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不離不棄(精)
言昊接到電話,立時驅車趕到半山腰的別墅,他提著醫藥箱從車裏走出來,快步上到二樓。推開臥室的門,他邁步走進去,見到床邊的男人時,禁不住愣了愣。
男人傾身坐在床沿,他深邃的雙眸定定望著縮在床上的那團身影,燦如星辰的眼眸黯淡無光,雖然他微微低著頭,但是那雙內斂的眼眸還是泛起一層氤氳的晶瑩。
言昊提著醫藥箱站在原地,心裏沉了下,對麵的這個男人,與他相識也有十年,可他還從沒有見到過冷濯臉上會有那種無力落寞的神情,那樣生殺予奪的男人,現在卻隻能手足無措的好像孩童。
進來見到他的那一刻,他那雙眼底泛起的絕望,竟讓言昊心底顫了顫,滿心悲涼。
將醫藥箱打開,言昊快速給莫晚打了一針,很快讓她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似乎是睡熟了。拍了拍床邊男人的肩膀,他示意冷濯出來說話。
站在臥室外麵,言昊臉色沉寂,好看的劍眉緊緊蹙起:“我又給她打了一針,能夠讓她睡會兒,不過再用針,效果也不大!”
歎了口氣,言昊盯著他的神情,如實道:“幸好她隻被注射過一針,毒性並不算大,用藥之後也控製住,但她身體裏還是殘存有一些,足夠折磨人的意誌力!你如果想要幫她,就不能是這副模樣,如果你比她先垮掉,那她還有希望嗎?”
聽到他的話,冷濯黯然的眼底逐漸亮起來,他盯著言昊從醫藥箱裏拿出來的繩子,銳利的雙眸眯了眯:“這是什麽?”
言昊眼底一暗,心裏也不好受,“下次她發作的時候,你把她綁起來,隻要忍過這72小時,她就算熬過去了!”
望著他伸手遞過來的繩子,冷濯臉色倏然凜冽起來,如果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言昊,他肯定又要掏槍的。
見他冷冷推開自己的手,言昊馬上會意,他了然的點點頭,將手裏的繩子收回去,轉而拿出一個白色藥瓶,放到他的手裏,“可以給她用些藥,不過……”
言昊頓了頓,沒有繼續說,其實那些藥也不起什麽作用,隻能依靠她自己的意誌力挺過去,隻要挨過這最難受的72小時,後麵就會越來越好!
冷濯低著頭,從他手裏接過藥瓶,輕不可聞的“嗯”了聲,臉上的神情幽暗,看不出什麽波動起伏。
眼見他轉身邁步,言昊臉色變了變,急忙補上一句話,“這三天我不走,呆在這裏。”他的言外之意非常明顯,冷濯怎麽會聽不出來。
將手裏的藥瓶握緊,冷濯緩緩點了點頭,而後走回臥室,並且將房門關上。
看到他走進去的黯然背影,言昊劍眉微蹙,卻並沒有阻攔,能做的補救措施,他已經全部做好,剩下的他也無能為力!
走到床邊,冷濯掀開被子上床,傾身躺在她的身邊,她閉著眼睛,呼吸還算均勻,隻是額頭依舊滲出細密的汗珠,睡的並不踏實。
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冷濯幽深的眼底動了動,他薄唇緊抿,用力繃緊的弧度拉的很直,他隻這樣定定望著她,心頭一片悵然。
這些日子,他東奔西走,又剛剛經過那樣的生死較量,他的體力也嚴重透支,雖然想要強撐著精神,可畢竟還是支撐不住的合上眼睛,倒在她的身旁睡熟。
天際漸漸泛白,冷濯無意識到伸手想要摟緊懷裏的人,可他手臂一揮,竟然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撈到。常年保持的警覺性,讓他咻的睜開眼睛,翻身坐起來,他轉頭望著身邊的位置,果然沒有看到人。
男人銳利的雙眸環視四周,精準的撲捉到縮在沙發邊的那道身影,那樣小小的一團,全身蜷縮在一起,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柔順的長發散落,毫無生氣的披散在她的肩頭。
心髒的位置狠狠揪了下,冷濯掀開被子走下床,輕輕朝著她走過去。他蹲下身,伸手撩開她的長發,隻見她臉色煞白,整個身體不停的顫抖,貝齒用力咬著嘴唇,甚至都滲出一條血痕。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這一刻他由心尖傳來的鈍疼,足以讓他喘不過氣來。
以前的那些年裏,他做事狠戾,從不計較後果,也不去相信什麽因果報應。可如今他心裏的追悔莫及,能夠生生淩遲著他的心!他也終於明白,這世上的事情有因既有果,無論你信與不信,老天總是公平的,絕對會以痛徹心扉的方式,讓你全部償還!
這種痛,便如同他今時今日這般,一下下剜著他的心,痛入五髒六腑!
當年他從周家拿走那批貨,雖然事出有因,但畢竟傷害到太多人,且不說周家滿門被滅,單隻那些東西殘害的人命,也是罪無可恕,倘若他當初能夠心存善念,莫晚今日又何來這一劫數?!
果然啊,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可他隻想這一切都落在他的身上,半點也不要牽扯到她,他心裏的願意,隻要她一生無虞!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縱然冷濯心裏有太多的自責,太多的追悔,為時已晚。如今他們要麵對的這一切,必須要他們兩個人一起承受!
冷濯內斂的雙眸晦暗一片,他上下滾動著喉結,伸手將莫晚摟在懷裏,那雙有力的臂膀輕輕顫抖著,如同他此時的心。
全身的每一處骨節都好像有螞蟻在啃噬,莫晚控不住全身的抖動,她臉色煞白,從每一個關節裏冒出來的劇痛,讓她理智全無。
伸手推開他的懷抱,莫晚豎起眉頭,瞪大眼睛盯著他,道:“給我打一針吧,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自從清醒過後,身體出現的反應,她自己心裏也隱約猜測到什麽。
冷濯盯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眼底滑過一絲黯然,他抿著唇,沉聲道:“晚晚,有我陪著你,不要怕!”
身體再度被他擁入懷裏,莫晚臉上的神情閃過一抹酸澀,其實她心裏很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她實在太難受了,真的堅持不住。
將她牢牢抱在懷裏,冷濯站起身將她放回到床上,他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定定望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磁性:“隻要我們挨過72小時,你就沒事了!”
“真的嗎?”莫晚瞪著渙散的眼眸,不敢置信的問他。
緊抿的薄唇溢出一抹笑來,冷濯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溫柔的開口:“真的!晚晚,你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莫晚覆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眼眶酸酸的難受:“好!”她沙啞著嗓子,堅定的開口,她心裏也很清楚,如果那種東西,她在沾染一點兒,那這輩子,她就真的毀了!
滿意的將她摟在懷裏,冷濯輕輕笑起來,雖然莫晚此時堅定不移的承諾,但是他心裏清楚,一旦發作起來的時候,那將會是完全的另一番模樣!
幾個小時後,莫晚蜷縮在一起的身體越來越難受,她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煩躁。這中間,冷濯給她吃過兩次藥,可並沒有什麽效果,她整個人已經處於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我難受!”莫晚全身都是冷汗,她哆嗦著拉緊冷濯的手臂,聲音幹澀:“冷濯,給我打一針,就一針行嗎?”
冷濯挑眉看了她一眼,抬手摸摸她的頭,站起來倒出白色藥片,端來一杯溫水,笑著坐在她的麵前:“乖,把藥吃了。”
低頭看著他手裏的藥片,莫晚臉色一沉,揚起手推開他的手,白色的藥片掉在地板上,四散掉落,“我不要吃藥!給我打針,我要打針!”
彎腰將散落在地板上的白色藥片撿起來,冷濯臉色平靜,抬頭掃了她一眼後,聲音冷下去:“休想!”
他的話將莫晚激怒,她蹭的從床上直起來,雙手狠狠揪住他的衣服,杏目圓瞪:“冷濯,你是想要我死嗎?為什麽不給我打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我就快要死了!”
“莫晚!”冷濯伸手將她摟在懷裏,抬手捏住她的下顎,內斂的雙眸幽深如海,“我知道你難受,可是再難受也要堅持下去,你的身邊還有我!”
“你不知道!”莫晚全身發著抖,烏黑的翦瞳中騰起一股怒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真的要死了!”她尖叫著吼著,雙手抱著腦袋,神情狂亂起來。
男人深邃的眼眸暗了暗,他心疼的伸出手想要將她抱在懷裏,卻見她忽然惡狠狠的抬起臉,一把拉過他的胳膊,張嘴就咬下去。
尖利的牙齒穿刺肌膚,冷濯並沒有動,任由她張嘴咬下來,如果這樣能夠減輕她的痛苦,那他甘之如飴。
手臂上流出一片殷紅的血跡,莫晚卯足全身的力氣,直到牙齒發酸,她才慢慢鬆開嘴。看著他流血的手臂,她似乎還不解氣,全身的痛楚洶湧的襲來,她招架不住,必須尋找一個突破口。
從床上跳下地,莫晚伸手拿起化妝鏡前的凳子,牢牢握在手裏,揚起手腕對著鏡麵砸下去,她的動作又快又狠,冷濯幾乎都反應不過來。
化妝鏡,台燈,桌上的所有擺設,所有能夠砸的東西,莫晚全部都毀壞掉,一個也不剩,她神情根本就不受控製,神智混亂的邁步就要往外麵跑。
冷濯迅速摟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按在懷裏,用她不能掙脫的力量,將她拉回來,丟在寬大的床上,同時他還反手將門鎖按下去。
將她丟在床上,冷濯傾身壓下來,他生怕她會有什麽傷害自己的行為,將她牢牢壓製在身下,將手掌塞到她的嘴裏,不讓她亂咬。
臥室外麵響起一陣敲門聲,肯定是因為在他們的動靜太大了,驚動到外麵的人。有言昊的聲音,有管家的聲音,還是其他亂七八糟的響動。
冷濯臉色一沉,轉頭厲聲道:“都滾的遠遠地,誰也不許靠近!”
手掌的虎口處又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眉頭都不動一下,隻是輕抬起手安撫著她,“晚晚,你放鬆,別害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忍不了!”莫晚揚起頭,臉上淚痕交錯,她紅著眼睛盯著他,聲音沙啞破碎:“冷濯,我真的受不了!”
將她抱在懷裏,冷濯含著眼淚低下頭,薄唇一下下親吻在她的額頭,語氣溫柔:“晚晚,你能行的,我相信你能行!”
那種劇烈的痛楚,似乎慢慢緩和下來,莫晚急促的呼吸平複,她無力的倒在他的懷抱裏,手心觸到溫熱的一大片,她望著他胳膊上的血跡,一下子流出淚來,“冷濯,你把我送走吧!我害怕會傷害你,不要把我留在身邊。”
莫晚心裏清楚,這一次發作她熬過去,可是下一次呢,在下一次呢?她害怕了,真的害怕!
抬手撩開她被冷汗浸濕的頭發,冷濯眼底都是笑意,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俊美的臉龐依舊:“寶貝,我是不會離開的,也絕對不能讓你離開我!”
緩緩歎了口氣,冷濯盯著她暗淡的雙眸,輕輕笑起來:“如果我不陪著你,你會害怕的!”
莫晚伸手抱住他的雙肩,將臉埋在他的心口處,眼淚止不住的滾落出來,“可是我害怕下一次,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
將她抱在懷裏,冷濯目光溫柔,嘴角拉開一抹好看的弧度:“別怕,你不是還有我嗎?”
他沉穩有力的聲音響在耳邊,莫晚再也說不出話來,剛才那陣失控的折騰,已經損耗掉她很多體力,她緩緩合上眼睛,倒在他的懷裏睡熟。
等到她睡熟後,冷濯才將她放在床上,將臥室的門打開,讓傭人進來將滿地的碎玻璃收拾幹淨,而他也將被她咬傷的傷口包紮好。
一切收拾妥當,冷濯神色疲憊的倒在床上,距離72小時,這才剛剛過去三分之一。他心情清楚的很,未來的那些時間裏,她表現的隻會越來越失控。
在這幾天裏,體力消耗非常大,所以飲食一定要清淡還要有營養。冷濯將麵前的白粥吹涼,緩緩送到她的麵前,“乖,張嘴!”
莫晚呆滯的目光動了動,她轉頭望著麵前的男人,臉上的神情陰測測的,瞥著她開始發抖的肩膀,冷濯知道,她又開始發作了。
冷冷推開他遞過來的食物,莫晚明亮的雙眸暗沉,眼底也泛著黑眼圈,她雙頰明顯的凹進去,蒼白的容顏不帶一絲血色:“我不要吃飯,我想打針。”
她伸手握住冷濯的手臂,臉上染滿希望:“老公,你給我打一針行嗎,就一針!”
將手裏的飯碗放下,冷濯臉色沉寂,他抿著唇,厲聲道:“莫晚,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沒有針!”
啪——
莫晚抬手將餐盤打翻,咻的站起來,眼裏的目光充滿憤恨:“你胡說!”
抬頭望著她陰沉的臉,冷濯淡淡一笑,語氣異常堅定:“沒有就是沒有!”
環住發抖的肩膀,莫晚全身又開始發冷,這一次的感覺比起前幾次都要強烈,而且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要斷裂開,腦袋裏也好像有無數根針在紮,疼的她想要將腦袋打爛。
頹然的蹲下身,莫晚伸手揪住他的衣服,開始哀求:“老公,我真的好難受,求求你好不好?”
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冷濯喉嚨發苦,心頭一陣陣收緊,“晚晚,你再堅持下,還有一天你就能擺脫掉了!”
“一天?”莫晚臉色大變,尖利的聲音瞬間拔高起來:“我堅持不住了,哪怕是一分鍾我都堅持不住了!”
冷濯歎了口氣,伸手想要將她拉進懷裏,卻見她往後推開一步,神情陰霾的盯著他問:“你到底給不給我打針?”
“不給!”冷濯麵色凜然,決然的口氣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如今他麵對的不是莫晚,而是掩藏在她身體裏的惡魔!
抱著腦袋後退開,莫晚牙關緊咬,可還是抑製不住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痛楚,她尖叫著轉過身,整個人衝著堅硬的牆壁跑過去,作勢就要撞牆。
冷濯雙眼一陣收縮,他眼疾手快的跨出一步,健碩的身體一個翻轉,他將後背抵上牆壁,檔住她卯足全力撞過來的身體。
男人被那股力道撞到,後腦結結實實磕在堅硬的牆壁上,眼前一片眩暈,他緩和半天才能看清麵前的人。
雖然意識有片刻的失神,可他依舊死死摟住懷裏的人,並沒有讓她再有什麽傷害自己的行為。
莫晚被他按在懷裏,掙紮不掉,整個人暴跳如雷,她又喊又叫,雙手不停的捶打。
望著她如此崩潰的行為,冷濯心裏難受極了,他喉嚨裏酸了酸,卻感覺束手無策。她承受的痛苦,他半點也不能分擔,隻是這麽眼睜睜看著,使不出一點兒辦法。
“啊——”
莫晚伸手揪住頭發,臉色煞白,她哆嗦著雙唇,身上的冷汗將衣衫全部浸透:“你讓我去死吧!不要這麽折磨我!”
將她圈在懷裏,冷濯眼神晦澀,他勉強支撐自己站起來,將她抱上床,依舊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裏。低下頭,望著縮在心口的人,聽著她一聲聲的低泣聲,他感覺整顆心都是空的,好像被人掏空。
耳邊忽然一片空白,靜謐無聲,冷濯臉色一變,他低下頭,卻看到莫晚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喃喃自語什麽,他忙的甩甩頭,細微的聲響重又灌入他的耳朵裏。
臉色倏然沉寂下來,冷濯眉頭緊鎖,鋒銳的下顎緊繃成一條直線。上次他也是出現這種忽然失聰的情況,險些被車撞到,這一次似乎和上一次的症狀相同!
懷裏的人還在瑟瑟發抖,冷濯來不及深想,急忙摟住她,將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她的身上。
不多時候,這一次的發作再度平息下去。望著昏睡過去的莫晚,冷濯忍不住笑了笑。雖然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近,但是每一次發作的時間卻在減少,這個現象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此時距離72小時,還剩下20個小時,隻要他們熬過這最後的時間,那麽一切陰雲都會散去!
……
大年三十的晚上,景家張燈結彩,老宅子裏歡笑聲一片。景家隻有一對兄弟,每一年春節的時候,兩家都在團聚在一起過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景漢年這一脈,人丁單薄,他早年膝下隻有一子,後來兒子媳婦車禍遇難,隻留下景悅一人,他也就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孫女。
年三十的晚上,大家齊聚景家老宅,一家之主的景漢生穿著繡金色的華服,神采奕奕,身上那股凜然的氣勢絲毫不減,全家老幼俱都敬畏他,沒人敢在他麵前造次,當然這並不包括金沐晚女士。
年夜飯豐盛自然不用多說,全家老老小小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開了兩桌席,男女分開,各自一桌。雖然景漢生有三個兒子,卻也隻有長子景岩娶妻生子,育有一女,是整個景家的掌上明珠,景伊諾。
景家的小公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亦樂乎的穿梭在餐廳中,她晚飯沒吃幾口,跑來跑去的玩的開心。
景伊諾最喜歡景悅,每一次家庭聚會見到她,都要躲在她的懷裏撒嬌。景悅也很喜歡小孩子,雖然她年紀比起景伊諾大很大,但是輩分擺在那裏,也隻能是姐姐。
“姐姐!”景伊諾跑了一圈回來,手裏攥著不少好玩意,躲進她的懷裏,撒嬌道:“諾諾餓了,你喂我吃飯!”
景悅溫柔的笑起來,低頭在她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連忙點頭:“好,姐姐喂你,你想吃什麽?”
探著脖子掃了掃,景伊諾指著那盤白灼蝦,笑道:“我要吃蝦。”
聽到她說吃蝦,景悅急忙拿起筷子去夾,她夾起來放到自己盤子裏,開始低頭剝蝦皮。鼻子裏聞道一股淡淡的腥氣,她臉色忽然一變,丟開手裏的蝦,捂著喉嚨一陣幹嘔。
“怎麽了?”霍紹南坐在她的身邊,見到她捂著嘴難受,急忙將景伊諾抱過來,伸手給她輕輕撫著後背。
胃裏一陣翻攪,景悅捂著嘴忍過去那陣難受,臉色有些發白,抬頭看著霍紹南關心的眼神,她抿唇笑了笑,道:“沒什麽,這兩天胃難受。”
眾人都在邊說邊笑,把酒言歡,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靜。景伊諾坐在霍紹南的腿上,忽閃著烏黑的大眼睛,竟然賊兮兮的笑起來,她拍著巴掌跳下來,大聲笑道:“姐姐有小弟弟了!”
孩子這一聲喊,立刻讓喧鬧的餐廳安靜下來,眾人的眼光齊刷刷的落在景悅身上,很快又落在她的肚子上。
景悅先是一愣,而後想到什麽,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她轉頭望向身邊的男人,卻並沒有看到他驚喜的表情,隻是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驀然。
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暗淡下去,景悅望著霍紹南沉寂的神情,心裏湧起一陣失落。她緊咬著唇,將手輕輕放在小腹上。
景伊諾這樣一鬧,算是把全家人的氣氛徹底活躍開了,最先跑過來的就是金沐晚,她拉著景悅躲到沙發去,同時轉身下令吩咐:“誰還敢點煙,都給我掐了!”
金女士此言一出,所有手裏拿著香煙的男人,全部都自覺地掐滅,雖然這樣的氣氛有煙有酒才算是熱鬧,可誰敢違抗景家主母的話啊?!
景悅被拉到客廳的沙發裏坐下,金沐晚坐在她身邊絮絮叨叨講一些注意事項,張筱晨也過來問了些事情,心裏雖然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可總要去醫院檢查下才好。
雖然還在過年,可是添丁是大好事,張筱晨直接給景悅安排好,讓她明天一早就來醫院做檢查。景悅羞答答的,畢竟是初為人母,難免不好意思,隻一一點頭記下,聽從她們的安排。
半響,景悅紅著臉抬起頭,可她隻能看到霍紹南依舊坐在桌前,他俊逸的臉龐隱藏在暗影中,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
最後剩下的這些時間,冷濯絲毫也不敢怠慢,他一直睜著眼睛,時刻注意莫晚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再有什麽傷害自己的行為。
窗外一片黑沉,隻有別墅裏影影綽綽的燈火,他看了眼倒在床上的人兒,眼裏的神情凝重。輕撫著她凹陷下去的雙頰,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心疼不已。
隻要熬過這最後一晚,他們就能闖過這一關!
緊繃著的神經,緩緩鬆懈下來,冷濯輕揉著眉頭,眼皮緩緩泛酸。他看了看身邊呼吸均勻的人,算了算她下一次發作的時間,將手機設定好鬧鈴,便靠著床頭想要眯一會兒。
身體極度消耗,冷濯原本不想睡熟,可是等到他察覺出不對勁的時候,額頭已經抵上冰冷的槍口。
莫晚手裏握著一把槍,將槍口抵在他的額頭上,她烏黑的翦瞳泛著寒光,臉色陰鷙:“給我針!”
整個人漸漸清醒過來,冷濯盯著她眼裏的陰霾,神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我沒有!不要說我,這裏所有人都沒有!”
握著槍的手臂開始發抖,莫晚全身又開始疼起來,她咬著牙,神情帶著狠戾:“你騙我!”
抬手扶住槍口,冷濯目光沉寂,望著她的眼神中帶著笑意:“晚晚,我沒有騙你!”
身體裏湧起的痛楚幾乎將莫晚折磨瘋掉,她現在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打一針,讓自己不要這麽難受,她什麽都顧不上,因為她的動作根本就不受大腦支配。
緩緩直起身,冷濯輕輕按住她的手臂,深邃的目光盯著她,一瞬不瞬的望向她的眼底深處,沉聲道:“如果你舍得開槍,那我絕對不動。”
腦袋裏嗡嗡作響,莫晚牙關打顫,她五指緊緊攥著,卻怎麽都扣不下扳機。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她痛苦的掙紮著,腦袋裏混混沌沌的一片。
眼見著她有片刻的失神,冷濯立刻伸手將她手裏的槍繳下來,同時將手槍丟到床下,確認不會再被她拿到的地方。
“唔!”
莫晚痛苦的倒在床上,她雙手用力的抓住頭發,狠狠收緊。手腳蜷縮在一起,她身體一陣陣顫抖,豆大的汗珠淌下來,很快就將她身下的床單浸濕。
冷濯隨著她一起倒下來,將她緊緊咬住的手指抽出來,他攤開大掌,輕柔的撫著她的後背,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你知道嗎,今天是大年夜,你說過要等我一起過年的!晚晚,我也等著你,等著你一起過年好不好?”
眼眶一陣酸澀,莫晚緊咬著唇,說不出話來,她全身還在發抖,腦袋還在痛的鑽心,可她心裏卻暖暖的,將她全身的寒意緩緩驅散。
砰——
黑色的夜空中,騰起璀璨的煙花,大片的晶亮,耀眼奪目。
望著窗外一陣陣起伏的煙火,莫晚蒼白的臉頰染滿一抹亮光,眼角的淚水滾落下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堅定的點點頭,堅持住她心裏唯一的信念!
身體的痛楚,正在逐漸消散,她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從她身體裏被抽走,那股纏繞在全身的寒意,終於消失殆盡……
晨曦微露,莫晚緩緩睜開眼睛,她轉頭望著身邊的男人,眼底輕輕閃爍了下。赤腳走下床,她推開落地陽台的門,滿眼映入的都是火紅的朝陽。
迎著炙熱的陽光伸出手,莫晚攤開五指,任由炙熱的陽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帶著濃濃的暖意,還有旺盛的生命力。
察覺到身邊的人不在,冷濯立時驚醒著下床,他輕輕走到她的身後,見她站在陽光下,全身都被金燦燦的朝陽包裹住。
冷濯怔怔的站在原地,他挑眉望過去,隻見她似是心靈感應般的轉過身,那雙烏黑的翦瞳中一片純淨。
這一片霞光絢爛中,冷濯眯了眯眼睛,他定定望向麵前的人,隻見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新年好!”
望著她嘴角明豔照人的笑,冷濯心頭微動,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