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五十兩紋銀?”掌櫃的驚訝地重複了一遍:“官人您真的不是騙我吧?”
五十兩紋銀,僅僅是包下這小小的茶寮兩天的時間,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橫財啊!要知道,他這茶寮一個月能有三貫錢的盈利就算很不錯的了,五十兩紋銀,其實就已經超出了他兩年的盈利了。
李唐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錠敲絲:“掌櫃的你看好了,這是紋銀二十兩,算作定金,剩下的三十兩,咱們事後交接,怎麽樣?”
那掌櫃的頓時呆在那裏,任由李唐把那二十兩沉甸甸的銀子放在他的手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怎麽?掌櫃的,你遮沒是怕我們把你這店裏的這些物事都搬走了嗎?”
那掌櫃的回過神來,笑道:“哪能?就憑官人您這二十兩紋銀,這屋子裏所有的物事您看上什麽就拿走什麽,小老兒絕無二話。就怕官人您對這些破桌爛椅一點興趣也沒有!”
李唐道:“既然是這般說,那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那掌櫃的幹脆地拍了一下大腿,道:“也罷,既然官人有這般財勢,想必也不會是做什麽見不得人勾當的人,我這小店明後兩天就交給官人照看了。小老兒正好有好些日子沒有回家看看了,如今有了這物事,就可以在家多歇息一段時間了。”
李唐見說,又拿出三十兩銀子來,交給那掌櫃,道:“既然掌櫃您這般說,就把這剩下的三十兩銀子也一並拿走吧,。在老家又可多住一些日子再回來了!”
那掌櫃前麵那句話,本來就是在暗示李唐應該把剩下的銀子都付了,這時候見李唐這般爽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口中說道:“官人您這是做什麽?”連忙把兩錠銀子塞入了懷中。
這時候,範胡二女恰好走了進來,範曉璐問道:“怎麽樣?”
李唐笑著點了點頭。範曉璐臉上立即綻放出一陣喜色。對於她來說,其實這茶寮之事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她隻是覺得很好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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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皇城之外雖然還很是熱鬧,各家酒樓楚館迎來送往,歡聲笑語,正得其時。如果說白天是幹活、賺錢的時候,那麽晚上就是酬酢往來、銷金享樂的時候。而東京城裏又有如此眾多的好去處,人們自然是不會把這樣美好的時光浪費在蒙頭大睡上麵的。
皇宮大內倒是靜悄悄的,不過,這裏也還是有一些酬酢之事正在進行,隻不過大家更加的低調,所言所行更加的隱秘。黑夜,不正是用來掩飾這些事情用的嗎?
就拿眼前這個人來說吧,他走路的時候一直都沿著月光照不到的屋簷底下走,不時還停下來,警惕地四處張望著,直到確定了四處無人跟蹤了,才繼續戰戰兢兢地往前走。終於,他來到了一處小屋子前,伸手輕輕敲了幾下門。
過了一會子,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長得很有幾分威武,下巴有幾根稀鬆的胡須的人探出頭來,輕聲問道:“沒有人跟蹤吧?”
先前那人低聲用那陰柔的聲音說道:“沒有,你也太小覷我老郝了。我故意四處轉了一圈才來到這裏的,而且一路上也很小心!”
門裏那人才點了點頭,道:“進來吧!”不等門外人反應過來,一把把他拉了進去,順手便又關上了門。
這兩個人,此時若是有人在旁邊,一眼就能認出,他們便是當今皇帝趙煦跟前最得寵的兩位內侍童貫和郝隨。
“這半夜三更地把我叫過來,有什麽事啊?”郝隨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道。
童貫輕哼一聲:“到了如今這時候,你居然像個沒事人一般,我有時候就在奇怪了,你這樣的人如何立足於這皇宮大內之中?”
郝隨素來對童貫很是敬服,見他說的鄭重,語氣甚至都有些嚴厲了,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麽了?”
“怎麽了?”童貫顯然是對郝隨的態度很是不滿:“我問你,如今官家的身子如何了?”
提起趙煦的身子,郝隨臉上露出一絲悲戚之色:“我想,應該很難撐過今年了!若是尋些名醫看看,或許能多支撐一些日子,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畢竟,趙煦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心內除了對主子的那點忠心之外,還是有另外一分親近之情的。他是自幼進宮的,注定不會有子嗣,心下便把趙煦當成了自己的晚輩。隻是,這樣的想法,他是萬萬不敢出口的。
而且,說實在的,趙煦對他們這些老人也確實不錯,在爵祿方麵已經是盡可能照顧了。若是就這麽去了,還真難以再找到像他這樣有恩有義的主子了。
“尋名醫?不可能的!那個新科探花李慕武咱們都是認識的,他的醫術就連韓多才那樣的人物也要佩服不已,又能如何?官家已經見過他好幾次了,甚至連讓他看看的想法都沒有,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已經全然放棄了!”
郝隨點了點頭:“不錯!不過,這和咱們又有什麽關係呢?咱們身為內官,和朝廷內的那些權力爭鬥又沒有什麽關係。即使是換了一個主子,咱們繼續仔細伺候著便是。”
童貫不滿地瞪了郝隨一眼:“真是癡人妄語!你以為官家若是去了,小王爺就一定能登位?”
郝隨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他根本沒有想過父死子繼之外的其他任何可能。
童貫繼續說道:“小王爺那個身子骨,你知道嗎,先天比起當今官家來,還要差了不少。如今雖然已經姓名無憂了,長大之後說話行事能不能象個常人一樣,還有待商榷呢!而且他才幾個月大,如何繼承大統?當今太後可不像當年的宣仁聖烈皇後,一個女流之輩垂簾聽政,還能被大臣們奉為‘女中堯舜’。當今太後目光短淺,誌向素來不高,隻想著守好自己在後宮的地位,對於朝政既不懂,又沒有興趣。這樣一個人,如何能保傅幼主,如宣仁聖烈皇後那樣把當今官家撫養教育成一個真正的人君?”
郝隨頓時糊塗了:“那你的意思是,小王爺多半難以繼承大統?”
童貫“嘿嘿”冷笑一聲:“這也是當今陛下一直不願病情泄露出去,寧願不就醫的原因所在啊。他在為小王爺的登位掃清障礙。”
郝隨這才恍然,點了點頭:“那我們——”
童貫搖了搖頭:“官家的時間太緊了,這樣的事情,不會成功的。他還青年,看不清問題的關鍵。他總以為哪個大臣隻要忠於他,就能忠於他的兒子。他根本就沒想過,他的兒子姓趙,他的那些兄弟們就不姓趙了嗎?同樣是姓趙,他的兒子不可能給那些大臣們很現實的好處,而他的兄弟們卻能。若你是那些大臣,你會選誰?”
郝隨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即使是那幾位大王登位了,於咱們又有什麽厲害關係呢?他們進宮之後,還不是一樣要有人服侍,有人幫他們做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嗎?”
童貫很有些很鐵不成鋼地橫了郝隨一眼,怒道:“你這個人的目光之短淺,簡直是令人發指!你也不想想,那些大王們如今都是成年人了,在外麵都有自己的府邸,有自己使慣了的人,我們和他們無恩無怨的,為什麽要繼續重用我們?即使是開初的時候,為了穩住宮裏的人心,為了安撫下麵的那些人,新主子繼續對我們授以要職,但時間長了,一旦他的使慣了的人在宮內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新主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們弄下來!”
郝隨的心“咯噔”一下,頓感一陣冰涼:“那怎麽怎麽辦?保著小王爺,阻止外麵人的登位嗎?”
童貫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我大宋的宦官不比前朝了,不可能決定大位的歸屬,所以,我們隻有在諸王之中擇一可扶之人,為他立下汗馬功勞,才能讓他不至於卸磨殺驢。”
郝隨一驚:“那咱們應該選哪位大王呢?端王佶,簡王似,燕王俁還是越王偲?”
童貫點了點頭,首次略略露出讚賞之色:“你沒有說出吳王佖,說明你還有點見識。他的目疾太過嚴重,看起來是不可能登位的了。而燕王和越王年幼,出身也一般,繼承大統的可能性也不大。其實,真正有希望爭位的,也就是端王佶和簡王似兩個人而已。這兩個人,你要如何選擇,總不用我來提醒你了吧?”
郝隨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見童貫伸手一攔,眉頭一皺,道:“誰?”
郝隨臉色立變,今天他們二人的談話要是泄露出去,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隻見童貫身子一閃,已經打開了門。就在此時,忽聽一聲“喵”,一團小小的白影順著屋簷一閃而過。
郝隨在後麵看見,頓時鬆了一口氣。
童貫回過頭來,道:“最近你找個機會趁機去見見他,把我們的意思向他表達清楚,明白嗎?”
郝隨點了點頭:“老童你就瞧好吧,我不是那種能幹大事的人,這點事情我老郝卻是誤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