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走著走著,忽然笑了,他看見前麵大路的對麵站著一個人,一個清麗無比的女子。很多人行人的目光都傾注在那女子身上,有些人甚至停下腳步,站著欣賞起來。在如今這年月,在街上看見如此美麗的女子實在是太過稀罕了。但是,那女子絲毫不為這些路人所動,她的雙眸之中,隻有大路對麵的那個男子。

於是,李唐笑了,那女子便也跟著笑了。然後她們一起邁開了步子向前走去。再然後,他們在路中心相遇了,四隻手很自然地握在了一起。

胡清兒沒有問李唐考試的結果如何,因為那並不是她最關心的。李唐也沒有責怪她這麽站在大路上等著自己太傻了,因為他喜歡的就是她這種傻。

路人看見如此平淡而又溫馨的場麵,眼中除了羨慕就隻剩下嫉妒了。紛紛都邁開步子開始走自己的路。而李唐和胡清兒也開始慢慢滴往前走。

“我餓了,咱們去吃‘鹿家包子’!好些天沒去吃了,肚子裏饞蟲都開始亂爬了。”

“嗯!”

李唐雖然口稱自己餓了,但腳步卻移動得十分緩慢,隻是看著胡清兒呆笑。但忽然,他的腳步頓住了,眼前又出現了另外一個美豔絲毫不亞於胡清兒的女子。她和胡清兒一樣,也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也有很多路人駐足觀看。

隻是這女子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胡清兒那種淺淺的幸福的笑意,她的眼中滿含著憂傷和憔悴。

李唐看著這女子,嘴裏不由輕輕喊了一聲:“曉璐!”

範曉璐眼中的淚花立即順著她蒼白的麵頰滾落下來。忽然,她跑過來撲進李唐的懷裏號啕大哭起來。

李唐連忙摟著她,輕搖著她的身子,安慰道:“別哭了,你這是怎麽了?”但是問了兩遍卻沒有得到應答。不過,範曉璐的哭聲卻漸漸地變得越來越低,最後終於歸於平靜。

四周的行人本來見到李唐攜著一個大美女在街上形若無人地走著,就很有些嫉妒了,此時再見到她居然又抱起另外一個大美女,更是憤憤不已,紛紛邁開步子,酸溜溜地走開了。

李唐也感覺有些頭皮發麻,便對懷裏的範曉璐說道:“曉璐,咱們回去說話吧!好不好?”

沒有應答。

李唐低頭一看,不由苦笑一聲,原來範曉璐竟然這麽靠在自己的身上睡著了!

李唐隻好回過頭來,向胡清兒抱歉地笑了笑。胡清兒笑道:“先回去吧,‘鹿家包子’總不會消失的,咱們下次再來吃就是。我想,曉璐妹妹最近一段時間在家裏應該是受了很多苦呢!”

李唐一邊把範曉璐攔腰抱起來,一邊說道:“你怎麽知道?”

胡清兒不語。她心下卻說道:“我如何能不知道,自從當初送她回去,我就感覺到了她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的。隻是我擔心影響了你的考試,一直沒和你提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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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的大藥房是西水門一帶的標誌性建築,大藥房的門口有一棵老槐樹,地方是十分的好找。盧芳擺脫了趙家的那幾名家丁之後,便問著路,早早來到了這槐樹底下等著。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直到盧芳開始失去了耐心,趙明誠才姍姍來遲。

不論如何,趙三衙內肯賞光就好,盧芳立即把等候的焦躁和不耐一股腦拋到了九霄雲外,迎了上去。

令他有點不解的是,趙明誠此時卻沒有一絲順利大逃亡的歡欣,臉上布滿了陰霾。盧芳連忙小心翼翼地問道:“德——三衙內,您這是怎麽了?”

趙明誠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我又看見那對狗男女了!”

盧芳有點疑惑地看著趙明誠,道:“衙內說的是李唐和——和那個姓胡的賤人?”

趙明誠道:“那女子姓胡嗎?這麽說來,你不但認識李唐,還認識她身邊的女子?很好!不過,我今天看見的女子可不止她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居然也和他有著那種關係!”

盧芳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俊臉紅了紅,道:“此人慣會用花言巧語欺騙女子,沒有什麽奇怪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賤婢落在了他的手裏呢?”

趙明誠看他臉紅的樣子,心下一蕩。

大宋這個時代和後世不一樣,有錢人家養孌童是很平常的事情,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就養了一個孌童。而汴京城內不僅妓館眾多,蜂窠也很有那麽幾個。裏麵的相公們身著女裝,仔細打扮起來,不論是身材相貌,還是言行舉止,比起女子也不差幾分。而習慣了從上攻伐的男人偶爾品味一下後*庭的滋味,也是不錯。

趙明誠原本是沒有對盧芳起心的,但盧芳的誤會勾起了他的不良之欲,此時再看盧芳,眼神便有些不一樣了。看見盧芳又惱又羞的小模樣,他有些心猿意馬,便伸出手去輕撫盧芳的肩膀道:“算了,咱們不要站著說話了,找個地方邊吃點物事邊說話。”

盧芳被他摸得頭皮發麻,但還是不得不裝出滿心歡欣的樣子,道:“但憑衙內安排!”

趙明誠有些不滿地咂舌道:“子懷啊,你又見外了,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衙內長,衙內短的這麽稱呼嗎?”

盧芳隻好苦笑道:“衙——德甫說的是,是芳不對!”他迅速地瞥了一眼趙明誠正在向下移動,攬向自己腰部的右手,有些不自然地縮了一下身子,道:“那咱們便走吧!去哪裏吃飯好呢?”

趙明誠笑道:“咱們今日一定要商討出一個對付李唐那廝的萬全之策,那些大酒樓人多嘴雜的,就找一個人少一些的地方吧!”說著,便隨手指了指旁邊一個鋪子說道:“就那裏好了,你看這間店來往的人雖然多,但那都是一些不識得幾個字的鄙夫,我們斷斷不會對我們的談話感興趣的。再說,咱們說話,即使他們聽,恐怕也聽不懂哪!”

原來,這是一間小的豆腐坊,主要賣的是一些豆腐類的食品,順帶也供應飯食,不過那菜就大多和豆與豆腐有關了。

其實,趙明誠一眼看見這一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家的內掌櫃很有幾分姿色,而那些來買豆腐的男子大多都會對這內掌櫃多看幾眼。顯然的,他們也都懷了一點“吃豆腐”的心思的。趙明誠雖然此時已經對盧芳起意,但美色當頭,該看還是要看的。

盧芳自然不會也不敢有意見,便點了點頭,被趙明誠拉著走進了那家小店。

那小店的女主人剛剛送走了兩位粘乎乎的客人,心下正鬆了一口氣,見又有兩名客人到來,連忙迎了過來,說道:“解元好,請問——”她本來想說“請問是買吃的還是現做?”但一眼看見兩個人落在一起的手,馬上便改口道:“請裏麵坐!”

她一眼就能看出趙明誠和盧芳兩人一身絲衣儒裝,都是有錢的讀書人家,不想卻來她這種不上檔次的地方用餐。

趙明誠輕薄地眯著眼,帶著點壞壞的笑意望著那女店主,道:“好好!”走進去坐了下來。這裏麵此時已經有幾個人在吃飯了,見到來了兩名公子哥兒,望了一眼之後還是繼續自己的話題。對於他們來說,象趙明誠這種身份的人離他們有些遙遠,和他們是沒有共同言語的。

那女店主又問道:“兩位解元吃點什麽呢?”

趙明誠“嘿嘿”笑道:“有豆腐嗎?”

女店主的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說道:“解元說笑了,小店主要就是賣豆腐的,自然有豆腐!”

趙明誠“哦”了一聲,笑道:“那就吃豆腐好了,我就喜歡吃豆腐!子懷啊,你呢?”

盧芳很配合地說了一聲:“德甫安排好了,其實,我也挺喜歡吃豆腐的!”

女店主臉上的笑意終於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淡淡的懣怒,但她並沒有發作,這樣的場麵她早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了,隻是她平日麵對的都是一些粗手粗腳的人,而眼前的卻是兩個白白淨淨的書生而已。她壓抑了一下怒氣,才說道:“既然兩位解元喜歡吃豆腐,那便來兩碗豆腐腦和一碗白豆腐、一碗油豆腐好了。這些雖然都是豆腐,但味道卻各有不同的。”

趙明誠誇張地笑道:“好好好!我就喜歡味道各不相同的豆腐!”說著,便把目光在那女店主身上掃了一眼,又在盧芳的身上掃了一眼。

那女店主答應一聲,正要回頭去做,卻見內屋的幔布忽然抖動了一下,她便帶著歉意向眾人點了點頭,鑽進了內屋。

此時內屋裏有一個男人真抱著一個小孩輕輕地搖動著。其實,那小孩早已在他懷裏睡了過去,而且睡得十分香甜,但他卻還是不停地搖著。看見他渾家進來,那男人便招了招手,待到他渾家走到近前,他才咬著她的耳朵輕輕說道:“等下仔細聽清楚那人說什麽!”

看見他渾家疑惑的眼神,那男人又補充了一句:“那人便是李恩公的大仇人,趙三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