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處理了星杏,日昭便命江澄觀將帶回給傅寧的禮物通通搬往炅寧宮。雖然惦記傅寧,但每次發生衝突都是傅寧屈低服小,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所以也不心急,悠哉地等著傅寧聽到明妃重回明華宮的消息後前來向他陪罪。誰知等了一天又一天,都不見傅寧請見,不由得心煩氣躁,偏生當初一氣之下把話說得滿了,此時怎抹得下臉宣見傅寧?心中又是掛念、又是惱怒、又是後悔,每天隻是拿著服侍他的左右出氣。
江澄觀深知日昭心事,但日昭那般火爆性子,先前哪裏敢提,此時見日昭懊惱了,才慢慢進言:“皇上,有件事不知奴才該不該提?”
日昭不耐煩道:“說!”
江澄觀恭敬的說:“傅將軍出了幽京,要不要將他帶回來?
日昭震愕:“什麽?”
原來傅寧料定此事無法幸免,想著一生榮華富貴享過,驚濤駭浪試過,酸甜苦辣嚐過,也算滿足了,唯一深感內疚的,就是自周若梅成為自己妻子後,從沒有好好陪過她。幹脆豁了出去,將諸般紅塵俗事置之腦外,攜了周若梅,帶著自己的幾個貼身隨從,沿著官道直往南下,盡興遊玩。
因為周若梅愛梅,所以第一站就選了幽京近郊的離園。時正隆冬,紅梅開得熱鬧,傅寧和周若梅兩人牽手悠然而行。一邊看雪,一邊賞梅。傅寧見妻子清靈靈的一個人兒,在白雪紅梅的襯托下,臉兒玉一般晶瑩,益發的我見猶憐。憐惜地握緊妻子的手,輕輕說:“梅梅,你可還記得我們初見的時景?”
周若梅輕輕點了點頭。
傅寧癡癡的看著她,眼神無比溫柔:“那時我來拜訪夫子,你就站在那梅樹下,一回頭,我就傻了。你不知道,我原先也有些輕狂的,可自見了你後,就怎也忘不了,心裏牽來掛去的,就隻有你一個。偏偏你每次見了我就遠遠避了開去,都不知道我多麽心焦難過。”
縱已成親多日,聽他提起往事,周若梅還是不由得臉一紅,垂頭低低說:“不。。。。。。不是的。每次聽得你來,我都避在一旁偷偷看你。”
傅寧卻不知有此事,這時聽妻子一說,心花怒放,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妻子。周若梅見他神情滿是挪揄,又羞又惱,嬌嗔著用力捶在丈夫身上。傅寧朗聲一笑,用力將妻子拉入懷裏,緊緊抱著。周若梅嚇了一跳,害羞掙紮,但傅寧抱住就是不放,終於倦了,無力地偎入丈夫寬廣的胸膛。剛才還嗔怪著丈夫,但窩在丈夫懷裏一會兒,卻伸出顫抖的手也用力回抱住丈夫,兩人在漫天風雪中緊緊相擁。
傅寧一行人過了青州後,便改走水道,包了一條小船沿江而下。這一日到江州,江州以江繡和珠寶名揚天下,傅寧有心要幫妻子選幾款合意的珠寶,便吩咐停船靠岸,在江州歇腳。到江州的寶月齋為妻子選了兩隻手鐲、一條項鏈,一支簪子,又幫母親也挑了幾款,這才罷手。一看天色,已近晌午,便帶了眾人到寶源樓用餐。
到寶源樓門口,背後傳來尖細的聲音:“傅大人!”
傅寧一怔,轉身看去,卻是微服裝扮的江澄觀和小順子,心一沉,平靜的說:“江公公,你是來拿我們的麽?”
江澄觀微微一笑,說:“傅大人言重了。今天小的作東,請!”
傅寧頷首,對王保兒說:“阿保,你陪夫人先回客棧。”
傅寧和江澄觀在二樓雅座坐下。小順子搶前幾步,跪倒在地:“給主子請安!多日不見,主子氣色越發好了!卻不知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日夜擔心牽掛!”說著便拭淚。
傅寧輕踢他一腳,笑罵:“狗腿!起來!”
小順子含怨瞄了傅寧一眼,尚在嘀嘀咕咕:“誰狗腿了。。。。。。”被傅寧橫了一眼,乖乖閉口,退往一邊。
傅寧轉向江澄觀:“江公公,請問皇上有什麽旨意?”
江澄觀歎了一口氣:“皇上已查清明妃娘娘被陷害一事,這些日子氣得吃不好,睡不好。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為皇上分憂解難。。。。。。”他就此頓住,炯炯望著傅寧。
傅寧默然無語,片刻,抬頭,說:“江公公,經過這些日子,我對朝堂之事早淡了,一心想著歸隱田園,賞梅看菊,可否請公公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
江澄觀登時色變,說:“傅將軍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麽?”定眼看著傅寧,誠懇的說:“皇上已免將軍之罪,將軍斷不可自誤。”
傅寧心中輕歎,他何嚐不知日昭是非人能左右的人物,隻是兩人已隔了近三月未親近,要想斷了這種禁忌關係隻怕趁此還有點機會,若是進了宮,以日昭這般喜怒無常的性子,那種日子什麽時候才是盡頭?滿心想著借此擺脫日昭,無論江澄觀如何勸說,隻是靜默不語。
江澄觀見傅寧神色,輕輕說:“皇上原本下旨要重處將軍一家,是我勸了下來。”心中苦笑,他本想緩和兩人關係,瞞下這一點的,無奈還是要挑明。
傅寧眼神一跳,呆呆思量了會,說:“謝謝公公!隻是在京中住得悶了,我想在這裏多留幾天,然後再回宮向皇上請罪。”
江澄觀為難的說:“傅將軍,皇上近來心情不好,若我遲歸,必當怪責。”
傅寧垂眼:“好,我這就跟你回京。”
一行人棄船取官道而回,到幽京已入夜。傅寧勒馬對江澄觀說:“江公公,現已夜深,皇上必已歇下,我明日再進宮請安。公公請回。”
江澄觀一怔:“傅將軍,這次出宮拖延甚久,皇上勢必心焦,還請將軍。。。。。。”
傅寧想到這一入宮,生死難測,和父母妻兒不知何時能見,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抬手打斷他的話:“公公,我甚感不適,見了皇上,隻怕皇上要生氣,請公公寬宏則個。”
見他此意甚決,江澄觀無奈,隻得同意,先行回宮。
傅父傅母早已睡下,聽得兒子媳婦回來,歡喜不勝,著衣出來相見。傅寧吩咐王保兒將帶回來的東西分發給下人,自己則將選購回來的禮物親手呈上給兩老。
王保兒將東西按資曆輩份一項項分發下去,卻不見自已的侄兒王宗保,極是惱怒,這兔崽子,越來越不象話!這麽晚也不回來,到哪鑽沙去了!又擔心他年少惹事,暗中派人四處找尋。
傅寧怕兩老走了困,略坐了會便服侍兩老就寢,又去看視了搬到兩老隔房的傅安,這才回房。
勞累了一天,周若梅困倦不已,懶懶的放下長發,在鏡旁卸妝。傅寧近前,掬起妻子的長發,輕輕一吻,讚道:“發長垂地,光可鑒人。梅梅,你這頭秀發可真美!”
周若梅回眸一笑,眉眼盈盈:“相公的發比我更好呢!”
傅寧親了她一口,笑道:“哪比得上我的心肝寶貝兒!”燭光下見妻子眉如籠煙,嘴若櫻桃,登時意動,拿了台上的眉筆,笑道:“梅梅你的眉淡了些,來,相公為你畫上。”
周若梅又好氣又好笑:“相公胡鬧!都晚上了!還畫眉?”
傅寧輕笑:“怎麽不行了,我就喜歡!”
周若梅見他執意,便依了他,閉眼由得傅寧輕輕將眉畫上,心裏甜絲絲的。
傅寧畫了一邊,捧了妻子的臉細細端詳,笑道:“梅梅,相公這樣一畫,你覺得如何?”輕輕推轉妻子的頭對正銅鏡。
周若梅對鏡細觀,笑道:“相公。。。。。。”
話沒說完,門碰的一聲被推開,兩人愕然轉頭。一見來人,傅寧失聲說:“皇上?!”畫筆無力的從指間滑落。
燭火被風一吹,不住閃煉,映得那少年的臉陰睛不定。他跨前一步,停下,隻是將眼光鎖定傅寧,嘴角抿得死緊,沒有說話。
傅寧微遮住妻子,拉下妻子一齊跪倒:“皇上萬歲萬萬歲!”
日昭隻是冷冷站著。
傅寧輕輕在妻子耳邊說:“你先出去。”
周若梅自聽說來人是皇上就呆了,麵上沒有一絲血色,口唇顫抖著,卻不肯離開。
傅寧暗推妻子,輕責:“梅梅!”
周若梅惶切的看了丈夫一眼,踉蹌出去了。
江澄觀躡步上前,輕輕把門關上。嘴朝外努了努,隨行的十八個侍衛躬身散開。
日昭就那樣看著傅寧,慢慢走近,在梳妝台坐下,輕輕托起傅寧的下巴,眼仍不離傅寧左右,手卻慢慢移到台上,摸到放在台上的那盒胭脂,拿了過來,打開,挑了一角,輕輕抹在傅寧的唇上。
王宗保瑟縮一下,醒過來。四周漆黑一片,不清楚什麽時辰。他把身上柔軟的女體推開,摸索著點了蠟燭,拾起衣服穿上。見碧玉仍倦睡如死,就沒有叫醒她,隻是將她身上的被子蓋嚴了些,躡手躡腳走到門旁,按了一下開關,偷偷出去。
外麵是傅寧的書房。他悄悄打開房門,冷風灌了進來,他渾身一個抖索,縮頭縮腦的踮步出去。外麵漆黑一團,死寂一片。他沿著房外走廊疾步快走,深怕有人發現他半夜未歸。叔叔王保兒已警告他多次,若他再這樣胡混,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他。隻是他前些日子才勾搭上周若梅房裏的碧玉,正是情濃正熱的時候,如何舍得?且住在素心閣裏的幾個大丫頭,如翡翠、明珠等都隨著小主子搬到老夫人住的鬆濤院去,偌大個素心閣,隻留下碧玉一人看守,更是全無忌憚,今天午間兩人又偷偷竄進傅寧書房裏的暗間歡好,直到方才。
夜冷風大,又恃著素心閣裏無人,王宗保放膽繞著曲曲折折的回廊往外走。這宅子原是前朝權相馬應龍的居所,後來馬應龍敗了事,又傳言宅中鬧鬼,便荒置下來,直到日昭賜給傅寧。此時一人走在黑暗中,想起鬧鬼之說,王宗保心裏不禁有點毛毛的,再加上當初建造者不知出於何故,將素心閣走廊建得幽深窄長,兜兜轉轉,給人的感覺就象不斷地兜圈子,更是激發了王宗保的諸般想象,渾生生打了個寒噤,步伐越跨越快,恨不得早早回到自己的房裏去。
細微的呻吟聲傳來。
王宗保疑惑地停步,豎耳細聽,似乎是從老爺房裏傳出的,隻是老爺和夫人遠遊未歸。。。。。。他全身寒毛豎起,是誰?出現在這般深夜,不會是鬼魅吧?一霎間,以前聽來的種種傳聞湧上心頭:某某深夜,老李聽到園裏傳來低低的女子啜泣聲,聞聲尋去,卻怎也找不著;明明巡夜時已檢視了無人,可是無意間一轉頭,卻看見身影一閃而過。。。。。。他渾身一個抖顫,轉頭狂跑,但跑了幾步又停下,悄悄摸回去。他終是年少心性,好奇心極盛,遇上詭譎的事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強自壓抑的呻吟聲,夾雜著渾濁的喘息聲和肉體撞擊聲不絕傳來,王宗保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是此道中人,自是清楚,這是歡好時發出的聲音,隻是隱隱覺得什麽地方不對,也沒深思,悄悄地摸到窗下。
飽含情欲,很陌生很年輕的男聲壓抑不住的激奮:“啊~~~~叫相公!叫!”
沒有響應。那男人似乎動怒了,動作越發地激烈。低低的悶哼聲傳來,掩飾不住的痛楚,熟悉的男聲似斷似續地說:“皇。。。。。。皇上。。。。。。”
“皇上”兩字一入耳,王宗保腦中嗡的一聲,腳一軟,坐倒在地。原來皇上與傅將軍?他渾身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知道自己無意中知道了絕對不應該知道的秘密。掙紮著想站起,但兩腳如棉絮,軟軟地無處著力,隻有慌亂地手腳並用,爬出素心院。在翠密的花樹從中定了會神,扶著枝幹站起,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院子,才走幾步,前麵低低地有人喝問:“誰?”
他一驚,惶怕地透過葉隙看去,月亮門前陌生的幾人站在那裏,聽得響動正警覺地掃向他這邊。他全身僵硬,心中急道“快躲快躲”,身子卻不受控製地僵在那裏。“喵”的一聲,周若梅心愛的那隻虎斑大貓從黑暗中跳出,縱得幾縱,不知去向。那些人神色才鬆下來,笑道:“原來是隻貓。”
王宗保心一鬆,癱靠在樹上,這才發現全身皆是冷汗。小心地一步步挪出這地方,摸向素心閣後門。這次小心了些,隱在樹從中偷望,不出所料,門前也是有人看守。他咬牙離開,潛到院裏最濃密靠牆的樹蔭下,傾耳細聽,靜謐的黑暗中傳來清晰的刷刷聲,竟是有人在牆外巡邏。他手足冰冷,最後的僥幸之心也去了,怎麽辦,他要怎樣出去?若是被人發現。。。。。。他心中一寒,細想了會,決定回到書房的暗門中去,躲過今晚再說。
主意一定,王宗保偷偷地往書房潛去。走到書房西北的假山處,輕輕的喝止聲傳來:“你在這裏幹什麽?”
王宗保大驚,連退幾步,抬眼看去,一窈窕身影從假山旁的灌木從現了出來,麵對他,黑暗中卻不知是誰。他正驚懼著,那人再次喝問:“宗保,你在這裏幹什麽?”雖帶有責備之意,聲音仍是說不出的圓潤溫柔。他倒退一步,遲疑地問:“夫人?”
那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正是周若梅。黑夜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她輕聲問:“宗保,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這個時分這個地方見到怎也不應該見到的人,王宗保全身冷汗順著身子往下淌,強笑:“夫人,你。。。。。。你回來了?”周若梅凝目看他一會兒,輕輕說:“你跟我來。”
他心中打鼓,忐忑地跟在周若梅身後。周若梅走到假山旁,不知怎樣一按,假山一角滑開,出現一個小門,他愕然止步,囁嚅地說:“夫人。。。。。。”
周若梅回頭望了他一眼,柔和卻堅定地說:“跟我來。”
一想到剛才發現的事情,王宗保身子不禁一抖,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他快速瞟了周若梅一眼。一向敬畏的老爺居然是皇上男寵,一向溫柔的夫人居然深夜出現在這裏,無處不透出詭異,這府中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他硬生生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安慰自己,夫人一向和順,對他也甚是寵愛,怎也比落到外麵那些人手裏好。但不論怎樣說服自己,心中還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的。
順著狹窄的石階下去,裏麵是一個小小的石室,一桌一椅一個小小的書架。周若梅在椅中坐下,問:“你今晚。。。。。。”說到這裏,她看向王宗保,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定定地掃視著他。
她眼光如往般鎮定柔和,王宗保卻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壓力迫來,枉是平日千伶百俐的,現在腦中也是一團漿糊,慌亂地說:“我我我。。。。。。”
周若梅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指了指桌上的茶壺,柔聲說:“喝幾口再說吧。”
王宗保拿起杯,趁著喝茶的機會,腦中迅速轉動,尋量著如何措辭。終於放下茶壺,垂手說:“今天中午我過來幫老爺打掃書房,打了個盹,居然就睡死了。醒來時怕王總管發現,忙要趕回去,卻發現門外有人守著,很是麵生,我不敢從那裏出,又內急,便想找個地方。。。。。。”他噤聲,雙手卡住喉嚨,口中嗬嗬作聲,鮮血不住從口中淌下,慢慢軟倒在地。雙目仍死盯著周若梅,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周若梅坐在椅上,看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沒半分驚怕,語音仍是萬分溫柔:“你提到王保兒,又有什麽用?我家相公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我怎會給你機會,讓你這饒舌小人辱及他的名聲?”
傅寧回京後行蹤不定,她又產後體弱,兩人一直沒有同床歡好,此事她原也不知。但年初傅寧從宮中回來,再次臥床不起。她憂心不已,硬撐著身子幫發高燒病得暈沉的傅寧擦身,無意中發現丈夫身上那慘不忍睹的傷痕,頓時呆了,也不敢聲張,隻私下處處留心。傅寧對此雖十分謹慎小心,但她是傅寧的枕邊人,傅寧縱百般遮掩,又怎瞞得過她?他那麽驕傲的人,能讓他如此忍辱求和,那人身份自是非常人,聯想起去年家中之禍,漫天風波就那麽輕輕放下,傅寧也不引罪,隻黜入宮中做侍衛,一個月三停裏二停都不回來,偶爾回一次也是神色匆匆。那時她已十分懷疑,今晚皇上親臨,一見皇上神色和丈夫舉止,心中更是明明白白。但丈夫不希望她知,她雖然心千般痛,萬般疼,也隻能不知。隻是。。。。。。隻是每次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日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那麽怕他傷了、痛了、苦了、累了!傅郎傅郎!委屈你了!她閉眼,眼淚如水滑下,輕輕說:“傅郎傅郎!請你記得,不論如何,請為我們活著。”
翌日日昭一早就起來,傅寧掙紮著要送他。日昭製止:“你還是躺著,今晚才回宮。”他昨晚盡興,今天心情大好,之前種種的嫉憤怨恨已風消雲散,更不忍追責傅寧,依舊穿回那套侍衛服,滿意地推門出去,和江澄觀等一行人悄悄從後門走了。
傅寧疲憊至極,沾枕便睡。也不知過了多久,驀然醒來。見妻子坐在床邊無比愛戀地看著自己,眼中水波轉動,眼圈紅紅的,竟是哭過的樣子。心一驚,坐起身問:“梅梅,怎麽啦?”
周若梅醒過神來,擔憂地看著他,怯怯地問:“相公,昨晚皇上親臨,不會有事吧?”
傅寧心一震,見妻子露出惶恐之色,輕輕拍著她的手說:“沒事,隻是找我詢問些事,宮中說話不便,就親臨家中了,不用擔心。”
周若梅露出如釋重負之色,開顏一笑,說:“昨晚江公公將素心閣搜索一遍,又派人守在院裏,你在裏麵一直不出來,我都不知多掛心,嚇死我了。”
傅寧見妻子燦爛的笑靨,心中沒來由的一酸,伸手將妻子擁入懷裏,輕輕說:“傻東西!有我在,怎也要護著你們的。”
周若梅投身入他懷中,眼淚啪啪地往下掉。傅寧慌了神,忙幫妻子拭淚,急問:“梅梅,又怎麽啦?”周若梅連連搖頭,哽咽著說:“沒什麽。”眼光無意中落在他手上,不知為何頓了頓。傅寧極是敏感,馬上隨之看去,見滑出袖的手臂露出一大塊的淤青,上麵深深的幾個小傷口,仍留著血痕,卻是昨晚日昭情動時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留下的痕跡。幸好過了一晚,齒痕不是那麽顯,忙掩了下去,心中急跳,強笑說:“昨天不小心蹭了下,不過沒事,小傷而已。”
周若梅點了點頭,柔聲說:“相公,以後可要多加小心。”和順地站起,笑著說:“相公餓了不?我去為相公做幾個小菜。”悄步出去。
傅寧見妻子沒有懷疑,一顆緊繃的心才放下來。無力地倒在床上,輕輕對自己說,不用怕,她不知道,幸好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