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安叫的是皇伯伯,又是如此年幼,短暫的將殿裏的氛圍緩和了些。

連陸瑾逸也放鬆了些許,微笑著道,“是念安啊,都長這麽大了!過來看望你母親?”

陸念安微微彎腰行禮,麵容靦腆,但是說話口氣卻不急不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回皇伯伯的話,看望母親是其一,其二,侄兒聽聞母親一事,有個疑惑,故特此來解惑。”

“哦?”陸瑾逸挑了挑眉有些詫異。“說來聽聽!”

“定遠侯此次受傷頗重,此時在皇宮之中不幸喪命,與母親其實關係不大。”

陸念安娓娓道來,“安兒也知道這其中有一些安兒不懂的彎彎繞繞,可是,如今人是何模樣,剛才還好好的,如今卻說喪了命,皇伯伯,安兒其他的不懂,但是也知道眼見為實的道理。”

他說話不緊不慢,條理清晰,邏輯嚴謹,還以他的角度訴說著自己的困惑,其實隻有一個目的:要當麵見見定遠侯!

他還有沒說的話。

如今說人沒了,總要給人看看!你說沒了就沒了?我不信,說不定是你們合夥起來騙人的!

不過這個意思隻能揣摩,陸念安說的是以孩童視角,避免了陸瑾逸的過多理解。

蘇南月暗中對陸念安豎起大拇指,真是好樣的!

她之前隻想著如何對策,沒有想到從根本出發。

或許這其中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而且,她之前第一時間聽到消息時,特別懷疑,因為一直以來,以她對定遠侯的了解,此人是絕不可能輕易輕生的!

此時再想起來,割裂感特別強烈!

陸瑾逸嘴角抿了抿,對著李公公使了個眼色。

李公公立馬打圓場,“陛下,那劉氏已經被帶到了,您看何時處理?”

蘇南月心裏緊張起來。

剛剛燃起的一絲疑惑和轉機隻能擱置下來。

陸瑾逸看了一眼蘇南月道:“帶進來。”

不一會兒,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逼近,蘇南月再也忍不住上前接應她。

隻見劉英兒臉色慘白,身下的裙琚一片血色與灰黑粘連在一起。她一步一步都走的極為緩慢,每走一步,她的臉色就痛苦一分,額頭的汗水就流下幾縷,看起來好不狼狽。

蘇南月眼眶瞬間濕潤,她走到她麵前,抬手就要去看她的腳,卻被劉英兒一把拉住。

劉英兒慘白著臉卻露出一抹真誠的微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蘇南月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她沒想到會讓劉英兒受這樣大的委屈,這樣大的罪!

她心裏的自責與後悔此刻如海浪般洶湧而來。

定遠侯!她就該直接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了!

沒想到死後還被擺了一道!

劉英兒拍了拍她的手,跪倒在地:

“妾身劉英兒,叩見陛下!劉英兒敲登天鼓,是想麵見陛下,定遠侯當街被行凶一事,是妾身一人所為,與嘉陵郡主無關!望陛下明察!”

蘇南月立馬反駁,“不是這樣……”

卻被劉英兒直接打斷:“陛下,當日圍街之人眾多,您隨意抽查幾個都可以得到這樣的結果,嘉陵郡主是為妾身出頭,當日,妾身被定遠侯圍困在街上,若不是嘉陵郡主及時出手,妾身此刻已然入了黃土!請陛下饒了嘉陵郡主!若要怪罪,就怪罪到妾身一人頭上!”

陸瑾逸沉著臉,不露自威:“這就是你敲響登天鼓後要說的話!”

劉英兒叩頭下去,“是!”

“哈哈哈哈!好!真好!蘇南月,你果真是好樣的!這籠絡人心的手段,朕自愧不如!”陸瑾逸說得陰陽怪氣,眼神梭尋著殿下的幾人,似笑非笑。

蘇南月雙眼含淚,心裏的激憤再也忍不住。

她抬眼看著陸瑾逸道:“陛下,我知道定遠侯死在皇宮,您得給明眼人一個交代,可是,您是一國之君,真的不曾想過,如何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嗎!如何給那些被欺辱過的百姓一個交代嗎!”

“大膽蘇南月!你想要造反不成!”陸瑾逸重重一拍桌子,眼神裏的憤怒肉眼可見。

“皇伯伯!”陸念安忽然“撲通”一聲跪下,臉上還有些驚懼,可絲毫沒有退縮,“安兒帶了太醫過來,請皇伯伯允許安兒帶人去驗證一番!”

“混賬!”陸瑾逸一把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奏折就砸了過去,蘇南月眼疾手快一下子撲了過去,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回頭,就看到蕭景悅站在她身後,手指泛白,緊緊捏著灰褐色的木頭奏折,手心有血漬一滴滴往下滴落。

他回過頭,隱含關切,“你們沒事吧?”

蘇南月搖了搖頭,看向懷中的陸念安,見他隻是臉色有些蒼白,並無其他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反了!反了!一個個都反了天了!”陸瑾逸怒不可遏,指著幾人,橫眉倒豎,“來人!將這幾人拖出去,……”

“皇帝!”威嚴的一聲質問自門口傳來。

太後扶著落秋的手一步一步走進來。

“鬧夠了沒有!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定遠侯,你瞧瞧你們,鬧到了什麽地步!”

“悅兒,給你父皇道個歉!還有安兒你也是,看把你皇伯伯氣成什麽樣!”

她對於殿下跪著的幾個人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書桌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母後!您怎麽來了!”陸瑾逸不愧是帝王,喜怒全憑心情。

剛才還對幾人怒斥,此刻依然可以平靜的和太後說著話。

蕭景悅和陸念安隻依照著太後的話,給皇帝賠禮道歉,其他的話一句不多說。如今有了主心骨,他們也不用住之前一般,一盤散沙。

蘇南月抬眼看向蕭景悅,眼神示意他太後是怎麽回事。

蕭景悅隻是笑笑,讓她稍安勿躁。

“哀家若不來,整個皇宮是不是都要翻了天了!”太後沒好氣的接著話。

“咦?”太後左右轉了一圈,發現殿上並沒有其他東西,“不是說定遠侯以自身性命為保,怒斥嘉陵郡主目無法紀,為非作歹,殘害皇室麽?”

“怎麽,沒見他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