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
餘婉兒在心裏和院外候著的相公說了一聲抱歉,然後自來熟地擠到了一群小丫頭中間。
端起一碗米酒喝了一口,餘婉兒瞬間感到一股涼意從喉嚨流淌下來,在胃中擴散開來,帶來了難以言喻的舒爽。
好爽的感覺。
餘婉兒隻覺得疲憊和困倦都被這感覺一掃而空。她端起碗再次將米酒送到嘴邊。
這一次她準備慢慢品嚐,讓那股清涼在口中多停留一會兒,多享受一會兒。
“我這莊子怎麽樣?合你意嗎?”
餘婉兒過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王從碧幹脆把人留下來吃個午飯。
捉魚,摘菜,撿雞蛋......
王從碧興致勃勃地帶著餘婉兒親自把食材準備好,然後送到了廚房裏,挽起袖子和丫頭們一起動手。
“好吃,好新鮮。”
菜品端上來後,餘婉兒的筷子就沒有停過。
這地方真是太好了,東西好吃,又好玩,難怪王從碧不想回範府去。
餘婉兒一邊吃一邊用餘光偷看了一下王從碧。
發現她吃得開心,笑得又開懷後,也偷偷地笑了笑。
她當時聽範書郡說王從碧因為盧芊芊離家出走的時候,她還以為王從碧是因為難受才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她以為王從碧待在莊子裏麵什麽都沒有,隻能哀怨地躲在屋子裏麵偷偷地哭泣。
但是現在看來她想錯了,她不該把“怨婦”這兩個字和王從碧聯係起來。
畢竟任誰看著王從碧這張笑臉,都說不出“怨婦”這兩個字。
“還要不要再添一碗飯?”
心不在焉的餘婉兒沒發現自己碗裏的飯已經吃完了,但是眼尖的王從碧卻注意到了,讓春花端著飯過來問她,還需不需要加點飯。
看餘婉兒點頭,王從碧又讓秋月給她端了幾個菜過去,還囑咐她多吃一點。
“在我這裏不要拘束,想吃什麽都和我說。”
王從碧說的話很是熟悉,讓餘婉兒回想起她第一次遇見王從碧的場景。
那是在範氏老宅。
餘婉兒和範書郡成親的第二天。
作為新嫁娘的餘婉兒很緊張,所以在見長輩敬茶的時候出了岔子,不小心把茶給打翻了。
餘婉兒敬茶的對象,範書臣的母親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看到餘婉兒打翻了茶,當時臉色就有些不好,指著餘婉兒鼻子就開始數落起來。
那時候餘婉兒臉皮薄,又不會說話,被範母罵的委屈都湧上心頭,隻知道哭。
還是王從碧走了出來,替她說話,才把這事情給圓了過去。
打那以後,餘婉兒就喜歡上了這個好看的姐姐。
所以這次範書郡讓她過來勸王從碧,她才這麽爽快。
不然,哪怕是她相公求情,她都不回來的。
她才不想和範母那一家子扯上什麽關係呢。
不過來都來了,就順便問問吧。
餘婉兒放下手裏的筷子,對著王從碧笑了笑,開口問道:“你還要回範府嗎?”
“這個啊。”
王從碧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吃完了碗裏的飯,示意讓春花上甜湯後才回答。
“不回去了,我在這裏過得挺好的。”
“你覺得好就行了。”
餘婉兒喝了一口甜湯,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本來是過來勸你回去的,但是看你在這裏過得這麽逍遙,我也就不勸了,反正你日子過得比我明白。”
王從碧和範書臣吵架,她隻擔心王從碧會不會難受,會不會傷心。
如果她在莊子上哭,舍不得範書臣的話,她一定會扛著王從碧回去,弄死盧芊芊。
但是現在看王從碧在莊子上過得瀟灑自在,她就沒有任何勸說的想法了。
她又不是想害王從碧,非要讓她回去和範書臣那個朝三暮四的偽君子過日子。
想起範書臣,餘婉兒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男人就是想過齊人之福的日子,不然沒有他的縱容,盧芊芊怎麽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這次王從碧砸爛了他的如意算盤,活該他吃些苦頭。
吃完午飯,王從碧還想要留著餘婉兒吃晚飯。
想起自家相公這會兒還在莊子外麵等著自己,餘婉兒還是含淚拒絕了王從碧的好意。
王從碧也沒有挽留,隻是臨走的時候叫住她,讓春花給她拿了一包東西。
“這是莊子裏麵自己醃製的小菜,我看今日你挺喜歡吃的,於是讓他們給你裝了一份,你回家就可以吃了。”
姐姐真是太細心了,太好了。
餘婉兒看著鼓鼓囊囊的包裹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樣好的姐姐,範書臣那樣的狗男人怎麽配得上啊。
但是......
餘婉兒還是開口再次詢問了一遍。
“姐姐,你真的甘心讓那個盧芊芊占了你的位置嗎?”
“那可是五品官夫人呐,多少女人一生都到不了這個位置的。”
“你確定不會後悔?”
後悔啊。
王從碧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後悔前世沒有像現在一樣離開範書臣。
她為範書臣做了那麽多事情,結果範書臣居然和盧芊芊勾搭上了,最後還害了她和尉遲九儀。
她當時隻以為範書臣是被盧芊芊迷惑了,他們隻要好好溝通就能繼續下去。
但是後來在大牢裏麵聽見範書臣那一席話,她才終於明白範書臣並不是被迷惑了,而是他故意這麽做的。
於是重生後她就覺得自己和範書臣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就算她占得先機,把盧芊芊處理掉了又能怎麽樣。
沒有盧芊芊還有馬芊芊,牛芊芊,她不想一輩子為範書臣這些事情而煩惱。
所以她還不如在這個時候直接放範書臣自由,免得到時候又被人陷害喪命。
想起前世的大火,想起範書臣的絕情,王從碧從嘴裏吐出三個字。
“他不配。”
“哈哈哈哈哈......”
餘婉兒開心地笑了,這才是她認識的王從碧,自信美麗的好姐姐。
把包袱交給貼身侍女,餘婉兒給王從碧行了一個叉手禮,“姐姐,我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你。”
“好。”
王從碧回了禮,笑著說道:“我等著你過來。”
......
莊子外麵,範書郡正和車夫蹲在牆角數螞蟻。
見餘婉兒帶著侍女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娘子啊,你可算是出來了啊!”
“這裏連個茶攤都沒有,我又熱又餓,都要暈過去了啊。”
說著範書郡瞟見侍女手裏的包袱,眼睛一亮,伸手想要去拿。
“這是吃的嗎?娘子給我帶的?”
“不是,那是姐姐給我的,你給我放下來!不然,......”
餘婉兒的狠話還沒有說出口,範書郡已經翻到了裏麵的小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還分了些給車夫。
“一點吃相都沒有。”
餘婉兒咬著牙踢了範書郡一腳,“你好歹家中也出了幾個讀書人,怎麽吃得和餓死鬼一樣,看看你的樣子?”
“我樣子怎麽了,我又不是第一天這個樣子的。”
範書郡吃完小菜,喝了些水,胃裏終於沒有這麽難受了。
“我要是和我那堂兄一樣,你就開心了是吧?”
說到範書臣,範書郡終於想起他們今日過來的目的了。
上前兩步,範書郡硬是貼到餘婉兒身邊,小聲問道:“娘子啊,你今日問嫂嫂她要不要回來了嗎?”
“問了,問了。”
餘婉兒不耐煩地拍開範書郡的臉,爬上了馬車,“她不準備回去了。”
“什麽意思啊?”
範書郡也跟著上了車。
“就是不準備和你堂兄一起過了。”
餘婉兒往旁邊靠靠,給範書郡讓出點位置。
“你以後不要叫她嫂嫂了,叫她王娘子,或者王小姐吧。”
“五品官夫人啊,說不當就不當了啊。”
範書郡倒吸一口氣,“王娘子真是硬氣啊。”
確實硬氣。
餘婉兒看著馬車外的風景想到。
夫君年輕英俊,又身處高位,眼看已經踏上了重臣的路,卻輕易地放手了。
哪個女子能夠如此瀟灑。
餘婉兒捫心自問,自己也做不到如此硬氣。
她必須考慮其他人的目光,必須考慮到對家族的影響,唯獨不能考慮她自己的心。
不過還好。
餘婉兒看著旁邊胖乎乎的範書郡。
她相公雖然長相是差了點,但是頭腦靈活,對她也好,知道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從來都不弄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觸她眉頭。
“咦,娘子,你怎麽這麽看著我?”
被餘婉兒看著的範書郡愣了一下,然後雙手抹了一下頭發,露出一個歪嘴笑容。
“難不成我今日很是英俊,娘子被我絕世的容顏迷到了嗎?”
說著範書郡的眉毛還聳動了兩下,給餘婉兒送了一大碗秋波。
“啪!”
餘婉兒一巴掌拍在範書郡的臉上,嘴角**。
“收住你的眉毛,惡心死了。”
“打是親,罵是愛。”
範書郡根本沒有被餘婉兒話傷到,而是捏住餘婉兒的手往自己臉上貼。
“娘子,再愛我一次。”
“死相,你在這樣我要生氣了。”
夫妻兩人打打鬧鬧正開心,突然“轟隆”一聲炸雷在兩人耳邊響起。
“要下大雨了嗎?”
餘婉兒推開範書郡,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遠處天上烏雲漫步,果然是要下大雨的樣子了。
“也不知道王姐姐在莊子安不安全?”
餘婉兒喃喃自語,正想收回目光,卻不小心瞄到了一隊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策馬奔馳的武士。
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一樣,領頭的武士突然抬頭看向餘婉兒的方向。
四目相對,來不及抽回目光的餘婉兒被武士眼裏露出的寒光嚇得直接定在了馬車中。
等那些武士陸續掠過馬車後,餘婉兒才鬆了一口氣。
“相公。”
餘婉兒抱著胖乎乎的範書郡試圖尋求安全感。
所以她就沒有看見,剛才那一隊武士竟暫停看了他們的馬車一會兒,才又開始向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