕對進不了房門。

他分析道:“我當時懷疑那姑娘是崔興東找的替身之一,不知道她接近我什麽目的,等吃了晚飯,我出去查一下。”

蘇英叫他不用查,“這個不是。”

韓景遠更不明白了,“為什麽這麽肯定?”

蘇英笑:“因為她是我堂妹呀。”

顧知南在堂屋聽到了,隻覺得腦殼疼,跑廚房問蘇英,“是燦燦的小姨來了?”

韓景遠更糊塗了,蘇英的堂妹,那是顧燦燦的堂姑姑,她家這輩分是亂的很,姐姐小姨亂做一團。

蘇英解釋道:“她媽和我媽是表姐妹,親上做親,嫁的是一對堂兄弟,燦燦按習慣是要叫姑姑的。”

蘇英手指點了點腦袋,“但是呢,蘇連翹腦殼不太好,非說表親才是真血脈,小姨比姑姑親多了,非要燦燦叫她小姨。”

顧知南補刀說:“當初我哥跟姐姐相親之後,連翹姐也這樣試過我大哥。”

韓景遠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那你大哥扶了沒有?”

顧知南搖頭,“沒有,我大哥說她想碰瓷,報了警。”

韓景遠:……顧成風比他還狠。

蘇英都笑瘋了,跟韓景遠說:“蘇連翹被抓到派出所教訓了一頓,立誌將來要進那個片區的派出所上班一雪前恥,後來她被推薦上了公安大學。”

“所以,她成功了?”

蘇英點點頭,蘇連翹畢業後進了那個轄區當了片警,這次來南島公幹。

隻是蘇英沒想到,蘇連翹個腦子不好的,上島第一件事跑去測試她第二任姐夫。

韓景遠覺得挺巧合的,“你也不是親生的,為什麽會跟你堂妹長得有幾分相似呢?”

蘇英道:“巧合吧,正因為我跟蘇連翹容貌上有些相似,家裏那些親戚,還以為我不是我媽、就是我爸的私生女呢。”

謠言傳的啥樣的都有,可最後證明,蘇英就是撿來撫養的。

正準備開飯,門外人未到,清脆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姐,蘇英,我蘇連翹啊,你真失憶了嗎,我怎麽那麽不信呢,姐,姐……你別關門呀,我還沒吃晚飯呢……”

蘇英叫韓景遠去關院門,奈何蘇連翹兩年公安大學各項全第一,這兩米高的圍牆攔不住,何況她現在饑腸轆轆,而院子裏食物的香味,讓她止不住的爬上了牆頭。

牆下麵,就是她親愛的堂姐,正無悲無喜的瞧著她,這表情確實不像以前的那個姐,搞不好真失憶了。

蘇連翹狗腿的很,討好的笑,又忍不住炫耀,“姐,我轉正了。”

……

“知南,你想表姐嗎?”

“並不想。”

顧知南匆匆把碗裏的飯都扒了,“姐,我去隔壁教川柏功課去。”

蘇連翹捏捏顧燦燦肉嘟嘟的小臉,“燦燦,你想小姨嗎?”

顧燦燦小朋友非常坦誠,“我都忘了還有個小姨……”

蘇連翹也不生氣,把魔掌伸向韓鑫星,“這小孩看著真機靈,姐,你在這個家裏還住的習慣嗎?”

蘇英叫韓京辰把兩個妹妹帶走,去隔壁找川柏玩一會兒去。

隨後,又讓韓景遠出去買瓶醬油。

韓景遠並沒有走,“家裏還有醬油呢,再說供銷社也關門了,我上哪兒買,你堂妹是來公幹的,我一起聽聽吧。”

蘇連翹也不敢開玩笑了,“姐,試探姐夫的事你別生氣了,我就怕你失憶後被人騙,現在我承認了,你挑男人的眼光一流,我的第二任姐夫,也是相當不錯的。”

蘇英不跟她貧,“下午蘇新意給我電話,我聽她說,你來這裏是幫一對雙胞胎中的哥哥,來找他弟弟的對嗎?”

蘇連翹連連點頭,“我還把人帶來南島了呢。”

蘇連翹說了帶人來的原因。

她轉正的那天,有個叫聞衍的年輕男人來派出所報案,因為他長的太好看了,蘇連翹本來都要下班了,又坐回了接待台。

聞衍說他跟弟弟是孤兒院的孤兒,後來他被收養走,成年後,加上養父母去世了,他想去尋找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他弟弟恰好尋找到了他,跟他聯係上,還叫他來京市見麵。”

“聞衍在招待所等到了約定見麵的日子,接到弟弟的電話,說要來南島辦點私事,兩三天就回去,叫聞衍等他。”

“聞衍一直等了三天,都沒有接到弟弟任何電話,心裏擔心,就去轄區派出所報案,希望我們能幫忙聯係一下南島這邊的派出所,幫著找一下。”

蘇連翹聯係的是城東派出所,還親自陪同聞衍來南島尋人。

這個案子牽扯的比較機密,所以嫌疑人的側寫知情的不多,城東派出所更不知道內情,蘇連翹並不知道聞衍的弟弟,涉及一起惡性傷人案件。

……

蘇英拿出了那張素描紙,拍到蘇連翹跟前,叫她看看,“是這個人嗎?”

蘇連翹眼睛都瞪大了,她失憶的完美姐姐,是不可能見過聞衍的。

那麽她畫的這張素描像,隻可能是聞衍的弟弟!

能出現在一個公安手裏的素描像,不是嫌疑人,就是被害者。

蘇連翹結結巴巴,“姐,姐,聞衍弟弟死啦?”

蘇英:“跑了,他闖到別人租的房子裏,給人刺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嫌疑人。”

蘇連翹覺得她今年的桃花運太爛了,好容易碰到個有心跳感覺的,剛上島,親愛的姐姐說聞衍弟弟是嫌疑人……

蘇連翹沮喪的不行,“那我怎麽跟他說呢?”

“實話實說。”

蘇英起身送客,“行了,今晚就說到這吧,明天一早,你帶聞衍去城西派出所,我給他做一份筆錄。”

蘇連翹扒著門框不肯走,“姐,咱倆好久沒見了,不來個秉燭夜談嗎?”

蘇英:“我跟你姐夫的床,你覺得我會給你睡嗎?”

韓景遠已經逐漸後退,這姐妹倆的臉皮都很厚,一會不會有什麽好話出來的,而且他媳婦肯定贏。

小孩子不能聽的,他把星星和燦燦帶了出去。

果然,蘇連翹毫不氣餒,“我可以在地上打地鋪,保證不挨你臥室那張寶貝大床。”

蘇英:“不行,我連臥室都不會讓你進的,你是小姨子,要避嫌,防火防盜防小姨子,你不懂嗎?“

蘇連翹:“……咱倆審美完全相反,你好的那口,我不喜歡,我喜歡的你也看不上,所以姐,你說這話太傷我的心了。”

蘇英嗬嗬一笑,把素描紙送給她,“更傷人的還有呢,你喜歡的那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型,他弟弟可是個狠角色,你回招待所吧,路上好好想想,該怎麽跟你一見鍾情的暗戀對象,說他弟弟的事。”

蘇連翹還是被蘇英毫不留情的攆去住招待所了。

韓景遠想著那到底是蘇英妹妹,提醒道:“愛情容易讓她那樣情商不高的姑娘昏頭,案子沒結束,聞衍身上也有疑點,你不提醒一下你妹妹?”

蘇英道:“不用提醒。”

韓景遠隻好讓顧知南勸勸,顧知南看著姐夫,都不好意思說。

“連翹姐姐平均三個月就要一見鍾情一次,她自己說的,她愛看好看的男人,就跟喜愛好看的衣服,喜歡又不一定要買回來,一見鍾情也沒必要處對象,更好看的永遠是下一個。“

韓景遠:……

他不禁問道:“你姐家的堂表兄弟姐妹,都這樣驚世駭俗的嗎?”

顧知南艱難的點頭,“我姐是最正常的一個了,為了我姐這一輩,家裏長輩還特意遷了墳,希望能改改風水。”

“有用嗎?”看蘇連翹的行為舉止,韓景遠覺得不會起效果。

顧知南說:“更沒救了,我姐幾個旁係的兄弟姐妹,除了我姐結婚離婚再婚,其他幾個談對象最後都避免不了被甩,或者被截胡的命運,更破罐子破摔,語不驚人死不休了。”

韓景遠算是知道上次國慶節,蘇英為什麽一家親戚都不走了。

“所以你姐不願意跟親戚走動?”

“對啊。”顧知南說:“我姐說,沒一個正常點的,躲還來不及呢,懶得去走親戚。”

臨睡的時候,蘇英叫韓景遠明天來一趟派出所,“你跟聞衍弟弟擦肩而過,明天來認認他哥哥。”

……

一大早的,蘇連翹將尋親的聞衍帶來了城西派出所。

看著和素描像上的嫌疑人如出一轍的臉,郝所長震驚的以為麵前的就是嫌疑人。

他昨天跟蘇英隻是開玩笑,誰能想到真有線索上門。

伍雲舟看到聞衍的一刻,一口豆漿噴出來,蘇連翹一把拉開被各種探究的眼神,打量的有些拘謹的聞衍,瞪了伍雲舟一眼,“大驚小怪,你定力呢?”

小舟被蘇連翹吼的怪不好意思的,連連道歉,早飯都顧不得吃了。

蘇英給聞衍帶到問詢室,叫小舟準備好記錄,然後開始提問。

“聞衍同誌你好,請把你從有記憶開始,跟你弟弟有關的事情都說一遍。”

“需要說那麽早之前的事情嗎?”

“需要。”

“那好吧。”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跟弟弟在福利院裏,後來我養父母來福利院,想收養一個小孩,一眼就看上我,我想讓養父母連弟弟一起帶走,養父母人也特別好,答應了,可我弟弟那天跑出去玩了,一直沒回來。”

“我養父母等了兩天,他們要回去上班,實在沒辦法等了,跟我保證,隻要弟弟回來,一定會回來收養他。”

蘇英一直注意著聞衍身上的氣場,他說這段過往的時候,沒有說謊,經曆是真的。

她問道:“後來你弟弟一直沒回福利院?”

聞衍點頭,略有些難過,“沒回,養父母怕我難過,後來也不在我跟前提,我想找,又不知道從何找起。”

“但我心裏一直惦記著,養父母去世後,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是我弟弟,約我來京市見麵。”

“我被收養,福利院是有記錄養父母地址的,這些年父母沒換過工作,也沒搬過家,我弟弟想找我的話,是能找到的,在電話裏我問了弟弟一些小時候隻有我們倆知道的事,確定那是我弟弟,我很開心,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京市等他。”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弟弟沒來,他打了個電話到招待所,說是要去南島辦點事,很快就回來,叫我等他幾天。”

等了幾天,弟弟人不見,也沒有電話,聞衍著急,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隻能去招待所轄區的派出所報案。

蘇連翹道:“姐,聞同誌說的信息,我已經打電話去那個福利院,還有他養父母的工作單位核實過了,情況屬實。”

“行。”

蘇英問年輕的男人,“你弟弟涉嫌傷人潛逃,都不一定還在南島,你是準備在這裏等幾天,還是先回老家,等他再聯絡你?”

聞衍眼底有疲倦,昨晚明顯沒休息好,他抱著幻想問道:“我弟弟,他真的傷害了別人嗎?”

蘇英說:“我帶你去看守所,受害人見過你弟弟的臉,你們是雙胞胎,需要你配合讓他辨認一下。”

……

聞衍很配合,看守所裏,被帶出來的俞誌安,驟然看到刺傷他的那張臉,嚇得連連後退,一下撞到看守人員。

那驚恐的表情,都不需要再問,也能確定聞衍跟他弟弟外貌上很難分辨不同。

蘇英跟俞誌安確認了,他在出租的房子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容貌身高外形都一樣。”

俞誌安已經從驚恐中逐漸平複下來,心有餘悸的摸著脖子上那道傷疤,任誰看到刺傷自己的凶手,都會驚嚇的。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補充道:“細看氣質不一樣,刺傷我的弟弟清冷的很,眼睛很亮讓人生寒,哥哥的眼睛也很亮,但是人很溫暖,我覺得應該不是一個人裝的可能各自的經曆不一樣,就是雙胞胎,長大後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吧。”

蘇英又讓韓景遠見了聞衍,隨後問:“你看跟你那天擦肩而過的男人,氣質有不同嗎?”

韓景遠那天隻看到帽簷下的一雙眼睛,冷漠、鎮定,剛剛割了一個陌生人的脖子,還能毫無波瀾的跟人對視。

而聞衍的眼睛,跟普通人接近多了,是有情緒的。

韓景遠不太能確定,“單從眼神和情緒來看的話,是不一樣的,不過那天匆匆一眼,並不能靠神態判斷,我看到那人搭在包袋子的左手背上,從虎口那裏有一道疤痕,一直延續沒入手心。”

而聞衍的雙手幹淨、白皙,沒有任何的傷痕。

那基本能確定是雙胞胎。

……

現在的疑點,聞衍弟弟為什麽恰好在此時聯係哥哥?

為什麽在約定見麵的時間放鴿子,跑去南島,親自找崔興東的地下室,如果是團夥的話,換別人不行嗎,非要他親自來?

聞衍弟弟此時在哪裏,他從地下室裏帶走了什麽?

事情鬧大了,他還會聯係哥哥嗎?

蘇英覺得短期內肯定不會聯係了,聞衍卻不死心,要在南島留幾天。

蘇英問道:“如果你弟弟私下真的聯係你,聞同誌,你會大義滅親通知我們嗎?”

“我,我……”聞衍相當為難,他養父母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他從小也是在紅旗下長大的。

聞衍低著頭,“我不知道。”

人之常情。

案件雖然有了進展,可找不到聞衍弟弟還是沒用,而且疑點更多了。

趙隊長帶人去排查,蘇英是個隨遇而安的性格,她按點下班,同事們也沒人說她,現在在同事們心裏,蘇英已經坐穩吉祥物的名頭了。

……

又過了兩三天,趙隊長那邊還是沒什麽收獲,蘇連翹晚上都來蘇英家裏蹭飯。

作為一個轉正沒多久的民警,蘇連翹已經給這件雙胞胎案件,推測了五六個離奇版本了。

“姐,會不會壓根沒有什麽雙胞胎,我仔細算了一下時間差,時間是夠聞衍自導自演,在南島作案,京市報警,再來南島找弟弟,好把自己的嫌疑撇清。”

“或許自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一會是哥哥,一會是弟弟,高明,實在是高明啊,可還是被我看破了!”

蘇英:“……別扯了,如果隻有一個人,他作案後直接跑就好,不會有人折騰這麽一大圈,就為了暴露自己。”

“也是哦。”

蘇連翹繼續推理,“那會不會是他弟弟從小被某個組織收養,現在想脫離組織過正常人的生活,然後組織叫他去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成功就給他自由,這才有了弟弟找哥哥,讓哥哥等他去辦一件事,結果那個黑心的組織事成之後,把他弟弟滅口了?”

蘇英:“……現在世道很太平,沒有你設想的那種組織,你不要在外頭危言聳聽,製造恐慌行不行?”

“那好吧。”

蘇連翹道:“姐,我會繼續跟聞衍保持聯係,隻要他弟弟敢聯係他,我一定把嫌疑人抓回來!”

蘇英好笑,“你不是對聞衍一見鍾情嗎,舍得抓他弟弟?”

蘇連翹大義凜然,“美色和正義,我站正義!”

蘇連翹已經在家白吃了兩三天,蘇英道:“聞衍弟弟就算沒走,也不可能選擇在南島跟哥哥見麵,所以,你趕緊回去吧。”

蘇連翹道:“聞衍說再等一天,等不到就回去,我懷疑那個嫌疑人弟弟會在路上跟聞衍接觸,我跟聞衍一塊兒走。”

“也行。”

……

今天晚上蘇英家裏很熱鬧,好幾波人來找,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謝淮香來了。

謝女士畢竟是韓景遠的長輩,韓景遠在家呢,蘇英也不能說不讓謝女士進門。

謝女士在學校裏,為孩子打架的事,借機發揮差點給顧知南和韓京辰開除,之後改為全校通報批評。

她自己用病退為理由,已經辭去校長的職務了。

謝淮香看了看這歡樂的一大家子,再對比自己,心裏不是滋味。

她針對兩個少年是過分了,可蘇英家團團圓圓,她的女兒到現在連麵都不給見,謝淮香想不通,究竟是犯了什麽罪,不讓家裏人見?

她去部隊找領導,領導不見,問韓景遠,韓景遠隻會說沈美靜咎由自取。

謝淮香這次是過來懇求蘇英的,“我想不明白,推蘇新意下樓的是徐芬月,就算抓我女兒,也不該不讓我見,小蘇,算我請求你,你告訴我,美靜究竟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行,連我都不能去見?”

不能說總是有原因的,韓景遠不能說的事,蘇英更不會告訴她。

“您還是回去吧,我聽說您兒媳婦快生了,回去看看孩子,不過為了孩子好,就不要提出幫你兒子媳婦帶孩子,您真的,不要再將對沈美靜的愛,轉嫁到別人身上,不是什麽好事。”

謝淮香踉蹌了一下,她是想借著心傷,回京跟兒子一起住,想通過那個即將誕生的小生命,化解一點心中的悲痛。

蘇英好像看穿了她的內心,一盆涼水,將她心裏那點小期望全都澆滅了。

陳無聲要帶走佑佑的時候,說的是同樣內容的話,陳無聲說:“不要將您對沈美靜的愛,轉嫁到佑佑身上,他承受不了,請將佑佑交給我撫養,我不會讓他成為沈美靜那樣的人。”

謝淮香已經打消了跟兒子兒媳同住,然後親自帶孫兒的想法。

她還是很怨恨蘇英,“你的嘴真的好毒。”

蘇連翹不願意了,她跟堂姐從小比到大,見麵就掐,但姐妹一心,容不得外人欺負。

“你這個老太婆說什麽,沈美靜幹了犯法的事,你沒地方怪,居然怪上我姐了,信不信我回京,給你全家查個底掉,你就祈禱你一家一件違法的事都沒幹吧,不然我盯死你們家!”

蘇英拉住跳腳的蘇連翹,“算了,我還有個小麻煩要解決,你安靜一點。”

“什麽小麻煩?”

蘇英朝院子外頭抬了下巴,一個長的極為乖巧漂亮的女孩子,正在門口等謝淮香,並且等待的功夫,正跟顧知南和韓京辰告別。

“知南哥哥,京辰哥哥,我準備去我親媽那,以後可能就見不到麵了。”

韓京辰都煩死了,心想見不到才好呢,他真想不明白,幾個月前為什麽會覺得唐綏草可憐。

他觀察過,幾乎每一個接觸到唐綏草的人,都會喜歡她,她其實一點都不可憐。

顧知南也有點煩,但她就要走了,顧知南還是禮貌的說道:“綏草妹妹,其實你不用討好任何人,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呀。”

“如果別人願意跟你做朋友,自然就是朋友,不願意,你也沒必要討好,對不對?”

唐綏草小心翼翼問道:“知南哥哥,那你願意跟我做朋友嗎,我去京市之後,還可以給你寫信嗎?”

韓京辰生怕顧知南答應,可他也不能替顧知南做決定。

畢竟唐綏草隻問了顧知南,並沒有帶上他,因此焦急的看著顧知南幹著急。

顧知南想了想,星星和燦燦都不喜歡唐綏草,尤其是星星,甚至說得上是討厭。

他也不願意為了外人,讓星星燦燦生氣。

少年道:“通信就算了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跟你做朋友的。”

蘇連翹趴牆頭上看了好半天,轉頭跟蘇英道:“幹得漂亮,我就喜歡我們弟弟這樣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蘇英把她拽下來,“少自作多情了,那是我弟弟,跟你沒關係。”

蘇連翹暗自腹誹,又不敢反抗堂姐。

這時候,等在一邊的謝淮香都看不過去了,走過來把唐綏草拉走。

“外婆告訴過你,別來犯賤你不聽,現在死心了吧,男人就是那麽賤的東西,你對他們越好,他們越不在乎,得不到的,反而恨不得把心都剖給你,走吧,以後外婆會慢慢教你。”

蘇英:……唐綏草居然又認了謝淮香當外婆,這樣去京市之後,她又多了一重價碼,繼父看在蘇家的麵子上,也會對唐綏草和顏悅色的。

韓景遠:……他是真沒想到,這話能從謝淮香嘴裏說出來,所以從小到大,她私底下都是怎麽跟沈美靜灌輸對感情的看法的?

蘇連翹嘖嘖稱奇,自言自語,“這小姑娘不得了,機遇好到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蘇英見到的大部分人,對唐綏草的第一印象都好,不自覺的都想保護她。

隻有為數不多的少數人能保持清醒。

她問蘇連翹,“你沒覺得唐綏草可憐?”

蘇連翹摸摸蘇英的額頭,沒發燒啊?

“她可憐?我都二十四了還沒個正經對象,她都有四個少年為她打到差點退學,到底誰可憐啊!”

顧知南:……

韓京辰:……

顧知南真心實意的懇求,“連翹姐,你快點回家吧,再不走,我們家這個月的生活費都要被你吃超支了。”

蘇連翹嗬嗬冷笑幾聲,拍出幾張大團結,“早料到你依舊這麽摳,姐帶了剛發的工資過來,小氣巴拉的,拿去買菜吧。”

韓京辰在一旁痛快的大笑,“顧知南,你天天說我摳,現在知道被人說摳門,是種什麽憤怒又無可奈何的心態了吧。”

……

不過蘇連翹還是決定走了,第二天等了一天,聞衍也覺得沒希望了,他身邊都是南島的公安,弟弟就算沒走,也不會這時候出現的。

兩人買了第二天上午的船票,準備離開南島。

蘇英依舊是買島上特產送人的套路,幹貝鮑魚海參,漁民自己曬的,內地很少買到這麽大的。

她說:“明天我就不去送你們了,路上注意安全,萬一發現聞衍弟弟,那是個心狠手辣的貨,你別逞強,自己小命最重要。”

蘇連翹答應了,問道:“姐,你過年回京嗎?”

韓景遠那邊的假期還沒定下來,蘇英也不知道,“看情況吧,不過我就是回去,也不會走親戚,你關心都是多餘的。”

蘇連翹不以為然,“咱們幾個遠親的兄弟姐妹,可以自己出來聚聚嘛,就這麽說定了,你要是回去,空一天時間給我。”

蘇英沒答應也沒回絕,“看情況吧。”

第二天,蘇英照常去上班,趙隊長依舊沒有放棄,帶人在南島排查,希望能給聞衍弟弟在南島活動過的蛛絲馬跡找出來。

蘇英在所裏搞接待,開門到現在沒群眾,蘇英問咬著早飯匆匆趕來的伍雲舟。

“小舟,那照相機裏的底片,你什麽時候洗出來?”

“我剛剛能獨立洗照片了,咱現在就能去。”

小舟怕把底片給洗壞了,那可負不起責任,肯定會被趙隊和所長開除的。

但是又怕底片是重要不能公開的線索,不敢讓外頭的照相師傅洗,小舟隻能每天晚上下班,跟照相館工作的自家親戚學怎麽洗照片。

蘇英去證物房,拿了那部照相機,跟小舟去了照相館。

小舟去了地下室的暗房,蘇英在上麵等。

上一次,她進照相館的時候,還是她跟韓景遠拍結婚照,現在,她都當了民警,查起了案子。

蘇英都不禁有點動搖,當初選工作的時候,是不是錯了。

她要的是穩定,可當民警似乎太刺激了,別人幾年都遇不到大案子,她才上班,就砸到了頭上。

蘇英歎口氣,要不等這個案子結束,換個工作吧。

換了工作,至少韓景遠很開心。

……

小舟從暗房出來了,帶著一張照片,跟蘇英一起離開了照相館。

一卷膠卷裏隻拍了一張照片,其他都是空的。

小舟將洗好的那張合照給蘇英,照片上一共七人合照,五個從四十多歲到二十來歲的男人,個個都很精神,眼睛清亮,麵帶笑容。

中間是兩位女士,麵容姣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尤其是正中間那位二十出頭的女孩,長發被風吹起了一縷,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她細白的手指恰好撫在鬢角的碎發上。

笑顏如花,小舟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女孩子。

小舟分析了照片上每個人的神態和身體素質,肯定道:“你看這上麵的男人,短衫下的胳膊,肌肉都紮實的很,絕對都是練過的,不是當過兵就是上過警校,不然怎麽鍛煉的出來。”

說完還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肱二頭肌,完全沒有照片上那幾個男人一看就完美的體格。

“可是崔興東的地下室裏,怎麽會留著這麽一張底片,聞衍的弟弟進地下室,是找跟這張照片相關的資料嗎,英姐,我們對這張照片是不是要保密,不能讓聞衍弟弟那幫人知道,我們手裏還有一張漏網的底片?”

蘇英也表示了不解,說道:“照片交給所長,你別在外頭亂說。”

回到所裏,郝所長不在,所裏的同事看到他們倆回來可著急了。

“海邊發現了一具浮屍,死亡時間兩到三天,初步判定是聞衍要找的弟弟,所長打電話來,屍體已經搬走,你們直接去殯儀館吧。”

蘇英跟小舟對視一眼,這也太邪乎了,剛洗出了照片,有了點線索,就發現了聞衍弟弟的屍體。

蘇英叫小舟去碼頭,“去把我妹和聞衍叫回來,我在殯儀館等你們。”

又給韓景遠打了個電話,“嫌疑人找到了,不過已經在海裏泡了兩三天了,你也過來認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