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覓鷗把離婚的決定告訴東方漠煙時,她百感交集。千年等一回,她終於等到了愛人的歸來,等到了愛情的輪回。

一旦有了決定,羅覓鷗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久違了的笑容回到他俊美的臉上,眉宇間洋溢著幸福和喜悅,走起路來昂首闊步,虎虎生風,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東方漠煙把羅覓鷗帶回家介紹給了父母,一家人在家裏吃了一頓便飯算是正式見了家長。

東方宏和陳琿雖然對羅覓鷗的已婚身份不是特別滿意,但看到女兒那麽開心甜蜜,夫妻倆也就沒有說什麽,畢竟漠煙經曆了那麽多磨難和波折,現在終於找到了她的真愛,隻要她開心就好,孩子的幸福才是父母最終的願望。

羅覓鷗現在的狀態有些像東方漠煙剛蘇醒那會兒:真實和虛幻相互交錯,恍恍惚惚,似夢似真。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那日蘇,他和諾敏的愛戀和悲歡離合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那麽真切;但有時候又有些恍惚,伸手卻抓不住眼前的諾敏,抓不住他和諾敏之間那種真切的感覺。眼前這個嬌美溫婉的女孩一會化成蒙古公主諾敏,一會兒又變成記者東方漠煙。雖然愛的感覺非常強烈,但他分不清他愛的是諾敏還是漠煙。

“諾敏就是漠煙,漠煙就是諾敏!我愛的是同一個人。”他這樣告訴自己,但偶爾還是會產生意識混亂,使他眉頭緊鎖。

羅覓鷗稍縱即逝的皺眉也逃不過東方漠煙的慧眼,她捕捉到他的表情,便關切地問他怎麽了。羅覓鷗說:“我分不清我和你到底是在現代還是古代,當年我和你分開後我去了哪裏?為什麽沒有去找你?”

漠煙聞言臉色暗淡了下來,把頭埋在羅覓鷗胸前,幽幽地說:“你找過我的,但皇帝賜婚,哪是你可以改變得了的?後來聽說你參軍打仗一去不返,至於發生了什麽事就沒有人知道了。你還記得嗎?”

“我隻記得我倆在廟會相遇,在額侖湖邊私定終身,後來皇帝賜婚,我們便離家出走,卻被抓回,你被嫁到和寧,我回了衛拉特,趕上朝廷派兵征伐日本,我便應征入伍。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

“那幾年我一直苦苦地等待,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你身邊,可我到死都沒有等到與你再見的那一天。但我的心從來不曾與你分開,所以我守著你送我的玉鐲輪回百次也不願投胎,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終於,老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相遇了。隻是我們的相遇經曆了太多的苦難,不過我不後悔,從此後無論生死我們再也不要分開。”漠煙娓娓道來,眼裏充滿依戀地看著羅覓鷗。

“生生世世我們都要相守一起!”羅覓鷗噙著淚花堅定異常,倆人十指相扣,緊緊地抱在一起。

為了找回完整的記憶,倆人決定重回蒙古高原。

空客A380緩緩降落在裏諾機場,羅覓鷗和東方漠煙提著簡單的行李步出機場大廳。倆人登上一個女司機的出租車,之所以要坐女司機的車,是因為從裏諾到阿諾善草原有千餘公裏,路途遙遠,沿途人跡稀少,羅覓鷗覺得女司機比較安全。

出租車司機叫那仁花,從她自己口裏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出來就成了“男人花”,引得東方漠煙哈哈大笑,受到她的感染,羅覓鷗和那仁花也忍不住笑起來,三個人很快便熟悉起來。

一路上,那仁花向他們介紹沿途的風景,有時還說些有趣的傳聞,十多個小時的車程倒也顯得不那麽無聊。三人在路上一家規模不大的旅店歇了一宿,第二天下午三點多便到達阿諾善右旗。

站在阿諾善荒漠草原放眼遠望,綿延起伏的沙漠如同層層疊疊的山巒,黃沙遍地,草少沙多。荒漠中也有少數綠色植被,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在草地上時隱時現,阿諾善草原充滿荒涼和神秘。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羅覓鷗情不自禁地吟唱道,他覺得王維這兩句詩把阿諾善的蒼涼景象和恢宏詩意描寫得淋漓盡致。

今天的阿諾善已經看不到八九百年前那水豐草美牛肥馬壯欣欣向榮的景象,也找不到當年衛拉特部落興旺強大的曆史遺跡。當年的衛拉特部落管轄的區域遠遠不止一個阿諾善草原這麽大,它的大部分現在歸屬於蒙古國。能夠找到一點曆史痕跡的隻有被開發為旅遊景點的衛拉特古戰場而已。

站在自己八九個世紀前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羅覓鷗心潮澎湃,他似乎看見了威武莊嚴的“那顏”府邸,星羅棋布的蒙古包,威嚴英武的額祈葛格日勒圖,慈祥善良的額吉烏力罕,耳邊響起振耳發聵的戰鼓和人喊馬嘶……

羅覓鷗雙手握拳,雙眼緊閉,渾身顫抖,終於,他大叫一聲“啊——”,然後癱坐在地。

東方漠煙把他摟在懷中,不停地安慰著驚魂未定的羅覓鷗,半個小時以後,羅覓鷗慢慢恢複過來,倆人匆匆離開阿諾善踏上去上都之路。

昔日的衛拉特已經沒有蹤跡,那過去的上都和王爺府還在不在呢?倆人心裏忐忑著。

筆直高聳的白樺林一排排向車窗後閃過去,遠處的山巒漸漸地有了綠色,山下的牧場上三五成群地散落著奶牛或羊群,像雲朵飄落在綠色的地毯上。

羅覓鷗左手扣著漠煙的右手,倆人都望著窗外的景致出神。羅覓鷗在衛拉特想起了千年前自己作為那日蘇的一切,那是個多麽可怕的結局啊,所以他根本不敢告訴漠煙自己離開衛拉特後的經曆。

經過打聽,他們欣喜地發現上都雖然已經不叫上都,但王爺府卻還完好無損地存在,現在已經是旅遊景點,對外開放,供中外遊客參觀。

倆人隨著遊客走進王爺府,一切還是那麽金碧輝煌,還是那麽威武莊嚴,甚至諾敏親手種的石榴樹還掛著果實,擺放在庭院的盆景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漠煙走進諾敏公主的閨房,一切都那麽熟悉,空氣中仍然散發著奶茶的香味,她似乎看見侍女托婭笑吟吟地端著精美的托盤上麵放著的銀碗還冒著熱氣。

“托婭!你在哪裏?”漠煙不由輕輕地喊出聲來。羅覓鷗看了一眼漠煙,知道她觸景傷情,肯定想起了什麽,便把她攬在懷裏,什麽話都沒說就走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父母親後來怎麽樣了,到了王爺府我還沒有感應到,你卻把我拉出來做什麽?”漠煙邊說邊往回走,意欲再進王爺府去尋探遠古的記憶。

“我就是不想你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你想了快一千年了,你父母還能在哪裏?就算讓你知道後來他們怎麽樣了,或者他們轉世去了哪裏,你又可以去哪裏尋找他們?他們是否還記得你這個千年前的女兒?豈不是徒增許多煩惱?”羅覓鷗說著拉著漠煙離開了王爺府。

羅覓鷗向一個舉著綠色旗子的導遊打聽額侖湖,那男孩很熱情地告訴他:“額侖湖雖然很美,但因為離城裏遠,周圍又沒有其他景點,所以一般很少人去。其實,你們去看呼倫貝爾湖就行,景色差不多,周圍還有很多特色景點,價格也低,比去額侖湖實惠。”

“謝謝!我們就想去額侖湖。”羅覓鷗和漠煙相視而笑,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為什麽一定要去那兒。

他們先坐了四個多小時的汽車,然後在一個村子裏租了一紅一白兩匹馬,向額侖湖奔馳而去。

額侖湖還是那麽美,湖水依然如碧玉般澄明透亮,湖邊依然開滿紅黃蘭白各色小花,白楊樹泛著金色熒光,風兒吹過,樹葉沙沙輕輕地歌唱……

羅覓鷗把馬栓在湖邊的樹上,他突然覺得,好像當年自己的銀箭就是栓在同一棵樹上。他心裏噗通一下,抬頭看看高聳入雲的樹冠,輕輕歎口氣道:“閑雲潭影樹依舊,物是人非已千年。”

東方漠煙興奮地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像個孩子似的哇哇亂叫。在湖邊一株沙棘旁,漠煙找到了當年他倆坐過的岩石。一切都沒有變,湖水、石頭、樹木,還有他們的愛情都是原來的模樣!

倆人坐在當初曾經坐過的地方,羅覓鷗把漠煙攬在懷裏,右手環抱著漠煙的右肩,左手緊緊握住她的右手,漠煙的臉緊緊貼著羅覓鷗溫暖的胸膛,倆人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湖水沒有說話。

“我是誰?你是誰?我們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漠煙沒有動彈,望著湖水自言自語。

“不管在何時,無論你是誰,我隻知道我愛你!永生永世不分離!”羅覓鷗也一動不動地對著湖水說。

漠煙仰起臉,看著羅覓鷗,眼裏滿是淚水,深情地說:“是的,不論你是誰,不論我們在哪裏,我都一樣愛你,海枯石爛永不變!”

羅覓鷗沒有說話,低頭把自己溫熱的棱角分明的男子漢的嘴唇緊緊地貼在漠煙小巧溫潤的唇上,倆人熱烈地擁吻在一起。他吻她的秀發,愛意如雨飄飄灑灑。吻她的彎眉,溫情如蜜柔情似水。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相互感覺到因愛而加快的心跳,因愛而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倆人臥倒在湖邊的樹蔭下。

激情如火燃燒在兩個青年心裏,這股愛情的火焰整整燃燒了一千年,曆經狂風暴雨也不曾熄滅。

初夏的太陽泛著白色熾焰,吹來的風已經帶著幾分熱力,身邊的花草似乎也開始感受到灼熱,紛紛向後倒去。

倆人纏繞在一起翻滾於花草之中,經過千年的等待和追尋,漠煙終於完成了鳳凰涅槃的升華,與羅覓鷗達到靈與肉的完美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