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漠煙沒有再去MindHouse,她留在家裏陪著父母親,然後與母親一起去老家看望了年邁的外婆和舅舅等親戚,然後又去探望了羅覓鷗的父母,甚至還去看望了帥菡的父母一趟。

這幾個月中,漠煙像變了一個人,她顯得很平靜,很正常,看不出她的悲傷頹廢,她好像又變回了文靜健康的那個東方漠煙。

陳琿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她覺得應該是程嘉睿的心理輔導起了作用,她的寶貝女兒又恢複了健康。

春節到了,家家戶戶喜氣洋洋準備過年,商家張燈結彩,貨架上年貨堆積如山,購年貨的人川流不息,笑語盈盈。

漠煙和父母一起去了東方宏的老家過年,因為爺爺奶奶去世早,漠煙沒有什麽印象,老家隻有一個伯父,平時也少來往,所以她從小隻喜歡去外婆家玩。這次伯父來信說族裏修訂了族譜,修葺了祠堂,初一要舉行祭祖儀式,東方宏是家族中比較成功的人士,所以不能不參加,於是一家三口就回了老家。

在修葺一新的祠堂裏,陳列著東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其中也有漠煙的爺爺。看著那些小小的木牌,漠煙想:人死後就剩下這麽一塊木板板,它真能聽到後人的祈禱?如果真的靈驗,那爺爺為何不保佑我幸福快樂?

她翻開又厚又大的族譜,從始祖東方啟雲開始繁衍到漠煙這一代,也就百來年的曆史,看著那些開枝散葉、錯綜複雜的人名、關係,漠煙一頭霧水。她在爺爺這一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東方漠煙。

她突然覺得十分可笑,從東方家的族譜上看出,自己是東方啟雲第十一世孫,生於1987年2月19日,那麽自己的曆史也就始於這一天。但實際上我卻是八九百年前的蒙古公主諾敏,我的曆史已經將近千年,遠遠超過始祖東方啟雲。千年前的我來拜祭百年前的他,這不是十分滑稽嗎?

漠煙笑著搖頭,合上族譜走出東方祠堂。

初一,東方一族舉行了隆重的祭祖儀式,幾百號人又跪又拜折騰了整整一天,漠煙覺得腰都要斷了。

初二至初五,東方漠煙跟著父母回到外婆家住了四天。表哥俊峰和巧雲回了嶽母家,“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眼裏隻有丈母娘。”這話是舅媽說的,話裏一股好大的酸味。

“舅舅,你家的醋壇子打翻了!”漠煙笑嘻嘻喊忙著向灶裏添柴火的舅舅。舅舅憨厚地笑著說:“她就這樣,喜歡吃醋。”

陳琿看漠煙竟然會開玩笑了,高興的不得了,走過來打趣道:“幸虧我生的是女兒,將來不用吃醋。”

漠煙聞言,笑容立馬僵住,但很快便恢複正常,笑眯眯地幫舅媽端起一盤紅燒肉放到大廳的八仙桌上。

在外婆家的四天,漠煙過得很開心,陳琿和東方宏覺得漠煙似乎已經放下了羅覓鷗。

Flora從美國回來探親,專程從北京趕來看望東方漠煙。東方宏夫婦特意在麗晶豪庭設宴款待女兒的好朋友,同時把漠煙的“鐵六角”成員小雙,小摩,小羊,小蟹,小獅一並請來,幾個老同學聚在一起聊起過去的歲月和現在的生活,大家都十分感慨。幾個人嬉戲打鬧在一起,包廂裏充滿著歡聲笑語。

看到漠煙和同學們有說有笑,陳琿和東方宏交換了一個開心的眼色,他們用眼神告訴對方:漠煙終於從泥沼中走出來了。

晚上漠煙和同學們去了“朝花夕拾”酒吧玩。好幾年沒有去過“朝花夕拾”了,隻見格局還是老樣子,但裝修風格已經發生了變化,現在比過去更豪華更時尚。

幾個人找了張台子坐下,叫了幾瓶酒和點心,一邊喝酒一邊閑聊。

一個男人從漠煙身邊走過又退了回來,轉身在漠煙麵前停下:“東方漠煙小姐?”漠煙抬頭,笑了,連忙站起身,向男人伸出右手:“你好,高瞻!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你好嗎?”高瞻驚喜地握住漠煙的手喊道。

“我很好,謝謝關心。你一直在這裏工作?”漠煙問他。

“是啊,一直在這裏。早幾年這裏的老板不做了,我便盤下了朝花夕拾自己做。”

“恭喜你當了老板了!”

“謝謝!今天我請客,需要什麽盡管點,千萬不要為我省錢啊。”

“謝謝你!”漠煙笑著目送他離開。

小摩衝高瞻喊道:“放心吧,我們會點到你心痛的。”一群人都笑了起來。

看著高瞻離開的背影,想起當年他追她的情景,漠煙十分感慨,人生真是變幻無常啊!誰也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

日子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去,陳琿對漠煙越來越放心了,她甚至跟東方宏商量,過一陣子鼓勵漠煙出去工作,因為工作對漠煙來說是最好的療傷方法,東方宏表示讚同。

情人節快到了,“守望一生”跟漠煙說:“我替你占了一卦,情人節那天你會收到特別的禮物。”

漠煙說:“我才不信。”

守望一生說:“你不相信我?前年我說有人送禮物不是應驗了嗎?”

“那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蒙中的。”漠煙還特意在後麵貼了一張小貓圖片。

守望一生不服氣:“好,到那天再說,要是我贏了,你請我吃飯。”

漠煙劈劈啪啪敲出一行字:“好啊,我正想見見你的廬山真麵目呢。”

守望一生說:“一言既出,”

漠煙問答:“駟馬難追!”

似乎老天也格外眷顧相愛的人,2月14日這天天氣晴好,晴空萬裏無雲,陽光暖洋洋地照耀著大地,綠玉陵園一片蔥綠,開得早的小花已經綻放枝頭,春風吹過,飄來一陣陣春天的清香。

羅覓鷗的墓前燃燒著兩枝巨型紅燭,彩色的火苗不停地搖曳,就像婚禮上的喜燭一樣。

東方漠煙穿著她從普吉島帶回的白色婚紗,略施粉黛的臉龐更加美麗動人。她站在羅覓鷗墓前,她的腳下用一萬枝火紅的玫瑰鋪墊成為心形。她把自己的婚紗整理成圓形,然後小心翼翼地緩緩坐下,對著墓碑上看著她的羅覓鷗說:“親愛的,我來了,我倆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她語氣是那樣平靜,表情是那樣恬靜,就像是準備和愛人一起去旅行。

她慢慢地睡了下去,睡在玫瑰花心的中央,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右手舉起刀片毫不猶豫地向左手腕劃去。頓時,一股殷紅的鮮血向天空噴射而出,高一丈有餘,鮮血在空中散開向四周灑下,好像天女散花,殷紅的血灑在漠煙潔白的婚紗上,就像白色禮服上綴滿了火紅的玫瑰,無比豔麗多姿!

漠煙眼睛漸漸地合上,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她的靈魂離開她的軀體飄向空中,向羅覓鷗所在的空間飄去……

林楓打開電腦,他要告訴東方漠煙自己就是“守望一生”,從今天起他要光明正大地守候她,不是為了獲得她的愛情,隻是因為自己願意為她付出一生的時光。

漠煙不在線,但已經給他留言:“我們的賭局取消,誰贏誰輸已不重要。有沒有禮物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因為我要走了。謝謝你一直以來支持我,給我勇氣和力量。有你這個朋友真好,我會永遠記住你!永別了!”

林楓大吃一驚,提起腳飛奔到樓下,攔住一輛出租車,還未坐好就喊:“快!到綠玉陵園!”出租車向綠玉陵園飛駛而去。

陳琿在餐桌上看見一個信封,她覺得奇怪,信封為何不在書房卻在餐桌上?她拿起信封,上麵是漠煙的筆記:親愛的爸爸媽媽收。她狐疑地打開信封,隻見飄著香水味的信紙上漠煙寫道:

親愛的爸爸媽媽:請原諒女兒不孝,這些年來一直給你們帶來煩惱和痛苦。我愛你們,非常非常地愛你們!我努力使自己忘卻痛苦,努力使自己開心快樂,但我卻做不到。我無時無刻不是生活在思念的痛苦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時刻折磨著我,使我無法呼吸!我實在挺不住了,我崩潰了!

親愛的爸爸媽媽,對不起,我走了!我去找羅覓鷗了!今生我沒能盡孝道,隻有來世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希望下輩子還做你們的女兒!

不孝女漠煙在此跪別

陳琿立即打電話給東方宏:“老公快去綠玉,漠煙出事了!”夫妻倆立即趕往綠玉陵園。

當林楓、陳琿、東方宏同時趕到羅覓鷗墓前時,東方漠煙早已氣絕身亡。她靜靜地躺在玫瑰花中,就像熟睡中的仙女一般美麗寧靜安詳。

三人哭倒在玫瑰花之外,不敢驚擾她的美夢,越來越多的人駐足在她的周圍,個個扼腕歎息噓唏不已。

在東方漠煙的書桌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本《墓地使用證》,墓主姓名欄赫然寫著“東方漠煙”,原來羅覓鷗右側的墓穴就是被東方漠煙買了,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東方宏夫婦忍住悲痛,把漠煙安葬在羅覓鷗的右手邊,這一對生生死死相依相戀譜寫了一曲千古絕唱的戀人如今終於可以長相廝守,終於可以永遠相依相偎在一起了。

自從東方漠煙死後,林楓便失蹤了,他沒有向任何人交代就從公司離開了。

劉哲派人四處尋找不果,隻得派人將他的物品和工資送回將軍坳林楓家中,從此,公司人事部資料中林楓登記為“自動離職”。

在綠玉陵園,人們時常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邊走邊唱歌,臉上寫著無盡的悲傷。

再後來,男人的白襯衣變成黑色,西裝已經肮髒破舊,蓬頭垢麵,無論烈日炎炎還是雨天雪地,他都在陵園裏奔跑歌唱,那是林楓,他瘋了。

人們不知道他唱的什麽,沒有人會想要弄明白他在唱什麽,如果你仔細地聆聽他的歌聲,你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在哀傷地唱著:

秋風落葉菊花美,

雁陣人字天際飛。

親愛的你沉沉地睡,

孤獨的我守在你墓側。

情歌獨唱無人和,

隻聽鴉鳴啾啾無盡悲。

望長相思望長相守,

隻聽鴉鳴啾啾無盡悲。

望長相思望長相守,

卻隻空留琴與瑟。

暮鼓夕陽雲水間,

踏斷天涯相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