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毛。”許逸凡扔下兩個字,然後笑嗬嗬地直奔衛生間而去。
聽說這盤賭局隻有五毛錢的彩頭,範飛微微一笑,當下更不持異議。這年頭,五毛錢實在是沒什麽用,連個一次性打火機都買不著,不過小賭怡情,有個勝負的彩頭多少倒也還有點刺激,可以讓這些老頭們娛樂娛樂。
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齊木格也沒有異議,徑直下了一步棋。
範飛對這局棋很熟,因此略一沉吟,就很快地應了一著。
“範飛,你先下著棋,我正在電腦上打牌,一會出來陪你。”這時許靜也從書房裏跑出來了,風風火火地對著範飛嚷了一句,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並把房門帶上了。
範飛眉毛微微一皺,心裏頓時有些疑惑了。因為他的聽力很好,所以在電視聲、廚房的炒菜聲和沉重的關門聲中分辨出了一聲很輕微的“哢嚓”聲——許靜竟是將房門反鎖上了。
範飛既然上門來做客,身為女主人的許靜竟然一直到現在才出來迎接,本來就讓他覺得有些怪異,所以才趕緊聽了聽房間裏的動靜,然後便聽到了這聲很難察覺的鎖門聲。
這麽一來之後,範飛眼睛看著棋盤,卻是豎著耳朵傾聽著房間裏的動靜,聽了一會之後,他臉上的表情便略有些古怪了
齊木格沉吟了很久,直到兩分鍾後才動了個子,看他那謹慎勁,倒像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見齊木格動了子,範飛才回過神來看棋,他本來想順手應上一招,但他忽然覺得齊木格有些過於謹慎了,兩分鍾才落上一子,似乎有點妖異,於是再次認真地看了看整個棋局。
看了一會之後,範飛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又多看了一會,範飛的臉色微微一變。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最左邊一個紅兵的位置有些不對,往右邊多走了一步,和標準的殘局不一樣,而就是這個細微的改變,使得這局殘局的形勢有了微妙的改變!
範飛看到這盤殘局時,棋已下了一小半,所以倉促一瞥間,他也沒注意那個剛過河的紅兵位置會有這麽一步之差。
而現在,按照既有的套路演化下去,這個紅兵就會在關鍵時刻擋住自己的炮,這明顯會是一著臭棋,而之後的局勢中,這個紅兵便會在兩個關鍵時刻擋住自己的兩個炮路,它就像一把鈍刀子一樣,會慢慢地割著自己的肉,最終讓自己以微弱劣勢輸掉這盤棋,可謂一著棋錯,滿盤皆輸。
而範飛原以為齊木格下錯的那步棋,也因為這個紅兵的位置變化而變成了一招妙棋。
雖然這個紅兵的位置現在還完全停留在博殺的中心區外,看不出有多大影響,但範飛現在的推算能力何等厲害,一旦發現這個紅兵不對,左推右算之下,隻用了一分多鍾,就已經推算出了後麵的局勢。很快,他又舍棄掉標準的套路,試著用別的招數去應付,於是他又用了兩分多鍾,把後麵的幾十步棋和十餘種變化都一一推算出來……
“你比我還慢。”齊木格忽然微笑道。
這是齊木格今晚說的第一句話,隻是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還有些沙啞,顯然是中氣不足、體弱多病的主。
他木訥的神情在這一刻終於有了一絲改變,帶上了一絲笑容,而笑容裏又藏著一絲狡黠,就像看到了一隻肥雞的老狐狸。
“你厲害。”
範飛是個幹脆的人,既然推算了幾分鍾都沒想出破解之道,也就不再糾纏,很光棍地認輸了,並掏出錢包,摸了個一塊錢的硬幣出來,笑道,“不用找了。”
齊木格見範飛下了一步棋之後便爽快認輸,略有些詫異地看了範飛一眼。
這一眼不再是輕蔑,而是帶著些許玩味。
看了範飛一會之後,齊木格又低下頭去,靜靜地看著茶幾上那枚硬幣,半晌才咳了一聲,叫道:“老九!”
“來了。”許逸凡立即神奇現身,從廁所裏快步走了出來,笑眯眯地說道,“下完了?”
“他認輸了!”齊木格指著那枚硬幣,表情古怪地說道,“他還說,不用找了……”
“哈哈哈……”許逸凡就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怎麽了?”範飛疑惑地問道。
“小子,我們說的五毛,是指五萬!”許逸凡半晌才收住了笑聲,悠然說道。
範飛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一變。
五萬?我靠,原來許老頭這無賴竟在這裏等著我,竟然設了個很無恥的圈套,想用這局棋吞掉我那五萬酬金!
老虎不發威,你還真以為我是病貓?
但就在範飛正想發火時,他耳朵忽然微微一動,又聽到了一點動靜。
轉念一想之間,範飛便壓抑住了內心中的怒火,笑眯眯地問道:“五萬韓幣?”
“呃……”許逸凡似乎沒想到範飛會有這一問,愣了一小會後才正色說道,“當然是人民幣!”
“和你許諾給我的報酬一樣,都是人民幣?”範飛追問了一句。
他已經看出了許逸凡是個無賴,自然就要借著許逸凡這個話頭敲釘轉腳,否則許逸凡要是把那五萬報酬轉口變成韓幣,這份報酬就隻能值幾百人民幣了……而如果現在許逸凡就耍賴的話,大不了和這盤棋抵銷掉,自己至少不用賠錢。
1人民幣元約等於170韓幣,那麽五萬塊也就隻相等於三百塊人民幣……
“都一樣。”許逸凡沉吟了一會,略有些含糊地答道。
“紅塵呢?”範飛笑嗬嗬地問道。
“在陽台上睡覺。”許逸凡愣了愣,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好吧,就當這五毛是五萬吧。”範飛笑眯眯地收起了那枚一元的硬幣。
要不是聽到了房間裏的動靜,範飛自然不會承認這五毛就是五萬,隻是現在他另有打算。
他忽然想起了看過的一本小說,好像是古龍的《七種武器》,其中也有類似的橋段,沒想到今天竟然讓自己碰到了這樣的情節,不過故事恰好相反,自己不是那姓段的主角,有人變著法兒給自己送錢,倒是變著法兒坑自己的未來收益……
想到這裏,範飛心裏頗有些哭笑不得。
“嗬嗬,這樣很好,你欠木老頭的也不用給了,我來幫你付賬,咱們就抵銷了!”許逸凡滿臉輕鬆地笑道。
“等等!”範飛忽然伸手一揮,攔住了正要收棋的木老頭,說道,“這盤還沒下完。”
“嗯?”齊木格不動聲色地盯了範飛一眼,眼神竟隱隱有些銳利。
“這盤棋我有點小劣勢,但未必輸。如果是真的五毛錢,我自然不會下下去,那樣沒有高手風度,也浪費時間。不過既然是五萬嘛,我總得搏一搏,是不是?再說了,我隻是說讓你不用找了,又沒直接說這局我認輸了。你可以理解為,要是我輸了,就不用找了,不過我並沒有正式認輸,對嗎?”範飛笑嗬嗬地狡辯道。
“也有道理。”齊木格想了想,慢慢地點了點頭,“那就接著下吧。”
“小子,你耍賴!”許逸凡有些著急地說道。
範飛直接無視他了。
於是這局棋繼續下了下去。這一回,是範飛陷入了長考中,他一直想了十分鍾,期間一連抽了兩根煙,眼神也眯得很厲害。
齊木格也不急,等了兩分鍾後,便悠然地扭頭看起了電視,
許逸凡則搬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看著,一副生怕範飛偷偷動子的德行,還不停地催促範飛快走棋。
“急什麽?這可是一盤很大的棋,價值五毛!”
範飛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再次無視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緊張的思索中去。
這是價值五萬元的一盤棋,如果贏了,今晚就可以拿走十萬……
想到這裏,範飛無比地興奮起來,並開始催眠自己。
“我是國手,我是象棋大師!再危險的棋局,我都一定有辦法去破解,有辦法起死回生!”
範飛用催眠術將自己的推算能力逼發到了極致。在十分鍾內,他設想了無數種方案,最後終於打定了主意,決定來一招混水摸魚。
“馬四進三!”
範飛忽然微微一笑,抬手走了一步馬。
“嗯?劍走偏鋒?”齊木格回頭一看,臉色忽然有點變了。
“小心!”許逸凡看了一會棋局,驚呼道。
“觀棋不語!”範飛趕緊說道,“如果你支招,這局就算你們輸了。”
許逸凡無奈地閉上了嘴,滿臉緊張地看著齊木格。
範飛這招是一步不折不扣的險棋,也是原來的套路中沒有的一步棋,正是兵行險招。
這一回是齊木格陷入了長考中,三分鍾後才小心翼翼地應了一招。
範飛這回應招很快,十秒鍾後,就回了一手。
接下來,齊木格的棋下得越來越慢,而範飛則下得越來越快,不斷地兵行險招。
一番拚殺之後,範飛的棋子幾乎都拚光了,但範飛的兩個紅兵卻不動聲色地把黑棋的老將給逼到了絕路上。黑棋雖然還有不少火力,但竟是君王掩麵救不得。
齊木格臉色木訥,半晌作不得聲。
“這臭小子,居然起死回生了。”許逸凡悔恨地嘀咕道,“唉,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嘿嘿,得來全不費功夫,十萬塊就這麽到手了……範飛臉上不動聲色,心底裏卻笑得十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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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前的最後幾分鍾趕完這章,來不及檢查了,以後再檢查,修改,將就著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