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人太抬舉在下了。”
任明步經再三恭維懇求,衛檀衣始終微笑著重複這句話,態度曖昧。
今晨有人來報案,說是丟了東西,明步經起初並未在意,隻派了人去查看,便又在書房裏整理卷宗,誰知一個上午接二連三來了不少人報案,都說丟了東西,他不得不放下手裏的雜事,一一詢問。
丟東西的都是富裕的人家,供奉著觀音像,被盜的,也正是這一尊尊觀音像。
著實想不到什麽人會專門偷這些,不過這個疑問很快也解開了,因為又來了一個報案的,聲稱燕王府也失竊了。
燕王是皇長子,羅賢妃所出,外公生前是開國將領,舅舅們也或多或少有些權利,加上他的長子身份,確實是惹不起的人物,明步經隻得召齊屬下趕緊上門查看。
燕王府也供奉著觀音像,不過比起尋常人家,此處的觀音像要昂貴得多,據燕王宋鄂自己的話,那尊玉觀音是嶽國的古物。當時三國紛爭百姓紛紛尋求菩薩庇護,觀音像一時極為盛行,也出了不少雕刻名匠,其中一佚名玉匠曾雕刻了一對倒淨瓶玉觀音,後世傳為絕品。燕王府的玉觀音,便是其中之一。
“本王記得當初兩尊玉觀音初現京城,一尊到了我燕王府,另一尊似乎是被一位年輕人給買走了。哦對了,似乎就是永寧坊的那個年輕人。”
因為燕王的這番話,明步經派人到了掬月齋,衛檀衣承認另一尊玉觀音當時確是被自己收了,但當大理寺丞梁期請他將手頭的那一尊借閱時,卻被拒絕了。
明步經並非仗勢欺人之輩,聽了梁期的回報,便親自動身前往掬月齋,希望衛檀衣協助破案。由於上一次在陳員外府上發生的慘案中,這名古玩商人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敏銳,他想或許此次他也能有所發現。
“明大人不必再說了,捉賊乃是官府的事,如果賊人上門,衛某自當告知大人,但協助捉拿一事,恕在下無能為力。”衛檀衣下了最後通牒,否定了明步經近一個時辰的口舌。
“衛公子千萬別這麽說,在京城裏確實再也找不到比衛公子更加善於鑒別真假之人,若能得公子協助,一同查看附近集市上的古玩交易,定能早日捉拿盜賊,又怎能說無能為力呢?”明步經還不死心,此一生他也極少求人,卻不想對著一個晚輩,苦苦懇求卻依然不能如願。
衛檀衣端起半涼的茶,輕輕抿了一口,道:“明大人,大理寺內的諸位,想必都拿了朝廷的俸祿,卻不去斷案,專門來打擾衛某一介布衣做生意,這是為何?”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責備——食俸祿卻不思作為。
萬無奈何下明步經隻好帶著人離開。
“主人何不一開始就將他們攆出去,倒賠進了好茶。”淬思逗著鸚鵡,問道。
“不花一文錢,也敢請我辦事,未免太自視甚高。”衛檀衣答非所問。
按衛檀衣所想,隻要明步經肯破費,為他即將付出的辛勞奉上幾十兩銀子,他還是肯頂著大太陽到東市西市挨個兒去找有沒有失竊的倒淨瓶玉觀音,不過清官畢竟是清官,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層,那也就無法,見不到銀子,他何苦曬得頭暈眼花。
這心思明步經不懂,卻有人懂,等候在大理寺的韓如詡聽完明步經的講述後,眉頭直跳:“簡直是刁民!官府為民做主,百姓從中協助有何不該,難不成還要朝廷給他發俸祿?”嗓門不小,也帶有私心的埋怨在內。
“這麽說來……”明步經這才明白了衛檀衣話中的意味。
可大理寺哪裏有額外的錢去請他?這卻讓他犯愁。
“韓大人,眼下這件案子非常重要,若是破不了,燕王定會有怨言,不如我們先湊些銀子請他幫忙抓住盜賊,過後燕王若是有賞正可填補。韓大人意下如何?”
又是銀子!韓如詡一陣惱火,最近怎麽總是缺銀子,說到底都是自己打碎那尊玉觀音惹來的……玉觀音?倒淨瓶玉觀音!
猛然記起當日自己打碎的正是明步經口中失竊的倒淨瓶玉觀音的另外一尊,韓如詡背上頓時冷汗涔涔,衛檀衣沒有明說手中的一尊被打碎,莫非是打算訛詐自己?
“韓大人?”明步經見他臉色突然慘白,不禁擔心。
“啊……無妨,大人剛才說湊銀子去請他協助,倒是也好,隻是下官實在是沒有餘錢,前不久收到家書,家父受傷亟待就醫,下官已將銀子悉數寄回……”
明步經眉頭皺起:“這可難辦了……”
若是要回那一百五十兩銀子……韓如詡趕快拋棄了這一想法,且不說為了不走這一步自己做了費了多少腦筋,現在這倒淨瓶玉觀音已經不再是他欠的一筆債,而是他是否能保住官位甚至於人頭的關鍵,若是現在上門,日後衛檀衣稱那觀音像是最近才打壞的,他可是百口莫辯。
“也罷,我再去想想辦法,若是能籌得一些銀兩,還是去請他。”明步經苦惱地摸著官帽。
***
“怎樣,前麵還有路嗎?”漆黑的甬道中,一群人彎著腰舉著火把,正朝深處走去。
打頭的人謹慎地邁著步子,不時查看地麵和兩旁的牆壁,以確認不會有機關。“別出聲!”他不滿地嗬斥。
這是一夥盜墓賊,幾日前發現了這地宮入口,準備充分後今日才踏入其中。按照慣例,修建地宮的必是王侯將相,陪葬品中少不了各式珍奇古玩,拿到集市賣上一件都夠他們痛快吃半年。
“前麵有扇門,停下停下!”打頭的人製止了身後跟著的弟兄們。
石門緊閉,沒有開關在附近,似乎是進不去了。
“怎樣怎樣,能打開不?”“嗨,哪有胡子打不開的門,胡子快上!”“別擠別擠,胡子你過來,其他人注意四周。”“誒,好。”
狹窄的甬道中盜賊們很快換了位置,幾個舉火把照明,幾個提防著外麵,那個叫胡子的人貼著石門仔細查看起來。
“怎麽說胡子,能打開嗎?”剛才打頭的人催促。
胡子摸著石門的邊緣,聽起來不大確定地說:“這可難說了,我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機關,難說開關不在這裏頭。”
“不在?那讓我們上哪兒找去!”“小聲點!生怕沒人知道是不是!”“我們幾個往外頭走走,興許能看到什麽。”“大家都小心,不要走散了。”
往回走的盜墓賊們推推搡搡,也不知誰踩到了地上的什麽,石門突然轟隆一聲向上開啟,嚇得門口的幾個人幾乎要往後跳開。
“開了開了!”那幾個人又趕忙轉了回來,舉火把的人伸出火把照了照,石門內是長長的台階,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處。雖說地宮多半都帶有一股陰森之氣,這一座卻是異乎尋常的壓抑,沒有長明燈,與其說是陵墓,倒更像是地獄。
領頭人沉吟片刻,接過一支火把:“走,哥兒們幾個什麽地方沒闖過,怕死的留在外頭。”率先沿著台階走了下去。後頭的幾個人想了想,也壯著膽子跟了上去。
台階筆直而幽長,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到達一處寬敞的宮殿,眾人摸索著點燃了牆壁上的燭台,宮殿裏慢慢有了光明,不再那麽陰森恐怖。
“什麽聲音!”突然有一人驚道。其餘人一直心驚膽戰,被他這麽一喊嚇得幾乎拿不穩手中的火把:“什麽?哪兒有聲音?”
出聲的那人兩眼呆滯:“有的!很輕的哭聲,你們聽!”
眾人一齊靜下來,細細辨認,果然在空曠的墓室裏飄著一絲輕微的嗚咽聲,斷斷續續,抽抽搭搭,像是有訴不盡的怨懟。
“該、該不會是女鬼吧!”一人哆嗦著問。領頭人正想嗬斥他,身後的石門突然轟隆一聲閉合,竟將他們困在了當中。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發瘋似的衝向石門,恨不得將它扣碎,可惜石門曆經百年堅實無比,哪裏是人力所能撼動,一夥兒盜墓賊隻聽身後的嗚咽聲漸近漸明,像是女鬼已然逼近。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回過頭想瞧個究竟,卻在那一瞬全身僵硬,近旁一人幾乎也是下意識地就回過了頭,如此相繼,當眾人皆停止撬門轉過身來時,不知誰帶了頭,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了地宮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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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昨天居然又忘記更新,做了備忘錄居然也沒用,我真是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