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綏草已經跑到四個小孩旁邊, 追著韓京辰後麵,“京辰哥哥,我跟幹娘能和你們一起撿魚蝦嗎?”

韓京辰已經受了教訓, 也記到了心裏,而且唐綏草已經認了幹娘,就不覺得她有那麽可憐了。

他轉頭看了看蘇英,說道:“這礁石群是二嬸找到了,你問我二嬸吧。”

唐綏草充滿期待看著蘇英。

蘇英道:“可以呀, 海灘又不是誰家私有的,誰都能撿。”

“謝謝蘇阿姨。”

徐芬月已經看好了一隻大龍蝦,迫不及待下手, 她沒抓龍蝦的經驗, 被龍蝦的大鉗子夾住了手指,痛的去拽龍蝦,卻扯的傷口更痛。

唐綏草撿了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跑過去, 急切道:“幹娘你別動, 把手放到石頭上。”

隨後小姑娘舉起石頭,把龍蝦的兩隻鉗子都砸斷, 一腳把龍蝦踢到了海裏。

徐芬月心疼, “那龍蝦尾巴有肉呢。”

唐綏草丟掉石頭, “龍蝦沒多少肉,還沒魚好吃,幹娘坐一下,我來抓魚。”

“好好, 我也有被女兒孝順的一天。”

徐芬月滿臉疼愛, 還得意的衝蘇英炫耀, “蘇英, 你家裏四個小孩,加起來都沒有我幹女兒孝順。”

唐綏草抓到一條兩斤多重的魚,聞言抬起頭甜甜一笑,“幹娘,我可會做飯了,晚上做魚給你吃。”

那就是還要去沈美靜家裏吃晚飯的意思。

蘇英和喬蘭蘭一個從異世來,一個重生,都沒覺得唐綏草天真爛漫。

反而在她砸龍蝦的時候打了個冷噤。

蘇英已經抓了大半桶,一會就要漲潮,她想回去了,把幾個孩子叫上,“星星燦燦,咱們回去了。”

“不撿了啊?”韓京辰有點可惜,這一片還有好多呢。

顧知南望著遠處的海浪,說道:“一會要漲潮了,還是回去吧。”

兩個男孩子抬著桶,蘇英和喬蘭蘭牽著倆小姑娘下了礁石群。

韓京辰不忘回頭提醒,“徐阿姨、綏草妹妹,你們也趕快走吧,漲潮很危險的。

徐芬月要把帶來的桶裝滿才肯走,恨不得蘇英他們早點走,就沒人跟她搶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裏有數,你們想回就回吧,別管我們。”

顧知南道:“徐阿姨,最多十五分鍾潮水就要上來了,你們可要記著時間,漲潮是很快的,大浪打上來,連船都很難靠近礁石群,想救都困難。”

徐芬月生氣了,覺得顧知南在咒自己,罵道:“自己撿了一桶就不想讓別人撿嗎,你可別烏鴉嘴咒我了。”

蘇英攬著顧知南肩膀,“良言難勸要死的鬼,走吧。”

……

話雖這麽說,蘇英還是留了個心眼,她跟幾個趕海的漁民打了招呼,指著遠處的礁石群說:“那邊海貨很多,你們去那撿吧,不過馬上漲潮了,千萬別貪心,不然我罪過就大了。”

本地的漁民對潮汐掌握的不要太準,當然懂這個道理,謝過蘇英之後,兩三個熟悉水性的嬸子拎著桶趕緊過去了。

喬蘭蘭大概理解了蘇英的意思,“你故意找兩個本地人過去的吧。”

蘇英道:“徐芬月如果真出了事,一定會遷怒到我們頭上,找兩個本地人,她們走的時候也會提醒,如果這樣徐芬月還出事,誰都怪不了。”

韓京辰到底是小孩子,“徐阿姨不會真不顧長潮吧,那要不要跟岩叔叔說一聲,真出了事也不好吧?”

雖然喬蘭蘭覺得唐綏草這個小姑娘運氣好,不一定會出事,也怕萬一,出了人命,事情就鬧大了。

喬蘭蘭說:“那就聽我幹兒子的,通知她家裏人。”

蘇英跟韓京辰道:“一會到家後,你去軍營找蘇從岩說一聲,然後咱們就不要管了。”

……

到了家,韓京辰換了身幹燥的衣服就跑去軍營了。

蘇英把桶裏的海貨倒到大木盆裏,跟喬蘭蘭平分。

龍蝦有三隻,喬蘭蘭隻要了一隻,“你家裏孩子多,多留點。”

大蝦也有一斤多,蘇英說:“分開弄太麻煩了,我來做開背椒鹽大蝦,做好再給你送一半,省的你再做了。”

喬蘭蘭也不客氣,“我一會給你送點油來。”

龍蝦養了一隻,另外一隻還是做龍蝦炒飯,蝦頭用來熬海鮮粥,裏麵放上魚片、蛤蜊,異常鮮美。

大蝦抽掉蝦線,一隻隻開背後做椒鹽的,椒鹽蝦剛做好,韓京辰回來了。

蘇英問道:“你跟蘇從岩說過了嗎?”

“說過了,岩叔叔請了假,說他過去看看。”

“你有沒有順便去問問你二叔回不回來吃完?”畢竟今天好吃的多。

韓京辰:“二叔的工作很嚴謹的好吧,不要為吃飯這點小事打擾他了,我們給他留一份好了。”

“也行。”

蘇英裝了一碗龍蝦炒飯,一大碗海鮮粥放到櫥櫃裏,又叫星星和燦燦去給喬蘭蘭送做好的椒鹽蝦。

……

晚飯剛做好,家屬院沸騰起來,徐芬月出事了。

喬蘭蘭打聽回來,進了蘇英家的院子,跟蘇英說,徐芬月貪心非要把桶撿滿才走,結果漲潮走不掉,被困在礁石上,別說魚了,連桶都被衝沒了。

大風大浪的,漁船也不敢靠近礁石,蘇從岩從部隊調了衝鋒艇,穿上救生衣,綁上救身繩遊過去救的。

徐芬月和唐綏草都被送到軍醫院了。

喬蘭蘭臉色都白了,“幸虧你找了當地的嫂子過去,不然徐芬月倒打一耙,咱們兩家的男人都要挨批評。”

蘇英早料到了,異世這樣拖累隊友,害得團滅的自大狂不是沒有過。

正說著,外麵有人在拍門,怒氣衝衝,“蘇英,你給我出來,別出了事就在家當縮頭烏龜。”

喬蘭蘭聽聲音是沈美靜,沒好氣道:“是沈美靜,她發的哪門子瘋病?”

蘇英起身去開門,“看看就知道了。”

……

沈美靜剛剛從醫院回來,徐芬月在醫院裏可能推卸責任了,把她出事都怪到蘇英的頭上,所以沈美靜來找蘇英,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美靜語氣嚴厲,“蘇英,蘇家也不是好欺負的,那是出過烈士的,幸好大人孩子都沒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提烈士還好,一提烈士蘇英火冒三丈。

“烈士不是給你拿來威脅人的,怎麽了,拿蘇家出來嚇唬人,你以為我是嚇大的啊,也不看看韓京辰和星星,他們倆的爸媽都是烈士,你見過我們在外麵說嗎?”

“還有,我就欺負你怎麽了,有本事靠你自己本事跟我打一架啊,光靠嘴皮子威脅有屁用。”

沈美靜氣的顫抖,“我一定要找韓景遠領導告你。”

蘇英好笑,“我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確定能告得贏嗎?”

沈美靜氣急,質問蘇英,“都是家屬一起去趕海,你為什麽把我小姨和綏草丟在礁石群裏,自己先走了,我小姨有點小貪心,那麽多海鮮她肯定會忘記時間,你為什麽不拉她一起走?”

“她還帶著孩子呢,你用大自然的規律來懲罰她,也要分清輕重吧,漲潮了是會死人的!”

“嗬嗬……”

蘇英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挺了解徐芬月,知道她的秉性,就該不許她去趕海,你縱容她去趕海,出了事,你怎麽不以死謝罪呢?”

……

韓京辰都聽不下去了,這竟然是那個他從小就羨慕的和藹可親的沈阿姨。

曾經他還羨慕過,幻想這麽溫柔的沈阿姨當他的二嬸就好了。

如今的沈阿姨,怎麽會這麽不講道理?

韓京辰衝出來,衝到蘇英的跟前,把她護在身後。

他衝著沈美靜嚷嚷,“我們跟徐芬月說了漲潮的時間,是她叫我們快走別耽誤她撿魚,我還特意去軍營找岩叔叔,出了事來怪我們,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韓京辰發誓,“沈阿姨,你敢告我二嬸,我就去作證,說你們一家都壞透了!”

沈美靜臉色發白,“我……我壞透了?”

韓鑫星跳出來說:“你就是壞透了,為什麽不給佑佑吃飽飯,那可是你親生的兒子,為什麽叫佑佑不跟我們玩,你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你呢,我就跟佑佑玩,把佑佑搶過來,氣死你。”

沈美靜倒退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韓鑫星。

“蘇,蘇英,你就這樣教小孩的?你這樣會教個罪犯出來。”

蘇英抱起韓鑫星,“是好是壞,時間能證明一切,你可要活得久一點,看著星星將來的成就。”

沈美靜轉身就走。

喬蘭蘭有些擔心,“糟糕了,沈美靜是小學老師,星星和燦燦今年要上三年級呢。”

蘇英道:“我考慮到了,蘇美靜去年帶的是五年級,今年帶一年級,怎麽都帶不到星星和燦燦,不怕。”

韓鑫星無所畏懼,“佑佑現在跟我可好了,沈阿姨敢欺負我,我就欺負佑佑,讓她心裏痛死。”

喬蘭蘭咂舌,星星現在就有小反派的氣勢了,她現在可是星星的幹娘,有義務給她正確的引導。

“星星,不管大人怎麽樣,佑佑都是無辜的,你欺負他,他多可憐呀,他家大人的錯,憑什麽讓佑佑承擔呢,你說對不對?”

“不對,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喬蘭蘭:……“誰教你這話的?”

韓鑫星說:“趕集的時候看到有人打架,聽到的。”

蘇英揉著太陽穴,韓景遠家兩小孩,放到異世肯定是不能招惹的魔頭。

她道:“還有一句話,叫禍不及妻兒父母,佑佑已經很難了,你就不要欺負他了好不好?”

“好吧。”韓鑫星勉強答應,“我聽媽媽的話。”

……

晚上韓景遠回來的時候,沈美靜家裏還在吵。

吵得蘇英家都聽得到。

韓景遠問蘇英他們吵多久了?

蘇英說:“應該是蘇從岩回來的時候就開始吵,吵了都有半個小時了。”

韓景遠轉身又準備出去,“我過去看看。”

“你別去製造麻煩了。”蘇英在後頭喊道。

韓景遠停頓了一下,回頭道:“昨晚夢到蘇大哥了,在夢裏望著我不說話,我想他是不放心弟弟妹妹,叫我替他看顧一下。”

蘇英默默歎口氣,難怪韓景遠昨晚睡的很不安穩,她道:“那你去吧。”

韓景遠出去後,蘇英跑到喬蘭蘭家,她家院子聽的更清楚。

喬蘭蘭恰好靠在院子的牆上,伸手招蘇英過來一起聽,她壓低聲音道:“韓營長進去後,隔壁就沒吵了,但是說話聲音太小,聽不清。”

兩人聽了一會,確實聽不清楚韓景遠說什麽。

蘇英想知道蘇從岩的雙胞胎姐姐,找百事通喬蘭蘭打聽,“我今天才知道,蘇副營長還有個雙胞胎姐姐,你聽說過嗎?”

喬蘭蘭還真知道,上輩子蘇新意從樓梯上滾下來成了植物人,家裏人堅持治療,直到器官衰竭醫生宣布死亡。

喬蘭蘭感歎:“蘇副營長的雙胞胎姐姐叫蘇新意,一個月之前失足從樓梯上滾下來,成植物人了,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恐怕醒不過來了。”

上輩子,也確實沒有醒過來。

難怪,韓景遠說到蘇從岩雙胞胎姐姐的時候,眼神黯淡。

蘇英問道:“那你了解蘇新意嗎,那姑娘怎麽樣?”

如果為人還不錯的話,倒是可以用異能救一救,興許能救得過來。

喬蘭蘭告訴蘇英,“蘇從岩的姐姐智力有點問題,跟七八歲小孩差不多,就算醒了,那姑娘也要靠父母兄弟照顧一輩子,你說就沈美靜這性格,自己兒子都不上心,又怎麽會對大姑姐好呢,所以啊,蘇新意醒過來也是遭罪,還不如不醒呢。”

蘇英能把蘇新意救醒,卻救不了她的智力,暫時隻能作罷。

……

蘇英從喬蘭蘭家出來,回家洗漱,在臥室裏等了一會。

沒一會兒韓景遠從蘇從岩家回來了。

他主動說道:“蘇從岩今天搞救援已經憋了一肚子氣,想把家裏的保姆炒掉,沈美靜說那是她表姨,不同意,兩人吵的不可開交。”

“那你過去他們就不吵了?”

韓景遠說:“我說再吵就把蘇從岩調到邊疆去,沈美靜就偃旗息鼓了。”

蘇從岩家的事情,蘇英並不想多管,她道:“對了,喬蘭蘭要給幾個孩子當幹娘,老丁同意了,你能同意嗎?”

韓景遠頭開始痛了,他反對也不管用啊,便說道:“孩子們同意就行,反正是給他們當幹娘,我沒意見。”

“他們都同意的!”

蘇英跳起來抱住他,“我還怕你反對呢,沒想到你怎麽大度,謝謝。”

韓景遠肩膀上有傷,吃痛悶哼了一聲。

蘇英連忙鬆開,去扯他衣裳,“你肩膀上有傷啊,給我看看。”

她的異能好歹能治呢。

韓景遠連忙讓了一下,“一點小傷,沒事,睡覺吧。”

蘇英覺得不對,剛才給他拿背心,被他換成了短袖,訓練受傷是正常的,為什麽怕她看見?

她不依,威脅道:“你把上衣脫了我看看。”

雖然同室睡在一起,但兩人是協議養娃,韓景遠一直很保守,沒當著蘇英的麵換過衣服。

他臉色發燙,“真沒事。”

蘇英把房門反鎖上,免得一會動靜太大幾個小孩跑過來。

“韓景遠,我非得看看是什麽傷,你要瞞著我?”

……

韓景遠執拗不過蘇英,隻能背過身去,把上衣脫了。

肩膀上是他自己包紮的紗布,血都已經滲了出來。

蘇英聽顧知南說過,原身以前學醫的,後來因為父親的醫療事故,說是醫死了人,分配受到影響,才賭氣改行去的飯店後廚,做了幾年的切菜工。

而她自己有異能,在異世處理一些外傷還是沒問題的。

韓景遠肩膀上的傷口兩寸長,不是很深,但是不縫針的話,就男人的訓練強度,傷口會裂開。

蘇英問:“你怎麽沒去醫院縫針呢?”

軍醫院就在營地附近,又不遠。

韓景遠道:“一點小傷,過幾天就好了。”

他還逞能,蘇英很生氣,“現在是夏天,感染就麻煩了,換衣服我現在陪你去醫院。”

韓景遠無奈的撓頭,“那去基地醫院行不行?”

基地醫院靠顧成風近,韓景遠極少往那一片去。

蘇英道:“舍近求遠,韓景遠,你真當我是傻子啊。”

韓景遠看瞞不過去,隻好坦白道:“其實我去過醫院了,沒想到來給我縫針的是段初夏,我說換個人吧,還被護士長批評了一頓,說我不應該挑剔醫務人員,不給換,那我隻好先回來了。”

讓段初夏給他縫針,有肢體接觸,他寧願不縫了。

……

蘇英還以為是什麽複雜的機密任務導致的受傷,不能讓人發現,結果就這點小事,那有什麽好瞞的。

她道:“那天我就想跟你說,你前妻家裏幫她調動工作來南島的醫院,被你打斷了。”

韓景遠詫異,段家在京市,工作有調動蘇英怎麽知道的?

他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顧成風提醒我的,你別誤會啊,他是對孩子上心,順便提醒我的。”

韓景遠沒說話。

顧成風都能打聽到的消息,京城老家那邊的人瞞的他密不透風,可爺爺為什麽不打個電話說一聲?

那是不是說明段家幫段初夏調動工作時,做了保密工作,故意瞞著的,恰好被顧成風無意中知道了?

這樣一想,他心裏好受了點。

蘇英給他找了衣服,催他換上,“家裏沒有醫療器材,去醫院我給你縫吧。”

韓景遠問道:“你失憶了還能記得怎麽縫針?”

蘇英想了個說辭,“肌肉記憶是不會忘的,而且我最近想起了一些專業知識,醫院才有消毒設備和針線,快走吧。”

韓景遠緊張問道:“那你想起來以前的人和事了嗎?”

蘇英搖頭,“暫時沒有。”

……

醫院裏,還是之前的護士長,受段家所托對段初夏頗為照顧,看到韓景遠再次過來,還帶著年輕貌美的媳婦,臉上頓時不好看。

現在是晚上,急診裏也沒有多少病人,值夜班的護士大半都在護士台說著什麽。

看到再次返回的軍人家屬都跟來了,這是要找茬的節奏啊。

她們看過太多鬧事的家屬,何況剛才確實是護士長難為韓營長,幹嘛非要他前妻去縫針,值班室又不是沒人。

這不韓營長家屬找來,膽小的小護士已經散開了。

蘇英看到小護士身上一副看熱鬧又害怕鬧起來的雀躍橘黃色,心裏又好笑,這跟她看熱鬧的心態是一樣一樣的。

隻有護士長和段初夏的氣場顏色不一樣。

護士長是護短生氣,段初夏則是羞愧生氣。

段初夏看了一眼日漸嬌俏的蘇英,心裏又羞又難過。

蘇英跟一個月前相比變化不小,南島紫外線這麽強,她反而越來越白,還瘦了一點,整體氣質祥和滿足,渾身都洋溢著蓬勃的朝氣。

這種朝氣,她隻在十幾歲的少年男女身上看到過。

雖然五官沒有變,她總覺得蘇英跟一個月前大不一樣了。

難道韓景遠都沒有發現這個變化嗎?

……

前夫受傷來醫院,哪怕是正常的手術縫合,連碰都不願意讓她碰,段初夏被打擊的不輕,現在麵對蘇英挑釁鄙夷的眼神,羞愧的把頭轉了回去。

護士長受段家所托,是真心護短,看出蘇英這趟過來是找茬的,立刻上前先發製人。

“韓同誌,是你自己不要包紮的,一點小事而已,你還縱容家屬鬧到醫院來,是不是太小氣了?”

不等韓景遠開口,蘇英一把推開木樁子似的男人。

這場合他一個大男人,說什麽都是錯,畢竟他身份擱這擺著。

蘇英道:“你陰陽怪氣什麽呢,我丈夫隻是不讓他前妻縫針,怎麽就是挑剔了,你護士長明知道內情,還安排他前妻,就是想故意惡心我這個現任家屬吧,你想找人評理,行呀,是找你領導,還是找韓景遠領導,走,我們一塊兒去!”

護士長被蘇英懟的心裏難受。

前妻怎麽了,前妻是醫務工作者,碰到了就該大大方方的,鬧這麽一出,所有人都知道段初夏的前夫,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本來值夜班心情就不好,她把蘇英歸到‘醫鬧’的類別裏。

護士長覺得自己沒有錯,“請你們家屬公私分開,不要混為一談,在醫院就是醫生和病人的事,什麽前妻後妻的,你自己不覺得丟臉嗎?”

蘇英冷笑,“是我較真還是段初夏故意呢,她要心胸坦**,我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全國這麽多家醫院她不選,非要跑一千多公裏來南島,為什麽來,我不相信護士長心裏沒數?”

“你搞搞清楚,韓景遠現在是我男人,明知道她帶著目的接近,你還安排她去縫針,誰他.媽勸我大度,我就祝她丈夫早日給她找幾個好姐妹,你大度,回自己家大度去。”

韓景遠從來沒見識過蘇英潑辣的一麵,又能說臉皮又厚,他一個大男人圍觀媳婦跟護士長掐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當聽到蘇英那句‘他現在是我男人’,韓景遠麵紅耳赤,心裏湧起一絲雀躍。

……

蘇英的直白把段初夏心裏那點暗瘡挑破,段初夏徹底沒臉呆在醫院,哭著跑了出去。

這還不算完,蘇英道:“我們掛號,你安排個人來縫針吧。”

護士長氣昏頭了,說話也不經過大腦,“人都被你氣走了,有本事你自己縫啊。”

“我來就我來,把針線工具給我!”

治療室裏,有個小護士準備好了消毒酒精、鑷子、剪刀、針線,戰戰兢兢的道:“嫂子,還是我來吧,你不要投訴我們護士長行嗎?”

蘇英笑道:“你這麽可愛,那看你麵子上我就不計較了,還是我來縫吧,我以前學過醫的,會縫針。”

小護士怔住了,韓營長妻子笑起來真好看,她不發火的時候好溫柔呀。

其實段姐姐調來醫院,大家私底下就議論過,放著京市的大醫院不呆,主動調來南島,估計是後悔了,放不下以前的生活。

可是婚是她要離的,現在又想回頭,誰會在原地一直等她呢?

……

蘇英給韓景遠傷口消了毒,手指在他傷口附近的肌肉上輕輕滑動幾下,滲透了一點異能進去,等會縫針的時候就不那麽疼了。

就在小護士愣神的功夫,蘇英已經縫好了,一共縫了七針。

“嫂子的針腳縫的真漂亮,韓營長真厲害,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種小傷口是不打麻藥的,但是縫針是很疼的,就算軍人堅強,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也少見。

韓景遠被剛才輕柔的觸碰撩撥的大腦空白,下意識道:“確實不疼。”

蘇英笑道:“那是,媳婦縫得針,怎麽可能疼呢。”

韓景遠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確實不疼的,難道真跟心態有關?

小護士掩嘴笑,幫著用紗布包紮好傷口。

她覺得這位嫂子其實很大度,就護士長的態度和做法,換別的家屬一定會鬧的找領導。

小護士覺得蘇英挺講理的,反倒是段姐姐不夠大度,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給人家夫妻添堵。

……

從醫院回去的路上,蘇英跟韓景遠打賭,“我猜段初夏明天就會打調職報告,離開南島。”

“嗯。”

都不重要了,韓景遠滿腦子都是蘇英那句理直氣壯的‘韓景遠是我男人’,這一個月來,他心情從沒這麽好過。

蘇英轉頭看了眼身邊的男人,韓景遠周身的氣場竟然是粉紅色,還有像肥皂泡那樣大大小小的氣泡泡。

粉色代表什麽還用問嗎,這家夥動情了,還是像初次暗戀般那樣的忐忑和喜歡。

韓景遠都二十六了,怎麽還跟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樣呢?

大家隻是協議養娃,才一個月韓景遠就喜歡她了,這不合理吧?

等她再次轉頭,韓景遠身上的粉紅色氣泡消失了。

蘇英心想是她自作多情。

她對韓景遠和幾個孩子其實算不上多好。

家務事能讓他們做的,就絕不自己動手,還培養顧知南和韓京辰做飯,怎麽看都不像賢妻良母。

韓景遠剛才的心態,估計就是有個人吃醋了,讓他有了小小的滿足感吧。

幸虧剛才沒問出口,不然尷尬死了,蘇英一路上沒再說話。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韓景遠突然說道:“蘇英,你管孩子管的挺好的,真的,我一點意見都沒有,還很感激,京辰和星星都變了不少,是往好的方麵改變,都是你的功勞,你就按照你的方法去教孩子們。”

蘇英受寵若驚,就像工作被金主爸爸認可了。

晚上睡到後半夜,她用異能幫韓景遠加快恢複傷口,反正傷口包紮著,等拆線的時候也能好,早兩天好他也不會發現。

……

第二天段初夏果然打了調職報告,醫院領導已經聽到昨晚家屬鬧上來的事。

這事還真不能全怪家屬,自家男人被惦記著,換誰都要大鬧,何況家屬隻是要求換個人包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導痛快的給段初夏的調職申請批了。

段初夏走之前去了趟軍營,找到季政委,說有要事匯報。

季政委真頭疼,韓景遠這前妻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先是鬧著離婚,一刻都不能等,現在又回頭找事,她圖什麽呢?

季政委忍不住替韓景遠說話。

“小段同誌,既然離婚了就往前看,別人不知道,韓景遠是跟我坦白過的,你們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協議婚姻,況且他已經再婚,破壞別人婚姻是不道德的,你何必揪著不放呢。”

段初夏被說的臉上發紅,她想她這次並不是因為兒女私情,是為了人民大義才選擇站出來告發的。

她道:“季政委,我並不是個拘泥小情小愛的,我懷疑蘇英是特務,所以這次才申請調到南島,本想觀察蘇英和提醒韓景遠,但是他很抗拒我,我也無法接近蘇英,所以請你們安排合適的人,在她身邊觀察求證吧。”

……

季平涼都聽愣了,韓景遠在打結婚報告的時候,組織上就調查過蘇英的家庭背景。

她外公是老中醫,開了個醫館,後來搞公私合營,家裏隻有一個女兒,就從徒弟當中挑了個老實忠厚的,當上門女婿,也就是蘇英的父親。

後來蘇英父親因患者家屬鬧賠償身心受到打擊,鬱鬱而終,醫鬧又鬧到學校不依不饒,影響了蘇英的畢業分配,蘇英才棄醫改行的。

但是蘇英的母親是公安,從片區小民警升任副所長,後在追捕罪犯的時候因公犧牲。

蘇英是烈士子女。

這樣清清白白的家世,又是烈士後代,被段初夏舉報是特務,季平涼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季平涼拍桌子,真想罵段初夏失心瘋,“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蘇英是特務?”

季平涼的憤怒激起了段初夏的不甘,連韓景遠的領導都偏向蘇英,不顧社會和人民的安全了嗎?

她豁出去了,“你可以調人販子的口供,當初拐賣她的人販子交代,他們是確定蘇英已經沒氣了,才拖出去埋的,一場地震怎麽會又活了過來,這難道不奇怪嗎?”

就憑這站不住腳的理由懷疑蘇英是特務,太扯了。

季平涼猜測,“或許是陷入假死狀態,醫院就有過類似的例子,人都拉到太平間了,突然又醒過來,光憑這個不能汙蔑人家是特務。”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段初夏,警覺道:“還有,你從什麽途徑知曉人販子的口供?”

段初夏一開始不敢說實話,怕連累她大哥,這份口供是從他大哥辦公室的檔案櫃裏偷看到的。

人販子交代了幾個拐賣的小孩是京市的,南島的公安聯絡了京市的公安局協助調查,她聽到隊裏警員的談話中提到了韓京辰、韓鑫星還有蘇英,按捺不住溜到大哥的辦公室,找機會偷看的。

但是她不敢說實話,“是我去我哥單位,無意中聽到他同事的談話知道的。”

季平涼半信半疑,這個說辭他會打電話找段汮核實。

他不可能因為蘇英曾經心髒停止過跳動,就去調查她是不是特務,沒這麽欺負家屬的。

“你還有什麽證據?”

段初夏不可思議,這還不夠嗎?

“蘇英借口失憶,但是生活技能一樣不少,偏偏記不住人,她就是故意的,你們竟然也信,我猜是有人假扮她的模樣,然後安插到家屬院來探聽情報。”

季平涼冷汗都下來了,嗬斥道:“話不可亂說,哪那麽巧找到一模一樣的人來代替她?”

“哪裏一模一樣了,你們都看不出來蘇英這一個月,氣質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嗎?”

季平涼:……是有些變化,但是失憶的人有變化那不正常嗎?

段初夏理直氣壯,“這就要你們去查了,我猜測是特務組織先安排好人選,沒想到被人販子搶先拐賣了,正好借著地震的混亂,讓特務代替土坑裏的屍體,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換了原來的蘇英。”

“不然的話,蘇英下山後為什麽要跟顧成風離婚呢,那點小誤會夫妻說開就好了,可蘇英非要離,喬主任給她介紹的丁崇,條件可比不上顧成風,舍棄顧成風選個能做她爸爸年紀的男人,這不是很可疑嗎?”

……

季平涼心頭也閃過懷疑,可是他老婆的娘家侄女非老丁不嫁,說明老丁這人相當可以的,所以這也不能懷疑蘇英就是特務。

段初夏繼續推測道:“蘇英相親的時候,老丁三十九了她都不嫌棄,就是要臥底到家屬院來,相親當天意外碰到韓景遠,級別更高她當然不擇手段搶過來,蘇英身上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查。”

“還有證據嗎?”

段初夏搖搖頭,“沒有了,難道這些異常還不夠嗎?”

原來她沒有實際證據,全憑人販子幾句話的證詞就胡亂推測。

季平涼批評道:“越說越離譜了,你汙蔑軍人家屬要上軍事法庭,負法律責任的你知道嗎?”

段初夏看季平涼還想和稀泥,不依不饒。

“疑點我都列出來了,您要是不查、不管,我就上報到更高的領導那裏去了,到時候連季政委都要受處罰!”

季平涼被個因嫉生恨的妒婦給威脅了。

他氣的不行,正如段初夏威脅的,如果他不管,這麽敏.感的問題報到上麵去,還不知道派誰來查呢。

不如內部解決。

決定了之後,季平涼也不打算放過這個隨意給家屬扣特務帽子的段初夏。

他摔了一疊舉報材料到段初夏跟前,冷冰冰的道:“口頭舉報不行,你想部隊來查,自己寫實名舉報信,我告訴你,要是暗訪證明蘇英是清白的,你是要被問責的,一個誣告跑不掉,你還堅持實名舉報嗎?”

段初夏腦子一衝,當場寫好了實名舉報信,言之鑿鑿舉報蘇英是特務。

……

舉報了蘇英,段初夏委屈又後怕,想到家裏對她的寵愛,無論做什麽都會給她兜底,她底氣又足了一點。

吃準了這一點,段初夏才敢去找季平涼舉報的。

她這是為民除害,也算是為社會做了件好事。

這麽想著,段初夏心裏好受了一點,跑去文成高中的教師宿舍找謝淮香。

段初夏剛坐下,就哭哭啼啼的說開了,“謝姨,我今天把蘇英給舉報了。”

謝淮香是看著這幾個孩子長大的,當初韓景遠親媽不打招呼,就幫韓景遠跟段家定下這門婚事,她是很看好的。

結果段初夏和韓景遠瞞著家裏大人,來了個協議婚姻。

雖然離婚是段初夏提出來的,可離婚不足半個月,韓景遠再娶,娶的還是比段初夏更漂亮的嬌俏小媳婦,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接受不了。

她理解段初夏,但是不讚成段初夏舉報蘇英。

而且蘇英有什麽好舉報的呢?

最多就是韓景遠找食堂的龐師傅,給蘇英加了個比試的名額,能贏得食堂的工作,是靠蘇英自己的本事,就算舉報了也沒用啊。

又或者是舉報蘇英虐待小孩,可那是蘇英教小孩的方式,幾個小孩甘之如飴,外人管不著。

上回她女兒沈美靜看不過去,打電話到婦聯舉報也沒用。

謝淮香倒了杯水給段初夏,“你舉報她幹什麽呢,除了惹惱韓景遠,又沒什麽實際作用。”

段初夏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說道:“我剛才去找季政委了,舉報蘇英是特務,政委肯定要找人安插在蘇英身邊,暗地裏監視調查。”

“我想著從岩算是住在蘇英家隔壁,還能讓美靜去接觸她,是最好的人選了,不如您讓從岩主動找政委,接下這個任務,還能立功呢。”

蘇英是特務?

這是什麽笑話。

謝淮香不相信一個特務會如此高調,在家屬院毫不收斂,鬧到大部分家屬嫉妒她。

而且她女婿是韓景遠的下屬,讓下屬去查長官,不管結果怎麽樣,這個汙點都會被詬病一輩子。

不會有哪個領導會放心的用一個會隨時捅自己一刀的下屬。

就是季平涼也絕不會選蘇從岩去做監視觀察的任務。

段初夏隨口的一句話,就能斷送她女婿一輩子的前途。

謝淮香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站起來厲聲嗬斥,“我看你是昏了頭了,這麽機密的事情你敢到處亂泄露,你知道這是什麽罪嗎,還想幹擾部隊的決策?”

她對段初夏失望不已,“嫉妒讓你麵目可憎,難怪韓景遠徹頭徹尾的厭惡了你,我現在也很厭惡你。”

“今天我就當你沒來過、沒說過這些話,你現在就走!”

……

在門外抱著資料的喬蘭蘭已經聽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上午來找謝校長,是想商議高一分班的事,讓校長同意把顧知南和韓京辰分到她帶的一班。

說辭她都想好了,沒想到在門口聽到了這麽重大的消息。

這會是沒法找校長了,喬蘭蘭悄聲下樓。

蘇英不可能是特務,這點喬蘭蘭是肯定的,蘇英的親媽是公安,就是追捕特務組織犧牲的,蘇英嫉惡如仇,上輩子蘇英還舉報、幫助協查了一個特大的情報組織。

但是可惜,上輩子的蘇英確實在來南島的那次,心髒病發死了,而顧成風一輩子都沒有再婚過,一年後破獲人販子團夥,孩子找回來後,他獨自撫養了顧知南和顧燦燦。

這輩子蘇英沒死,喬蘭蘭認為是自己的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她天天跟蘇英膩歪在一起,可以打包票,蘇英不可能是特務。

倒是這個段初夏討厭的很,她不是段家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