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蘇回到衛拉特部落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失去了朝氣,跟誰也不說話,每天騎著白馬銀箭在草原上狂奔,父母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又無計可施,賽罕則默默地守候著他。

不知道跑了多久,銀箭實在沒有力氣了,便自己停了下來,不管那日蘇怎麽抽打它就是不動,還發出一聲哀鳴。它似乎在說:“主人你醒醒吧,再這樣折磨我,總有一天我會累死的。”

那日蘇摸著銀箭身上的鞭痕不禁眼睛潮濕了,心裏十分內疚,心痛地對銀箭說:“對不起,安達!讓你受苦了。”

他親吻著係在紅色同心結上的碧綠玉佩,東望和寧,默默地想:諾敏你好嗎?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在等我救你出苦海?可我沒用,沒有一點辦法可想,任你在遙遠的地方受盡煎熬,我卻隻能在這裏想你,念你,愛你!原諒我吧,我的愛人,我將用我的生命來報答你。

首領夫人烏力罕跟首領格日勒圖商量說:“公主已嫁這是不爭的事實,那日蘇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為了我們的兒子,如今之際唯有趕快給他娶門親事,好讓他盡快忘了公主。”

“主意是不錯,可兒子不會同意的。”知子莫若父,兒子的脾氣做父親的豈會不知。

烏力罕夫人說:“這次依不得他的性子了,我們必須以父母之命逼他就範。”

格日勒圖隻得同意說:“那好吧,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談談。”

那日蘇剛進家門就被父親叫住了,他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等著父親訓話。

格日勒圖看見兒子這個樣子又心疼又生氣,語氣便嚴厲了許多:“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知不知道父母很心痛?我們不能看著你這樣頹廢下去,我和你母親商量好了,選個吉日讓你和賽罕結婚。”

“我不結!”那日蘇眼都沒抬一下答道。

“這是我的命令,由不得你不結。”格日勒圖態度強硬。

“我非諾敏不娶!”那日蘇抬起眼簾看著父親,眼神裏透著倔強。

格日勒圖見那日蘇一副非卿不娶的模樣,不禁提高了嗓門說:“諾敏,諾敏,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而且還是皇帝賜婚,你難道想跟皇上作對?”

“我這一輩子隻愛諾敏一個!我一輩子不娶行吧?”

“不行!你是我格日勒圖的兒子,是衛拉特首領的繼承人,你必須為我們的家族延續香火!”

“延續香火有弟弟。您別逼我,不然我就離家出走。”那日蘇扭頭衝出那顏府,躍上銀箭向草原飛馳而去。

鴻雁啊,向東方,

對對排成行。

江水長秋草黃,

草原上琴聲憂傷。

鴻雁捎去我的思念,

親愛的你在何方?

天蒼茫雁何往,

心中滿是淒涼。

歌聲遠琴聲顫,

何時你能回故鄉?

那日蘇低沉哀傷的歌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回蕩,歌聲中流淌著思念與悲傷。

賽罕靜靜地佇立在鋪滿積雪的草原上,遠遠注視著在草原上狂奔的銀箭和那日蘇,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白雪上。那日蘇的痛苦就像一把尖刀插在她的心上,那日蘇再次拒絕娶她更像是一隻無情的手在那把刀上狠狠地擊了一掌,她的心碎了!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休想得到那日蘇的愛,注定自己這一輩子隻能遠遠地注視他,隻能默默地愛他。她也知道別人包括她的父母在內都罵她傻,說她癡,但她沒有辦法不愛他,沒有辦法不想他,隻能傻傻地癡情地無怨無悔地去愛他,不求回報。

忽必烈建都燕京後開始著手攻打南宋,他的軍隊攻襄陽,下臨安,消滅崖山的南宋殘餘勢力,完成了全國的統一。

在滅南宋前後,元政府要求日本、安南、占城、緬甸、爪哇等國家臣服於他,接受與元朝的朝貢關係,但均遭到拒絕。是故,皇帝一怒之下派遣軍隊攻打這些國家。

那日蘇隨軍征戰,參加了幾大戰役,作戰之勇猛聞名軍中,職位級級提升,成為有名的年輕軍官。上司和戰友都欽佩他的英勇頑強,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勇敢隻是源於他的求死決心。

失去諾敏,他覺得生命完全沒有了意義。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受盡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心愛的姑娘時刻在渴盼著自己救她於水深火熱,而自己隻能帶給她絕望。這樣苟且偷生地活著既是人格的恥辱也是心靈的折磨,還不如死了痛快。抱著赴死的信念,哪裏最危險他就衝向哪裏,哪裏離死神最近他就撲向哪裏,他成為了不懼死神的勇士。

在攻打日本九州時,蒙古軍隊在九州東岸的博多登陸,日本人處於絕對的劣勢。

在登陸的那天晚上,蒙古軍隊鼓樂齊鳴,其戰陣和攻擊方法使得日本人毫無招架之功。日本軍隊遭受了人員和裝備的重大損失,日本潰敗看來是在所難免了,那天晚上,使日本人暫時守住的是無邊的黑暗。

然而,到了四更時分,台風襲擊了九州沿岸。蒙古軍隊由蒙古人和漢人組成,高麗派出的水兵和船隻予以協助,士兵有大半不諳水性。因此,四萬名北方戰士中三分之一被狂風消滅了,而十萬名南方戰士在試圖逃脫時更有一大半葬身大海。被困在九州島的戰士或被屠殺,或被俘虜,或在企圖借助留在岸邊的小船逃跑時被淹死,那日蘇也下落不明。

衛拉特部落接到朝廷關於那日蘇失蹤的公文,整個部落都震驚了,首領夫婦的悲痛自是不言而喻,賽罕的悲痛也不亞於首領和夫人。她跑到平時和那日蘇放牧的山上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騎著那日蘇的白馬銀箭離開了衛拉特。她不相信那日蘇死了,她要去找他回來,就算他真的死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屍體。

從此以後,賽罕不知所蹤,人們再也沒有聽到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那日蘇失蹤的消息是通過將軍府的仆人傳到托婭耳中而後告訴諾敏的。諾敏聽到這一消息如五雷轟頂整個人崩潰了。

我朝思暮想的愛人,我時時刻刻盼他來救我的這個人失蹤了?那我逃離苦海還有什麽希望?那我這樣苦苦守候還有什麽意義?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滋味?諾敏這樣哭著想著,直哭得昏天黑地。

她哭到眼淚完全幹了,已經精疲力竭,虛脫地對托婭說:“托婭,我餓了,請你幫我弄點吃的來好嗎?”

“好的,公主,我這就去。”托婭看她願意吃東西了十分開心,連忙到廚房張羅去了。

諾敏把這一年來寫給那日蘇的信和詩稿連同她的希望一把火給燒了,梳理了她很久沒有認真梳理的頭發,化了妝,換上了與那日蘇相識時穿的那套奶黃色蒙古袍,敲碎一隻茶杯,用茶杯碎片劃向左手腕。一陣劇痛,諾敏皺了一下眉頭,右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血汩汩地流出來,從床上慢慢地往床下浸開來。諾敏安詳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心裏說:“一切都結束了,終於解脫了!那日蘇,我來了!”

劉赭故意把那日蘇失蹤的消息由仆人傳給諾敏聽,他心裏還存有一絲幻想,希望諾敏從此斷了那日蘇的念頭,回心轉意回到他的身邊。

回到家裏,他來到諾敏房間想看看她的反應,在門外沒有聽到什麽動靜,覺得有些反常,於是推開門走了進去。結果他看到諾敏臉色蒼白如紙,昏睡在床上,左手垂在床沿,鮮血已流了一地。

劉赭摟起諾敏,高聲呼喊:“快來人!”

衛兵立即跑了進來,一個衛兵撕了一條床單把諾敏的手腕緊緊紮住,另一人飛跑著去請大夫去了。

“幸虧沒有割斷動脈,不然……”大夫歎口氣,沒有說下去。他給諾敏傷口消毒後重新包紮,用銀針封住穴道,並在人中、太陽穴等穴位施針,諾敏醒了過來。她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說:“我在哪?我死了嗎?”

“公主,你沒死。”托婭回答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心裏一塊石頭才落地。

“我沒死?為什麽救我?為什麽不讓我死掉算了?我恨你們!”諾敏歇斯底裏起來。

劉赭本來就一肚子火忍住沒發,被諾敏一鬧,更是火上澆油,他咆哮起來:“不知廉恥的東西,你要死我偏不讓你死,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頓了一下,還覺罵得不解恨,繼續道:“本想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卻執迷不悟,給你臉不要臉。你想死?你放心,有一天我會成全你的,到時候不要後悔!”說完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