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漠煙找不到羅覓鷗,原本他倆約好周六去他父母家的,可周五下班後羅覓鷗就不見了,他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漠煙以為他臨時有事,但直到第二天還是不見他的人影,漠煙這才慌了神,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一無所獲,他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他去了哪裏?東方漠煙急得幾乎要瘋了。

羅覓鷗的父母聽說兒子不見了立即趕了過來,漠煙在火車站接到二老準備先往賓館安頓。在車上,羅父迫不及待地詢問了情況,漠煙把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可以問的人都問了,不知道他在哪裏。”

羅父說:“問過帥菡沒有?”

“沒有,她的手機打不通。她回了老家,羅覓鷗不可能去她那裏吧?要去他也會跟我說一聲的,他不是沒有交代的人,何況我們說好今天回您家的。”東方漠煙解釋道。

“不管怎樣,還是得問一聲,看她還知道小鷗有沒有可能去的地方。”

羅父撥打了帥菡的電話仍然不通,然後他打到帥菡娘家,帥菡娘告訴他帥菡回了台吉市自己的家。

羅父急忙打羅覓鷗家的座機,但電話響了半天也沒有人接。一個念頭從腦子裏一閃而過,他心裏一陣慌亂,於是急忙要漠煙掉頭開往羅覓鷗所住的小區。

當房門大開的刹那,漠煙等三人全驚呆了!隻見羅覓鷗斜躺在餐桌邊的地毯上,嘴角的血已經凝固成了暗紅色,帥菡趴在他胸前,頭無力地垂在他左肩上,羅覓鷗左手摟著帥菡,頭扭向右側,右手攤開在身邊,手機掉在手邊不遠處,看得出他最後時刻是在試圖使用手機。

漠煙和羅覓鷗父母撲過去,可是已經晚了,羅覓鷗和帥菡已經僵硬冰冷。三人哭作一團。

警察封鎖了現場,通過勘查現場,他們找到了帥菡留下的遺書,裏麵詳細說明了她的計劃,承認是她下毒與羅覓鷗同歸於盡。

在羅覓鷗右手邊,警察還發現了幾個用鮮血寫下的字:“煙,愛你。”

警察把羅覓鷗的手機還給了羅父。羅父看到上麵是準備發給漠煙的短信,於是遞給了漠煙。漠煙顫抖著雙手接過手機,透過婆娑淚眼,隻見羅覓鷗寫道:

莫非前世生死戀,

隻為今生見一麵?

匆匆美夢奈何天,

愛到深處了無怨。

三生石前苦等候,

來世再續今生緣!

看到羅覓鷗臨死前寫給自己的短信,東方漠煙錐心泣血,頓時暈厥過去,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她送到了醫院。

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羅覓鷗和帥菡的父母一夜之間白了頭。兩家人在財產分割上沒有產生多大分歧,倆人的車、房及其他財物二一添作五每家一半。但在安葬的問題上,四個老人卻鬧的很不愉快。

雖然羅覓鷗父母通情達理,但不管怎麽說是帥菡殺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從內心上他們是恨她的。所以,當帥菡的父母依照帥菡的遺願希望把帥菡和羅覓鷗合葬時,羅覓鷗的父母說什麽都不肯。

帥菡父母知道他們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這是帥菡最後的願望,她在遺書中說,自己之所以選擇與羅覓鷗雙雙赴死,就是希望生生死死都可以與他長相廝守,所以希望在他們死後將他倆的骨灰合葬在一起,那樣,他們就可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離不開誰了。

為了達成帥菡的遺願,帥菡父母低聲下氣地求羅覓鷗父母,甚至不惜向親家下跪。他們還找了羅覓鷗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做工作,但羅覓鷗父母不為所動。

羅父在台吉市最好的綠玉陵園購了一處墓地,把羅覓鷗的骨灰安放在一個前有照後有靠砂環水抱之處。

帥菡的父母說服不了羅覓鷗父母,隻得購買了羅覓鷗左側的一處墓穴,原來他們是想把她安葬在羅覓鷗右側的,無奈右側墓穴早已被人預定了,活人墓是常有的事情,何況現在還有好多炒墓的人,不足為怪。

羅覓鷗父母雖然極不情願帥菡繼續糾纏著羅覓鷗,但想到他們畢竟夫妻一場,也就沒有再說什麽。辦好兩個孩子的身後事後,四位老人不得不傷心地離開了這個斷腸之所。

東方漠煙拒絕進食,她不吃不喝好幾天了,蒼白的臉白的像一張白紙。醫院隻好給她注射脂肪乳,可隻要陳琿不注意,她就把針頭給拔了,陳琿一點轍都沒有,隻好請來了程嘉睿。

程嘉睿每天給漠煙談心,給她講聖經故事,跟她聊她和羅覓鷗倆人的感情。他問她:“平時羅覓鷗最緊張你什麽?”

她說:“怕我胃痛。”

“他做得最多的是什麽?”

“哄我開心。”

“他說過他的願望嗎?”

“說過。”

“是什麽?”

“他說希望在我八十歲的時候還是這麽年輕漂亮。”

“那你生病或不快樂時他快樂嗎?”漠煙使勁地搖頭。

程嘉睿拉著漠煙的手接著說:“漠煙,你相信靈魂之說嗎?”

漠煙回答說“相信。”她能不相信嗎?自己與羅覓鷗身上發生的一切不足以說明靈魂是真實存在的嗎?隻是周圍的人不相信她說的而已。

“你知道嗎?說不定羅覓鷗就站在這裏,他就站在你麵前。他看到你這樣摧殘自己,這樣悲傷,他會非常心疼。你願意讓他跟你一起難過嗎?”

東方漠煙用眼神搜尋著周圍,她希望能夠看到或感應到羅覓鷗的存在。程嘉睿的話開始奏效,東方漠煙不再抗拒食物。於是陳琿和東方宏把她接回家中。

漠煙仍然封閉自己,不和任何人來往,“守望一生”找她她也不理,每天不停地看自己和羅覓鷗的照片和視頻,隻有這時才能看到她臉上久違的笑容。

林楓差不多每天都來東方家,雖然漠煙不搭理他,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他每天陪著東方夫婦聊天,東方夫婦也十分樂意他能陪他們說說話,這樣不至於覺得家裏太沉悶。

這天上午,陳琿買菜回家,卻發現漠煙不見了,打她手機,卻在床上響著。陳琿慌了,到處打聽都沒有女兒的行蹤。

林楓聞訊趕來,他一邊安撫著陳琿,一邊聯係同事,但同事們都不知道漠煙去了哪裏。

“會不會去了墓地?”林楓試探地問陳琿,“是啊,我怎麽沒有想到?”於是兩人急急忙忙打的趕往綠玉陵園。

綠玉位於郊區,是一處風景優美、風水極佳的地方,這裏的墓地賣的非常火,隻幾年的功夫,諾大的一座山便賣的七七八八了。今天不是節假日,所以,墓地非常寧靜,隻有幾個人從陵園往外走。

離羅覓鷗的墓穴還很遠,就有女子的哭聲隨風飄過來。“漠煙!”兩人直奔哭聲處,隻見東方漠煙哭倒在羅覓鷗墓前,地上焚燒的不是紙錢而是漠煙的詩稿。

陳琿和林楓把漠煙強行架起離開了陵園。“林楓,你幫漠煙開車。傻孩子,以後不要自己開車來,你這樣的情緒怎麽能開車啊,要是你有什麽事媽媽怎麽辦啊。”陳琿傷心地哭了起來。

“阿姨別哭,以後漠煙要來我幫她開車,您放心吧。”

陳琿感激地點頭。漠煙卻始終沒說一句話,默默地坐到後排,汽車飛快地駛向市區。

東方漠煙越來越自閉,不但不和外人來往,在家裏跟父母也越來越話少,東方宏夫婦擔心她出事,隻好再次把她送到了“心靈之家”。

在MindHouse,漠煙隻跟程嘉睿和小月說話,她當其他人都是透明的。她每天除了看她和羅覓鷗的照片和視頻外,就是不停地寫作,程嘉睿試圖引導她把自己的心扉打開,但沒有成功。

這天,東方漠煙跟程嘉睿說自己要回家一趟,程嘉睿要送她,她說不用,讓她父母來接她她也說沒必要。她說:“我不是小孩了,我要做什麽自有分寸,放心吧,我沒事的。”說著開車走了,程嘉睿趕緊通知陳琿漠煙回家了。

等了幾個小時不見漠煙回家,手機已關機。

陳琿坐不住了,她打電話給在厄瓜多爾談生意的先生東方宏,東方宏也急得心裏貓抓似的,無奈天高地遠的趕不及回家,隻得跟老婆陳琿說:“趕快叫林楓陪你一起去找。”

林楓飛快地來了,分析了可能的情況,他說:“會不會又去了綠玉?”“是啊,極有可能,那我們趕快去看看。”林楓駕車直奔綠玉陵園。

羅覓鷗墓前,東方漠煙把帶來的祭品一一擺放在他的麵前:馬奶酒、酥油茶、手抓肉、水果,這些是那日蘇最喜歡的食物。

她用絲帕輕輕擦拭羅覓鷗墓碑上的照片,他的臉依然那樣青春俊美,他的眼神依然深邃安詳。他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瘦削蒼白但仍舊美麗的漠煙,好像在說:“你怎麽瘦了,我的愛人?我不在的日子你不快樂?”

漠煙一邊擦拭一邊哭:“親愛的,我怎麽會快樂?我怎麽可能快樂?失去你,我的心已經碎了,一個破碎的心怎能承載快樂?”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帶來了你最喜歡的馬奶酒、酥油茶,這些東西是你最喜歡的食物,還記得嗎?在額侖湖畔我倆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唱著草原牧歌,那時我們多麽快樂啊。沒想到皇帝賜婚棒打鴛鴦,使我冤死將軍府,而你戰死異鄉。經曆了幾世輪回的痛苦,受盡劫難的折磨,我們終於再次相逢,卻還是陰陽相隔沒能在一起。如今,你離我而去魂歸故裏,我卻苟延殘喘塵世偷生,我如何能夠快樂?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喚你!沒有你,天空不再晴朗!沒有你,空氣缺少氧氣!”

“我知道你在那邊孤獨寂寞,我也知道你在三生石前苦苦等我,我時刻都想隨你而去,但我又舍不得我爹娘。前輩子我沒有報答我的額祈葛和額吉,讓他們為我受盡了苦難,這輩子我不能再讓父母為我難過悲傷。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親愛的,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麽做啊?”

陳琿和林楓遠遠看見漠煙哭倒在羅覓鷗墳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林楓扶起漠煙,漠煙虛弱地靠在他肩頭。

陳琿哽咽著勸說漠煙:“孩子,你不要這樣子,媽媽心裏好痛。人死不能複生,你再悲傷他也不會活過來,看到你這樣,他怎麽走得安心啊?孩子,為了媽媽,也為了羅覓鷗,你堅強起來吧!好不好?”

“是啊,漠煙,你要知道你不是為一個人活著,大家都替你擔心難過呢。你看陳姨多憔悴啊,為了你,她擔驚受怕,寢食難安,你就這樣狠心讓愛你的人受苦嗎?我相信羅覓鷗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吧。求你振作起來好嗎?”林楓抱著漠煙苦口婆心地勸她。

東方漠煙隻是哭,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她才抽泣著說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我做不到不想他啊。”

林楓繼續說:“我知道很難,但你要努力去做,要為所有關心你的親人和朋友去努力,使自己堅強起來,快樂起來。羅覓鷗在天之靈才會感到安慰。”

漠煙哭著點頭,沒有說話。

林楓和陳琿扶起東方漠煙,回到車上,三人一路無語回到東方家。

東方漠煙仍然回到MindHouse療養,雖然她表麵上平靜了許多,但她內心的波瀾起伏隻有她自己看得見。

晴朗的日子,她每天坐在她自己的領地也就是島後那塊巨型礁石上,眺望著遙遠的天際發呆。她老是看見羅覓鷗在遠處向她招手,她聽見他對她說:“我好想你,我在這裏好寂寞,你什麽時候來?我等你!”

她非常想去羅覓鷗那兒,這摧心剖肝的痛使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一個世紀那麽長,她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再也挺不住了,甚至好幾次她一步一步向大海遠處的羅覓鷗走去。可想到羅覓鷗父母當時那種搶地呼天的樣子,她又猶豫了,她好像看見自己的父母在自己屍體前捶胸頓足的情景,她不禁戰栗起來,停住了走向大海的腳步。

今年的秋天非常奇怪,平時少雨的北方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個多月的陰雨。下雨的時候不能去海邊,漠煙便站在窗口看著波濤洶湧的海麵出神,常常一站就是幾小時,小月進來她也渾然不知。

程嘉睿用盡渾身解數也不能解開漠煙的心結,隻好跟漠煙商量再次為她催眠,但漠煙拒絕了。漠煙知道自己的症結所在,不是催眠可以解決的。隻要沒有羅覓鷗,她就永遠不會放開胸懷,永遠回不到現實。

漠煙就這樣熬過了秋天。

晚秋的風開始帶著一絲涼意,海風吹過來,漠煙打了個寒噤。“天氣轉涼了,親愛的那日蘇,你冷嗎?你的衣服夠不夠?”想到羅覓鷗下葬時是仲夏,他隻穿著襯衣離開,漠煙想:他一定不夠衣服,要給他寄寒衣了!

於是,東方漠煙又回了一趟家。在母親陳琿的幫助下,東方漠煙和陳琿、林楓一起替羅覓鷗燒了許多紙衣,還有汽車和電腦及許多日用品。漠煙把自己的照片燒了一大疊給他,她怕羅覓鷗像上次一樣把自己忘記,她要他永遠記住她的模樣,直到她再次找到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