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若眠從噩夢中驚醒,瘋了一樣搓抓自己的胳膊和脖子。

是血,都是血。

“眠兒,眠兒!”祁聿懷握住了若眠的腕子,稍用了些力氣才控製住她。

她的胳膊都被自己抓紅了。

若眠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從披散著的青絲間膽怯地窺著眼前的人。

待看清是一張熟悉的,莫名讓她覺得可以依賴和信任的臉後,她直接撲上去抱住了他。

痛哭不止。

祁聿懷抬起的胳膊頓了頓,隻是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肩。

她現在那麽脆弱,他已經在趁人之危了,沒資格再索要更多。

片刻後,若眠神誌回籠,她望了望四周——一間寬敞華麗但處處透著陌生的屋子。

察覺到若眠的警惕和不安,祁聿懷貼心地解釋道:“在我府上。”

若眠低了低眸,有些局促,“打擾了。”

昏睡了兩日的她,嗓音幹啞得簡直要冒火。

祁聿懷起身為她倒了杯水,若眠乖軟地捧進掌心,“謝謝。”

祁聿懷倚坐在床沿,若眠靜靜潤著喉,兩人都望著虛空,時而會覷對方一眼。

“我已著人厚葬周靄,你且安心。若是不放心,待會兒我就可以帶你去看看她的墳塋。”

“好。”

“崔玉漣的死你也不用擔驚受怕,我已翻出他過去害死二十餘位女子性命的舊案,還有他以權謀私徇私枉法的證據。”

崔玉漣的家人要想保住崔玉漣的臉麵,乃至整個崔家的臉麵,唯有答應不追究若眠的罪罰。

“謝謝你這麽費心幫我。”

字麵上的疏離刺得祁聿懷心肝疼,他提了提若眠的錦被,“正是晌午,不便出門,你再休息會,我會來喚你。”

剛要起身離開,若眠驀地抓住了他的腕子。

祁聿懷隻得又坐回床沿,“怎麽了?”

若眠哭過的眸子瀲灩靡麗,曳著淺淡的桃粉,不合時宜地令祁聿懷想起在**把她欺負慘的時候。

無奈撇開眸。

“其實我很害怕。”若眠的嗓音溫軟,低低的,透著惹人心疼的可憐。

“去崔府的路上我就很害怕,我知道我必是有去無回。

“為了阿姊,我用各種理由逼自己去送死,每次剛說服自己無懼無畏起來,就會想起你,想起我們的兒子。

“想到你們,我就無比想活下去,於是暗暗奢望會否有一線生機,便又開始害怕。”

淚湧進若眠的眼眶,她的手小心翼翼往下探,直至鑽進祁聿懷掌心。

肌膚的相觸宛如點火,祁聿懷如臨大敵,想躲開,但又萬般上癮不舍。

隻能任由若眠摧殘他本就薄弱的意誌。

“殺了崔玉漣,我一點都不痛快,既沒有報仇的痛快,也沒有可以安心赴死的痛快。

“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後怕。”

鞭屍和在雨中痛哭,既是害怕,也是走到無路可退的自暴自棄。

她的腦海被“大不了就死”的想法侵占生吞,已瀕臨崩潰邊緣。

幸好祁聿懷出現了。

宛若茫茫無際的大海天降浮木。

“你不知道我看見你的時候,我有多恨自己。

“我一遍遍蠻橫無理地推開你,你卻一次又一次無怨無悔地出現在我身邊。

“我好恨我自己沒有你勇敢。”

淚珠大顆大顆滴落在祁聿懷的手背,滾燙又灼熱。

他小心翼翼地期待若眠再說下去,可卻僅僅止於此。

僅僅隻是被他的愛感動。

“沒事了。以後再犯傻的時候,多想想念安,他攏共還沒見過你幾次。”

“我不會再做傻事了。”若眠灼灼的視線籠著祁聿懷,明眸好似霧蒙蒙的琉璃,眼尾一抹嬌豔的嫣紅。

活像一隻勾人的精魅。

祁聿懷的指腹無意摩挲著她細嫩的手背,另一隻手緊張地快將床沿捏碎了。

始終心虛地躲著若眠的視線。

“你背上的傷,還疼不疼?”

雪醫師說若眠背上都是些淺傷,加起來都不會比她之前替萬俟欒挨的那刀痛。

清洗上藥過後,幾日便可痊愈。

祁聿懷這麽問,隻是在轉移若眠的注意,讓她不要再沉湎於失去周靄的痛苦裏。

“疼,你能再幫我上點藥嗎?”

說著,已在低頭解中衣的腰繩了。

祁聿懷慌不擇亂地握住了若眠的手腕,喉結滾了滾,“雪醫師今早剛替你換過。”

“……嗯。”若眠心裏蔓延開失落和挫敗,深感黔驢技窮。

祁聿懷心裏的燥火愈發難耐,他鬆了若眠的腕子,也將被若眠緊緊攥著的手抽了出來,“你好好休息。”

幾乎落荒而逃。

“祁聿懷。”若眠的聲音又小又悶。

聽在此刻的祁聿懷耳裏,就像在故意折磨他。

可他一回眸,對上若眠那雙楚楚可憐的瀲灩水眸後,怨氣便莫名煙消雲散了。

認命地湊上去任她玩弄擺布。

“怎麽了?還害怕嗎?我守著你睡?”

若眠沒有應聲,直白地盯著祁聿懷的唇瓣,再一寸寸往下遊移,落在男人性感的喉結和鎖骨上。

祁聿懷不自在地攏了攏衣襟,“要是不想睡,我們現在就去周靄的墳前?”

若眠已全然聽不進他在說什麽,扯著男人的腰封吻他的唇,喉結……

祁聿懷捏著若眠的肩推開了她,忍到泛疼,“眠兒,沒必要因為感激這麽做。”

“我愛你。”若眠咬了咬唇,眸子濕漉漉的,滿是被拒絕的委屈。

她前麵說了那麽老長一段,都在表明心意,她不確定祁聿懷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不想理會,便隻好激進到底。

祁聿懷有些懷疑在做夢,“不是哄我?過幾日振作了堅強了,會不會又拋下我?”

若眠心急如焚,“不是哄你,我也不會再跑了。我愛你,很愛——”

後麵的話祁聿懷已沒有耐心聽完,他緊緊擁著若眠,橫亙在若眠腰間的手臂青筋直起,吻得很深,又異常溫柔綿長。

男人的胸膛堅硬結實,遞出滾滾的熱意,和暖暖的男性氣息。

若眠仰著白皙纖細的脖頸,軟軟融進他的懷,手臂攀上祁聿懷寬闊的肩,用力地迎合他,回應他。

指腹眷戀地撫著男人的青絲。

輕輕的風吹開窗,吹皺一室旖旎的曖昧,攪動著激烈的喘息。

“眠兒,我以為你不會再愛我了。”

祁聿懷的嗓音裏攜著令人心疼的低泣,沉沉地喘著。

若眠渾身軟得一塌糊塗,每塊骨頭連著筋都是酥的,淺淺過電般的癢意一陣強過一陣,竄遍全身。

“對不住。我沒想過你會苦等我那麽久,我該怎麽還給你好呢。”

祁聿懷咬了咬她的唇,“不用還。”

他從不覺得若眠欠他什麽,若眠的離開,冥冥之中也有他的推波助瀾。

如今能失而複得已是天大的恩賜,他很知足。

“我愛你。”若眠一遍遍在他耳邊低語,一句比一句堅定。

祁聿懷埋在若眠頸窩,唇畔漾著幸福而寵溺的笑意。

幸好,幸好他從沒有真正說服自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