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約好是晚上六點吃飯,範飛卻提前一個小時來到了怡香園小區,想先去打探一下丁詩晨的下落。

範飛沒有去過丁詩晨家,丁詩晨也沒有告訴過他地址,不過丁易這個名人的家顯然很容易打聽出來,所以範飛最終還是順利地找到了丁家。

在範飛的預想中,丁家肯定是一棟別墅,不過讓範飛有些吃驚的是,丁家竟然是一個別墅群——兩棟四層半高的別墅和一棟六層半高的別墅成品字形分布,組成了一個小別墅群,外麵則是一圈紅色的圍牆,圍住了這數千平方的地盤。而圍牆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攝像頭,幾乎是全方位地監控著周圍的動靜,哪怕一隻麻雀飛過來,恐怕都會被別墅裏的監控設備給發現,可謂戒備森嚴。

範飛見了這麽密集的攝像頭,心裏也有些發慌。好在他早有所戒備,戴上了一幅寬邊墨鏡,遮住了小半邊臉。不過他還是謹慎地遠離了圍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圍牆正門的大型推拉鐵門處,微側著頭打量了幾眼。

從鐵門處望進去,裏麵有小花園,有小菜地,有魚池和假山,有露天泳池,有十多顆大樹小樹,還有一個小停車場,甚至還有兩個桌球台,竟是一個園中園,國中國。若非親眼看見,範飛幾乎很難想象這份富貴逼人的場景。

而除了丁家外,怡香園小區內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景觀。範飛估計丁家肯定也涉足了房地產,而且很可能怡香園小區就是丁家開發的,所以才能預留下一塊地皮,在小區裏修建起這樣一處超豪華的豪宅。

鐵門緊鎖,別墅群內冷冷清清的,幾乎看不到人,隻有一個瘦小的老頭佝僂著背在掃地。這老頭長得很普通,頭發已經花白,皮膚有些臘黃,神情木訥,看起來像是得了肝炎或黃膽病。他拿著一把竹掃把,正慢條斯理地清掃著地上的落葉和雜物,動作倒是很舒緩自然,一看就是掃了多年地的老傭人。

老頭掃了一會地,忽然像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來,呆呆地看了範飛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旁若無人地掃起地來。

範飛也沒在意,徑直走過鐵門,走了好一陣才繞到了圍牆的後方,並走到了另一棟相鄰的別墅後麵,然後找了個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躺在了草坪上,開始催眠自己。

“現在我的精神極度放鬆,聽力異常靈敏,我就是傳說中的千裏耳,我能聽清楚附近五百米內的任何細微聲音……”

範飛催眠自己後,實際上隻能聽清楚附近兩百米內的細微聲音,不過他照例是抱著“求一百得五十”的心態虛報了一點數據。

調用出自己強大的聽力異能後,範飛便集中全部精神,開始傾聽著丁家這幾棟別墅的動靜。

靜靜地聽了近一個小時,範飛也沒聽到多少動靜,偌大的別墅群內,傳來的多半是電視機傳來的聲音。範飛集中精力分辨著各式各樣的聲音,也終於聽到了一些對話聲,雖然那裏麵並沒有丁詩晨的聲音,但也透露出一些比較重要的信息,讓他臉上的表情忽喜忽憂。

接近六點時,範飛手機上的鬧鈴忽然響了。範飛歎了口氣,有些不甘心地站起身來,仔細地回味了一下剛才偷聽到的內容,整理了一下思緒,才往許靜家走去。

剛走到門前,範飛就聞到了一股好聞的菜香,他使勁地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聲嘀咕道:“今晚口福不小,有紅燒肉,還有辣子雞,糖醋排骨,嘿嘿,就是排骨上的醋澆得太濃了些……”

範飛的嗅覺很靈敏,又長期在龍鳳餐館幫忙,所以一聞到菜香味,就能分辨出是什麽菜來,甚至連菜裏的調料都能判斷個八九不離十。此刻一聞到這麽多葷菜,頓時精神大振。

範飛敲門後,是保姆紅姨來開的門。紅姨係著條圍裙,顯然是正在廚房裏炒菜。

範飛剛走進客廳,便愣了一愣,因為許逸凡正在和一個老頭下象棋,而這個老頭,居然是他剛才在丁家鐵門處看到的那個掃地的傭人。

聽到範飛的動靜,那老傭人抬起頭來看了範飛一眼,臉上仍然木木的,沒有任何表情,轉眼間又垂下頭去,盯著棋盤發起愣來。

他的眼神很呆滯,還有些茫然,似乎完全還沉浸在那盤棋局裏,讓範飛覺得他雖然看了自己一眼,卻根本沒將自己真正地看在眼裏,倒有點像海闞的那種發呆眼神。

“小範來了啊,來,幫我看看我能贏這盤棋不?”許逸凡見了範飛,當即臉露喜色地說道。

“這個……許爺爺,我可不怎麽會下棋。”範飛推辭了一句,眼光一直停留在那個老傭人身上。

“沒事,我們都不太會下。”許逸凡笑眯眯地說道,“你也別謙虛,聽靜靜說,你可是在學校裏得過獎的。”

聽許逸凡這麽一揭自己的老底,範飛這才把視線放到棋盤上,看了幾眼之後,臉色就微微地變了。

這居然是一盤江湖殘局,而且是變化最為繁複的一種象棋殘局,是那些江湖老騙子們最喜歡用的招數。

而這盤棋又是“火燒連營”係列中的“兩炮三兵馬連營”,是常見的“三兵連營”的繁雜改進版。棋局更微妙,變化更繁雜,圈套更多,推演起來更為複雜,一著不慎,就會輸棋,是極少數江湖騙子們偶爾才會祭出的法寶。

範飛的父親範之然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抽點煙,喝點酒,下點棋。下棋和打牌不同,一般是不講輸贏彩頭的,所以沒錢去賭博的範之然便特別好這一口,捎帶著範飛也小小年紀就學會了下棋,在他十五歲時,在村裏就難覓對手了,經常把那些下了幾十年棋的老頭們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當範飛走出自己的小村莊後,在高中同學間下棋也幾乎沒遇到過對手,甚至還在學校的象棋比賽中還拿過一個亞軍,於是頗以為自己是棋道高手。

當然,這隻止於象棋,像圍棋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範之然不會,範飛也同樣不感冒,隻略略了解過一些入門知識,就淺嚐輒止了。

範飛在讀高二時,有一次在街頭看到一個擺殘局的老頭和人下棋,看了幾次之後,範飛覺得這個殘局很有把握破掉,於是掏了兩塊錢和那老頭殺了一局,想贏那十元的賭金,結果卻以一子之差落敗。

範飛不甘心,又掏了兩塊錢下了第二局,結果再一次落敗。範飛的倔勁上來了,連續下了十多次,紅方黑方各選了幾次,把那一局殘局幾乎下爛了,結果都是棋差一著,白掏了近三十塊錢,讓他心疼不已,從此再也不願意去街頭挑戰這種殘局。

而他那天下的殘局,就是“火燒連營”係列中的那局“三兵連營”,初看很簡單,似乎紅棋很容易贏,但其中變化繁複,變招極多,讓有幾分棋力的範飛也著了道。

後來範飛才從韓龍那裏得知這種殘局的奧秘,知道這種棋往往有很多種下法,而擺攤者對所有變化都已牢記在心,無論怎麽下,至少能保證和棋,保證自己不會輸棋和輸錢。

範飛對這種殘局倒也感興趣,於是去網上搜索了一些殘局大全,仔細地研究過幾晚,並強行用自己強悍的記憶力全盤記錄了下來。這種“兩炮三兵馬連營”的局在網上幾乎搜不到,範飛也是偶爾在一個論壇裏見過,當時便大感興趣,強行記了下來。

所以此刻他一見這盤棋,就一眼認了出來,並知道這局棋按照最標準的下法應該是一局和棋,黑方和紅方各下三十七步之後,紅方再下一步,就能用紅炮堵死黑方的炮,先求和。

許逸凡執紅,此時已經占了些上風,而他對麵那個執黑的老頭已走錯了一步棋,短期來看沒什麽,但走到終局,肯定會輸,而不會是和棋。

對這一局棋,範飛曾專門研究過,早已用強悍的記憶力記下了所有變化,幾乎閉著眼睛都能下,所以立刻有了判斷。

“怎麽樣?看出來沒有,誰能贏?”許逸凡笑道。

“許爺爺,我看這盤你能贏。”範飛實話實說道。

聽了範飛這句話,那老傭人終於再次抬起頭來,看了範飛一眼。

這一次他的眼神倒是不呆滯了,卻有著很明顯的蔑視,似乎在說“小屁孩,你懂個屁”……

見了這種眼神,範飛眉頭微微一皺,心裏頗有些不爽,手也忽然癢了起來。

喜歡下棋的人,看到精妙的棋局和強勁的對手就會有些手癢,恨不得趕緊去殺上一盤,範飛自然也是這樣,見這老頭輕視自己,恨不得馬上代替許逸凡去痛宰他一局。

“哦?那你幫我下幾手吧,我要去解個大手,憋死我了……”許逸凡挑了挑那幾根白色的壽眉,有些焦急地說道。

“啊?這樣不好吧?這位大爺是?”許逸凡的話正中範飛的下懷,不過他也推辭了一句,同時再次看了看那個老傭人,不動聲色地問道。

“哦,他叫齊木格,是我的一個棋友。他這人不喜歡說話,你就叫他木老頭就行了。”許逸凡嗬嗬一笑,站起身來。

“哦,齊爺爺,你不介意我幫許爺爺下幾手吧?”

範飛笑嗬嗬地答了一句,心中卻暗自警覺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了丁詩晨那個叫齊風的保鏢……

齊風姓齊,這個齊木格也姓齊,他們同屬丁家,倆人之間會是什麽關係?父子?爺孫?

這個木老頭怎麽會來得這麽巧,偏在自己赴宴時跑到這來下棋,而且看上去還會在這吃飯,這其中有什麽奧秘?

難道他是為了探聽那枚黃金鑽戒的消息而來?

“坐下來,好好下,別輸掉了,我可是下了賭注的。”

範飛正轉著心思,許逸凡已一把將範飛按倒在沙發上,猶豫了片刻後,忽然又說道,“算了,這座位就賣給你了,輸了贏了都算你的。”

“多少錢一局啊?”範飛揚了揚眉,有些警惕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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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齊木格”提供的龍套“齊木格”出場。今晚出差,書評區就等我15號或16號回來後再回複加精華了,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