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你愛我嗎?
初夏時節,傍晚的微風溫熱。莫晚下了班,從蒂亞大廈走出來,她低著頭邁步,神思飄遠。恰好專用電梯到達,電梯大門打開,景琛大步跨出來,眼角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讓他即將轉身的動作頓住。
景琛站在原地,挑眉望著前方走遠的人影,隻看到她黯然的背影,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適時的開過來,司機穿著西裝下車,將車門打開,恭敬的請她坐進車裏。
望著她機械般的動作,景琛沉寂的臉龐幽幽閃過什麽,他抿唇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開走,直至再也看不到。原地躊躇些許,他才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黑色轎車平穩的開回別墅,司機將車門打開,莫晚從車裏走下來,對著一路沉默寡言的司機點點頭,而後邁步走進房子裏。
家裏的客廳中,燈火通明,宋管家正在安排傭人們做事,看到她回來,立時湧起笑意,“太太,您回來了,冷少在樓上。”
管家無意間的一句話,卻讓莫晚心頭一沉,他這麽早就回來了?!
莫晚往廚房裏掃了一眼,大家都在忙著準備晚飯,並沒有異樣,眾人的臉色也都如常,看不出絲毫不同。
微微歎了口氣,莫晚笑著點點頭,看到宋管家眼裏的善意,她並沒有多說什麽。雖然看到她臉色不太好,不過管家也沒有多問,自顧忙著做事去。
客廳的中央,垂下來一盞水晶燈,散落下來的七彩眩光,將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亮。地麵上鋪著淡黃色的大理石,上麵拚接著繁複的花紋圖案,這裏的一切都透出華麗的氣派。
莫晚盯著往日熟悉的角落,心裏湧起一陣陣失落感,她忽然發覺這種奢華,竟然與她格格不入,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隻讓她覺得心慌。
微怔了怔,她抬腳走上樓梯,朝著臥室走進去。經過書房的時候,她刻意往裏麵看了眼,並沒有看到人影。
推開臥室的房門,屋子裏靜悄悄的,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雖然沒有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影,不過莫晚卻敏銳的感覺出他的氣息,他肯定在這間屋子裏。
隨手將臥室的房門關上,她輕輕走進去,順勢往落地陽台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往前走了兩步,莫晚站在他的身後,與他隔著一段距離,沒有上前靠近,隻是站在原地,定定望著他的背影。
她站在他的正後方,從她抬起的角度看過去,視線穿過他寬闊的肩頭,落在他完美的側臉上。雖是逆著燈光,不過從窗口透進來的光線,足以使她看到他緊繃的下顎,畫出一道鋒銳的弧度。
夕陽的緋色餘輝,透過玻璃窗灑下來,落到他的肩膀上,那濃重的色彩順著他肩胛的弧度暈染開,勾勒出一張魅惑的容顏。
男人俊美的臉龐籠罩在一片淡淡的光暈中,莫晚即使看不到他的臉,也能在腦海中勾畫出那張眩目的臉龐。他的雙眸深邃,劍眉微蹙,挺直的鼻梁下,菲薄的唇透著無情。
原來他的容貌,在她心底竟已經烙印的如此深刻,以至於她能夠閉上眼睛,在眼前準確的浮現出他的臉龐,分毫不差。
心裏的某一個位置,因為這樣的認知,而輕輕顫動起來。她屏住一口呼吸,才能收斂起心底的異樣感受。
晚霞垂落下去,漫天的緋紅緩緩消失殆盡,最後那一抹殷紅消失,墮入無邊無際的暗沉中。站在窗口的男人,慢慢轉過身體,炯然的雙眸直射而來,緊緊攫住站在他身後的人。
他眼裏的神情蕭瑟,浸染著讓人看不清的莫名黯然,莫晚不懂他的眼神,隻是感覺那雙眼睛讓她心疼,心口一陣陣的窒悶。
眼底映入他走來的身影,莫晚心裏微微一動,被他眼眸深處的銳利嚇住,忍不住倒退,一步步往後退縮,直到身子抵上冰涼的牆麵。
他的氣息撲麵而來,莫晚退無可退,腳跟已經抵上冷硬的牆麵。她揚起頭,烏黑的翦瞳盯著他俊逸的臉龐,眼底閃動著很多複雜的情緒。
冷濯一步步靠近過來,眼看著她後退到牆壁,他卻絲毫也沒有停下的意圖。眼前的她如同小獸一樣,被他逼入絕境,他就是那個掌握她生死的獵人。
將她困在牆壁與自己之間,冷濯張開雙臂撐在牆壁兩邊,頎長的身形緩緩壓下來,他微低下頭,幽深的雙眸直直的盯著她,問:“你害怕我?”
他們之間,許久不曾存在過這種陌生的感覺,如今再度看到她這樣防備的眼神,讓他心口驀地一緊,蔓延出淡淡的酸澀。
莫晚仰頭望著他,看到他眼裏的怒火,卻發覺喉嚨發苦,竟然說不出話來。他這樣帶有危險性的眼神,已經許久都不曾出現過,甚至都讓她忘記,他還是那個帶有絕對攻擊性的男人!
“我今天見到霍紹南……”男人猝不及防的開口,聲音低沉,“他說要把屬於他的東西,一樣樣地拿回去?!”
聽到他的話,莫晚情不自禁的皺起眉日頭,她歎了口氣,臉上閃過一抹失落。
盯著她微變的神情,冷濯笑著勾起唇,眼底的眸色漸沉,他低下頭,雙目灼灼的瞪著她,冷聲道:“你是屬於他的東西嗎?”
莫晚眼神暗了下,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用力到指尖泛白,她喘了口氣,忽然發覺心尖上滑過深深的刺痛,一下下密集的朝著她襲來。
見她不說話,冷濯臉色陰沉下來,他伸手捏著她的下顎,手指微微用力:“說話!”
尖細的下巴被他捏在手裏,莫晚動彈不得,隻能眼看著他臉色陰霾,下巴處火辣辣的疼,猶如她此時的心境,她心口發酸,顫著聲音道:“我從來都沒有屬於過他!”
男人眯了眯眼眸,眼底卻滑過一束寒光,她說沒有屬於過他,指的是身體,還是心?!他沒有忘記,曾經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麽快樂!如今在他的腦海中,依然能夠清晰的記起,她在那個男人懷裏的笑容,是一種怎麽樣的甜蜜?!
“你還愛他嗎?”冷濯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揚起頭,雙眸直勾勾的望著她的眼底,不容她有一絲回避。
莫晚心頭狠狠揪了下,因為他的問話感覺委屈,眼眶開始發酸,難受的喘不過氣來。她要怎麽回答?無論她的答案是什麽,在他心裏都是錯的!因為她沒有從他眼裏看到信任,她看到的隻有男人的征服欲!
伸手撫上他緊蹙的眉頭,莫晚用力吸吸鼻子,將眼裏的淚水逼回去,她緩了口氣,忽然笑著問他:“你愛我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冷濯的心底炸起一記驚雷,讓他沉寂的臉,瞬間失去所有的顏色,急速蔓延出的驚慌,如同他此時焦灼的心。
她問,你愛我嗎?
冷濯臉色緊繃,額上的青筋都隨著凸起,那雙幽暗的雙眸更是湧起波濤洶湧的浪潮。
愛,這個字眼,這麽多年在他心底一直都是空白的,他不知道所謂愛,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
對於她,他是愛嗎?這個答案,在他心裏模棱兩可,找不到肯定的答複。可他卻清楚的明白,有她在身邊,能夠讓他感覺安心,感覺快樂,他喜歡這種感覺,甚至到迷戀的程度!
他要她,這是毋庸置疑的!
平靜的審視他眼裏的神情,莫晚眼裏的光亮漸漸晦暗下去,他的霸道還是一如既往,隻是要屬於他的東西絕對順從,不許有一絲一毫的反抗,而如今他更加變本加厲,竟連她的心也不肯放過嗎?
將眼裏的晦澀掩飾掉,莫晚無聲的笑起來,對於他的緘默,竟然也鬆了口氣。她怎麽忘記了呢?這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也許這樣才好吧,他不愛,她也可以不愛,這樣才不會受傷!
怔忪的瞬間,身體一個騰空,她整個人已經被他拖起來,抵在堅實的牆麵上。莫晚來不及驚呼,唇已經被他封住。
粗暴的吻,落在她瀲灩的唇上。他的火舌強勢的頂開她的貝齒,攻城略地,深深吸允著那每一寸甜蜜。
胸腔裏的空氣都被他吸附,莫晚紅著臉推他,呼吸不暢的開始掙紮。終於他鬆開些力道,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莫晚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五指因為緊張而收緊,她微微側著頭,大口的喘息,劇烈起伏的胸口,豁然映入男人的眼底,讓他眸色發暗。
伸手箍住她的脖頸,冷濯俯下頭,再度吻上她的唇,伸手去解她衣服的扣子。他依舊將她抵在牆上,火熱的身軀緊緊壓覆著她。
胸前一片冰涼,那件短袖T恤轉眼便被他解開,莫晚並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因為她早已從他眼中看到那份勢在必得,如同曾經的很多次一樣。
隻要是他想要的,她就隻能乖乖奉上,沒有說不的權利。掙紮的結果,也不過是輸得更慘!
後背抵著冰冷的牆麵,莫晚被他壓著,呼吸絮亂,她雙手扣住他的肩膀,全身止不住的顫栗起來。
他的動作粗暴狂熱,過大的力度讓她吃痛的皺起眉頭,不過她隻是咬著唇,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傭人上來提醒晚飯準備好,請他們下去吃飯。
忽然傳來的響動,霎時讓冷濯清醒過來,他低下頭,望著在他懷裏縮成一團的人,眼裏的神色動了動,雙眼中的邪惡因子緩緩散去。
“滾!”
他冷冰冰的吐出一個字,帶著勃然的怒火。門外的傭人,聽到他的厲嗬,立時嚇得轉身,再也不敢擅自來敲門。
凝著她發白的小臉,冷濯不禁歎了口氣,雙臂將她摟在懷裏,轉身朝著大床走過去,兩人一起倒下。
後背抵上柔軟的床墊,莫晚睜眼望著他,烏黑的翦瞳騰起一層氤氳的水霧。被他壓在身下,她袒露的身子一陣陣發抖,臉頰兩邊沾染著汗濕的墨發。
眼底映入她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冷濯心頭的那股邪火,慢慢消減下去。他眼裏的神色逐漸轉柔,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吻在她的嘴角。
濡濕的吻,沿著她的嘴角,一路延伸到她精致的鎖骨上,輾轉流連。
莫晚呼吸不穩,此時感覺到他溫柔的細吻,心裏的委屈一股腦的爆發出來,她咬著唇,眼眶滑出熱淚,順著眼角滾落出來。
看著她眼角的淚水,冷濯好看的劍眉蹙起,他溫柔的吻去她溢出的熱淚,全部吞進肚子裏去,薄唇一下下吻在她的額頭,耐心的安撫著她。
身體軟的使不出力氣,莫晚想要推開他,卻又陷入他的溫柔之中。冰冷的身體,隨著他的熱情而燃燒起來,她揚起頭,恰好撞入他墨黑的瞳仁中,霎時驚呆住。
他的雙眸沉寂如海,讓人望不見底,好像是一汪深壑的漩渦,能夠將人的全部心智吸附進去,他這雙晶亮的雙眸,足以蠱惑人心。
莫晚伸手環住他的脖頸,努力承受著他一次次的熨燙,過度的體力消耗,讓她的神智飄忽起來。她眼前眩暈,隻能依稀看到他噙著汗水的俊美臉龐。
“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昏昏沉沉的時候,耳邊回蕩著這樣的低喃,莫晚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卻在心底悵然一笑。他果然還是這麽霸道,未曾改變過,原來她對自己,也僅僅隻有霸道!
晨曦微露,陽光透過淺薄的紗簾照射進來。躺在床上的人兒,眼皮顫了顫,緊閉的眼睛徐徐睜開。
看著滿室的光亮,莫晚有片刻的不適,等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後,臉色倏然暗淡下去。絲被下的身子,一絲不掛,她稍稍動了下腰,便傳來一股酸疼。整個身子,好像被什麽碾壓過似的,她擁著被子坐起來,雙腿間的刺痛,讓她狠狠倒吸口氣。
身邊的位置空空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睡過的枕頭,那上麵的溫度已經消失,觸手的隻有一片冰冷。
手指間冷淡的溫度,讓她不自覺的皺起眉頭,帶著她不易察覺的失落。
勉強撐著酸疼的身體起床,莫晚走出浴室衝洗,洗去一身的汗水後,身體的不適等到疏解。她換上衣服走下樓,餐桌上擺著早餐。
吃早餐的時候,依舊沒有看到他的人影,傭人們說,他很早就起床,早飯也沒有吃就開車離開。聽到這些話,莫晚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低下頭,將自己的早餐吃完。
用過早餐後,莫晚臉色如常的坐上司機的車子,去到公司上班。一整天的工作,她應對得宜,絲毫差錯也沒有。
下班後,司機如常等在大廈外們,莫晚看到那輛黑色的車子,杵在原地怔了怔。看到司機跑下來給她開門,她僵硬的笑了笑,還是彎腰坐上車。
坐在車後座,莫晚臉上的笑容逐漸暗淡下來,她望著窗外的景物,心頭微微發酸。她忽然想起父親,想起弟弟,想要去到他們身邊靠一靠。可她又怕被他們看到自己強裝的笑臉,害怕他們擔心,所以隻能一個人默默忍受。
車子很快開回到別墅,司機將車子停好,莫晚走進客廳,隻有忙碌的傭人們,她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轉身坐在沙發上,她抬頭望著大門的方向,怔怔出神。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心頭一陣收緊,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直到現在,她都想不明白,昨晚怎麽會脫口而出,問他:你愛我嗎?
這個問題,真是可笑啊!
莫晚低下頭,淒慘一笑,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竟會愚蠢到那樣的地步,去問他愛?如他那樣冷酷無情的男人,根本就沒有心,怎麽會去愛?就算他真的愛上什麽人,她也從來不敢奢望那個人會是自己?
愛,是傷人的利器。她曾經那段無果的愛戀,在她心底深處已經留下不可磨滅的回憶。她曾經警告過自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去愛!
雖然這段日子,她過得很開心,可她卻也還有一絲理智。這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他的掌心。他想要你笑,你就會感覺快樂!他想要你哭的時候,你就會感覺痛苦!
如同此時這般,她心裏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分辨不出是歡樂還是痛苦!生活重又回到那種陰晴不定,針鋒相對的日子了嗎?
莫晚低下頭,十指緊扣,烏黑的翦瞳是忽然暗淡下去,她無力去揣測他的心思,所以隻能盡力保護好自己,這是人生存的本能!她不想讓自己受傷,可如果注定還要再傷一次,那麽她希望自己至少不能一無所有!
灰色的阿斯頓馬丁,從山道一路開上來,車裏的男人雙手握著方向盤,目光如炬。他銳利的雙眸,透過後視鏡,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後麵跟隨他的那輛白色車子。
冷濯將車速微微減慢下來,他單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降下的車窗吹進來舒爽的夜風,將他利落的短發吹起,他盯著後麵那輛車子,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他沒有興趣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對方已經把他的耐心耗盡,他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能有如此實力,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他?!
搭在車窗的手伸到車座下方,冷濯摸出一把手槍,同時加大油門,全速朝著前方開起來。後麵跟著的車子,看到他加速,也立刻提檔,追上來。
灰色的阿斯頓馬丁,性能極佳,冷濯將車速提到最高,一個漂亮的甩尾,車輪摩擦過地麵,帶著星星點點的火花。隨著刹車的巨大衝擊力,車身瞬間360度的平轉,車頭一下子調轉過來,直直對著開過來的白色轎車。
順著開啟的窗縫,隻聽“砰砰”兩聲槍響,冷濯手腕平穩,射擊出去的子彈,精準的打中迎麵開來的白色轎車。
白色轎車看到前方的車子忽然轉向,立時意識到危險,可等不到刹車,隨著那兩聲槍響,車前麵兩側的車胎便已經爆破,車身瞬間失控,對著山道的護欄狠狠撞過去。
砰——
白色轎車的車前蓋,定在護欄上,癟了的車輪凹陷下去,車子裏冒出一股股白煙。車裏的司機動彈不得,似乎被什麽東西卡住。
冷濯看到撞向護欄的轎車,嘴角隱隱露出一抹陰鷙的笑意,他平靜的發動引擎,將車子開回別墅。
回到別墅後,冷濯神情平靜,如常的邁步回到家。他剛剛走進客廳,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莫晚。
腳下的步子微微遲疑了下,他邁步走進去,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半點異樣。見到他回來,莫晚才從沙發上站起來,幫著準備晚餐。
雖然氣氛怪異,倒也相安無事。用過晚餐後,冷濯如常回到書房處理事情,莫晚泡好一杯人參茶給他端上去,他笑著道了謝,端起她泡的茶喝了起來。
回到臥室,莫晚先去洗好澡,而後坐在床上發呆。明明周圍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可她卻感覺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雙手托著下顎,莫晚抬頭望著夜空出神,直到後背貼上一具溫熱的胸膛,帶著讓她熟悉的溫度,男人將她攬入懷中。
“怎麽了?”冷濯翻身上床,伸手將她摟在懷裏,薄唇貼在她的耳邊問。
耳邊噴灑著他呼出的熱氣,莫晚全身輕輕顫了下,微微側過臉,烏黑的翦瞳盯著他的眼睛看。她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不過卻不達眼底。
“沒什麽!”莫晚低下頭,回避開他那樣冷漠的眼神,心頭滑過一股酸澀。她低垂著視線,將眼裏的失落抹去。
冷濯盯著她的眼睛看,看到她眼裏的躲閃後,俊臉沉了沉。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將她帶到懷裏,兩人一起躺在大床上。
將她溫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裏,冷濯低下頭,輕嗅著她發絲間的馨香,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他笑著低下頭,含住她的耳垂,低聲喃喃:“昨晚弄疼你了嗎?”
莫晚輕輕捶了他一下,因為他的話而羞紅了臉,她緊咬著唇,說不出話來,被他笑著按在懷裏,深深吻住。
一個氣息綿長的熱吻過後,莫晚全身軟綿綿的依偎在他的懷抱裏,望著他晶亮的雙眸,她心口一熱,忽然有很多話想要說,卻都被他心急的熱吻全數封住。
盯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冷濯心頭幽幽閃過什麽,他害怕她又說出什麽話,也害怕自己忍不住又要質問什麽,隻能低下頭含住她瀲灩的小嘴,將彼此的聲音都阻隔掉。
唇瓣被他封住,莫晚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全身的力氣都讓他抽幹,剛才那瞬間的衝動也平靜下來。幸好他沒有讓自己開口,否則她還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夜晚入睡的時候,她枕在他溫暖的臂彎中,耳邊回蕩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一動不動的縮在他的懷裏,烏黑的翦瞳暗了暗。
心髒的位置縱然相互熨帖,可她卻沒有感覺到一樣的跳動。
冷濯內斂的雙眸怔怔望向窗外,許久後,他盯著沉睡在他臂彎中莫晚,眼裏的眸色複雜難辨,那雙燦若星辰的眼底,逐漸暗沉漆黑,失去往日的光彩。
高聳如雲的摩天大樓,最頂層的房間裏,此時亮如白晝。
寬大的書桌前,液晶顯示屏幕,播放著一則視頻錄像。錄像中,男人手臂平穩的托著搶,準確的射穿白色轎車的前車輪胎,車子撞向護欄,冒出一股巨大的白煙。
“少主!”阿穆停掉視頻,轉身微微低下頭,對著坐在轉椅中的男人,態度恭敬:“他想要逼著咱們現身!”
“嗬……”男人輕輕笑起來,轉而點開一張圖片,笑道:“他有個這麽漂亮的老婆,一定會很喜歡吧?”
阿穆抬起頭,看了看搜集到的照片資料,語氣並不肯定:“這個不好說!他對女人,似乎並不上心!”
男人抿唇輕笑,狹長的桃花眼眯了眯,盯著那張照片,嘴角微揚:“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少主,您的意思是……”阿穆斂眉,清冷的神情湧起一絲不解。
男人淺淺一笑,眼角滑過一抹凜冽,他伸手輕點著那張照片,嘴角的笑意陰霾:“先給他點教訓!”
“是!”阿穆心領神會,驀然低下頭,吩咐底下人去辦事。
男人盯著桌上厚重的資料,看到那張意氣風發的俊臉,眼裏的神情瞬間陰鷙。他輕輕叩著桌麵,薄唇勾起陰冷的笑意。
冷濯,是時候要清算這筆帳了!
自從那晚的質問過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又回到從前,他沒有再質問過,而她也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
雖然看似平靜,但是莫晚明白,有些事情,終究還是不一樣的。有些隔閡,始終都橫亙在那裏,並不是不碰,就可以當作從來都沒有過。
上午的工作很快處理完,臨近午休的時候,莫晚見到來找她的人後,頓時驚詫不已。不過看到那人前來,也讓她心底的某種猜測,更加清晰起來。
西餐廳裏,霍霆麵色沉寂,他臉色有些蒼白,應該是最近的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往日清俊的臉龐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
莫晚看到他的模樣,心裏不好受,語氣也盡量柔和:“霍叔叔,您找我有事嗎?”
霍霆沉重的抬起頭,眼裏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他似乎思考良久,才能鼓起勇氣來找莫晚。他歎了口氣,神情逐漸平淡下來:“小晚,你知道冷濯母親的墓地,在哪裏嗎?”
莫晚一下子怔住,看到他眼裏如此明顯的哀痛,心頭霎時明白過來,她緊咬著唇,緩慢的點點頭。
看到她點頭,霍霆眼裏咻的燃起一絲亮光,他激動的握著莫晚的手,問道:“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我……想去見見子清!”
他後半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聲音很自然的哽咽住,眼圈都跟著發紅。
莫晚輕輕歎了口氣,麵對這樣的要求,完全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她再度點點頭,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帶您去。”
匆匆用過午餐,莫晚向公司請了假,便帶著霍霆欲往墓地而去。他並沒有急於上車,而是到處找花店。
莫晚不明白他的意圖,隻能幫著他一起找。原以為他隻是要買上墳用的白色菊花,誰想到他竟然要買荷花。
一般的花店裏,很少出售荷花,買的人不多,沒有銷路,商家自然也就不賣。可是霍霆堅持要買荷花,莫晚沒有辦法隻能和他一起尋找。
幸好遇見一個很好心的花店老板,幫著他們介紹到朋友那裏。因為他那位朋友,喜歡荷花,所以店裏經常擺放著,也不是為了出售,隻是自己看著喜歡。
來到那家花店,老板很熱情,將剛剛上貨帶回來的一束荷花讓給他們,收的價錢也不高。霍霆捧著這束荷花,如獲至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人心疼。
莫晚猜到這期間必然有緣故,可她不敢多問,隻是帶著他坐上出租車,一路直往墓園。
上次冷濯帶她來過一次,所以她還記得地方。從出租車下來後,霍霆的臉色就一直不好。莫晚擔憂他的身體,伸手撫著他,不時的柔聲安慰。
找到那座高大的漢白玉墓碑,莫晚頓住腳步,微微讓開些身子,推到後麵。她望著霍霆瞬間緊繃的背脊,重重地歎息一聲。
站在墓碑前,霍霆許久都沒有動,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張照片,眼眶裏含著的熱淚倏然滾落出來。
“子清……”霍霆沙啞的低喃,聲音中透著無盡的心酸:“我來看你了。”他緩緩蹲下身體,抬手輕撫著那張不大的照片,嘴角湧起笑意。
將懷裏的荷花放在墓碑前,他眼裏帶笑,自顧陷入回憶中:“這是你最喜歡的荷花,我沒有忘記,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莫晚站在後麵,看著霍霆輕輕顫抖的雙肩,眼眶也有些發紅,她緊著唇,眼睛盯著那束荷花,思緒飄遠起來。
原來他的母親喜歡荷花,難怪他的名字裏會有一個濯字?濯清漣而不妖。
“小晚,”霍霆突然開口,轉頭望著一臉呆滯的莫晚,半響笑道:“他是……我和子清的兒子!”
心口猛然怔住,莫晚微微張著嘴,因為霍霆口中的“他”心裏顫了顫。雖然早在心裏有過這樣的猜想,不過親耳聽到答案,她還是感覺驚訝不已。
原來他真的是霍家的孩子!
“嚇壞你了吧?”霍霆忽然笑了笑,目光自然的溫和下來,他看著莫晚,沉沉開口,將曾經的事情大略的訴說一遍。
莫晚安靜的傾聽,心裏卻因為他的話起伏不平,她想到冷濯對待霍家人的態度和仇恨,心裏的歡喜立刻都被擔憂衝淡!
這樣一場匪夷所思的糾纏,中間夾雜著太多的恩怨情仇,怕是要糾結不斷!
曾經的這段往事,究竟誰對誰錯,如今分辨起來,隻覺得蒼白無力。縱然能夠分出對錯,可悲劇早已鑄成,該要如何挽回?
莫晚臉色幾經變化,終於歸於平靜,原本這件事情,她應該置身之外,偏生連帶著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又不能讓她獨善其身。她似乎被莫名的卷入這場紛爭中,無力退出,又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態惡性循環!
霍霆一個人坐在墓碑前許久,他對著那張照片,黯然低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時而沉寂,時而歡笑。
莫晚看到他那副模樣,不敢輕易打擾他,可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裏,她又不放心。無論怎麽說,他都是冷濯的父親,也算是她的親人!
直到夕陽垂落,霍霆才顫巍巍的站起來,用手帕將墓碑周圍細細擦拭一遍,而後笑著說了句什麽,才轉身走回來。
攙扶著他走出墓園,莫晚欄上出租車,先讓司機送他回家。霍霆打開車門下車,猶豫著走到車後座,沉聲道:“小晚,如果紹南和他讓你有為難的地方,讓你受委屈了!”
莫晚臉色一變,打開車門走下來,眼眶微微發熱,她勉強擠出一抹笑,道:“霍叔叔,您不擔心,我都明白的。”
霍霆伸手摸摸她的頭,心裏感到很安慰,“小晚,你是好孩子!如果紹南……還希望你能多周旋!”
他的話點到即止,卻也讓莫晚心知肚明,她清楚,這是霍霆在懇請她幫忙,連他也意識到霍紹南和冷濯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關係,看起來這並非是她一個人多慮!
莫晚深深吸了口氣,眼裏的神情暗了暗,她早就已經深陷其中,所以隻能竭盡所能,“您放心吧,我隻希望,他們都能好!”
她的目光真沉,言辭懇切,讓霍霆心頭一暖,緊提著的心也放下幾分。紹南對於她的感情,他自然心裏很清楚,如今他一直咬著冷濯不放,怕也是因為她的緣故。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隻是希望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影響到孩子們,他們畢竟也是親兄弟!
目送著霍霆離開後,莫晚轉身坐上出租車,神情幽暗下來。她心中猜測的事情,如今成為事實,縱然霍媽媽有錯,可畢竟霍家人都是他的親人,難道要她親眼看著,他對待自己的親人下狠手,趕盡殺絕嗎?
如果他的母親還活著,也願意看到如今這樣的局麵嗎?莫晚想,她那樣恬靜美好的女子,定然是不願見到自己的兒子如此!
回到別墅後,莫晚神情低落的走進去,客廳裏很安靜,傭人們似乎都不在。
沙發邊上,亮著一盞落地燈。男人雙腿交疊的坐在沙發裏,手裏端著一杯紅酒,此時看到她回來,目光銳利的投射過來,“你去哪裏了?”
莫晚看到他臉色陰沉的表情,也沒有想要隱瞞她,她邁步走到他的身前,沉聲道:“墓園。”
端起紅酒喝了一口,冷濯五指微微收緊,俊逸的臉龐沉寂下來:“莫晚,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利,允許霍家人去墓園的?”
莫晚彎腰坐在他的身邊,望著他暴怒的臉,心情很平靜,她心知瞞不過他,索性也沒有撒謊:“霍叔叔來找我,我不忍心讓他傷心。”
“他傷心?”冷濯目光一沉,好看的劍眉緊緊蹙起,“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他活該!”
莫晚幽幽歎了口氣,伸手捧住他的臉,語氣柔和下來:“不要這樣好不好?他有權利去看媽媽的,你不能不讓他見!”
冷濯微微低下頭,眼裏的神情瞬間暗淡下去:“他有權利嗎?我和媽媽吃不飽飯的時候,他在哪裏?媽媽賣血養活我的時候,他在哪裏?那場大火把媽媽燒得麵目全非時,他又在哪裏?他在享受著天倫之樂,一家人其樂融融!”
望著他眼底逐漸腥紅的血色,莫晚心裏狠狠揪了下,她伸手環住他微微發抖的肩膀,低聲道:“不要用仇恨蒙蔽你的心!就算他們有錯,可也總是你的親人!”
“住口!”
冷濯抬手推開她,眼裏的神情陰沉駭人,他五指掐著莫晚的咽喉,俊臉緊繃:“我和他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莫晚被他眼裏的狠戾嚇到,脖頸被他扼住,她眼角滑過一絲淚痕,卻還是倔強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冷濯,你不能否認這種關係,就算你在恨,他總還是你的……”
“莫、晚!”冷濯咬牙切齒的低吼,猛然鬆開掐著她脖子的五指,他真怕自己失控,將她掐死。他緊繃著臉,眼裏的神情陰霾:“你敢說出來試試?!”
後背抵著柔軟的沙發,莫晚與他臉對著臉,她能夠清晰的看到他眼裏的痛楚,她想要噤聲,可看到他眼裏那股複仇的火焰,隻讓她心尖發抖,她喘了口氣,烏黑的翦瞳定定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砰——
男人手裏緊握的水晶酒杯爆裂,殷紅的酒水混合著粘稠的血液,低落在雪白色的地毯上。一點點落下,荼蘼刺目,妖嬈的彌散開。
莫晚雙眸一陣收縮,她驚叫而起,慌忙的伸出手,卻不想手中一空,隻看到男人冷笑著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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