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跟黃T恤告別, 走出院子,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查理。他嘴裏還叼了個塑料袋,裏麵裝著三個白白胖胖的包子。

言澤的眼睛一子就亮了, 他眉開眼笑,伸手要去接,結果查理努力咬緊了嘴裏的袋子, 轉身就跑。

言澤:“……?”

他拔腿就追。

就這樣, 他逃,他追, 在鄉野的小路上,他們眼裏隻有彼此,距離越來越近。

追出去了一段,等跑到了某戶人家的屋子後麵,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查理才放下袋子,心疼地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

言澤緊隨其後, 見狀,先摸了摸貓:“辛苦了!不愧是家裏最聰明的貓!”

查理驕傲地抬起頭。

言澤順勢撓了撓貓貓的小下巴:“你吃過了嗎?”

查理猶豫了一下,言澤相當順手地摸了把小肚子,發現貓貓已經吃過了, 還吃了不少。

竟然是專門給他帶的。

竟然是查理(重讀)專門給他帶的!

言澤有些喜出望外。

查理聰明,但也很不好騙,前幾天不知道在網上看了什麽,居然來找他要工資, 被言澤無情鎮壓, 結果就嚷嚷著說言澤違法, 還給他看截圖的法條, 有理有據,準備充分。

然後言澤就給他科普了一下,目前沒有針對貓貓員工的法律,查理鬱悶了幾天,最近開始自己動手,打算寫出貓貓界的勞動保護法,為小貓們——主要是那隻叫查理的小貓——爭取幸福生活。

貓爪子不方便寫字,查理就用電腦打字。一個星期過去了,上麵隻寫了小半行。倒是某隻貓貓,經常在電腦桌上睡著,在文檔裏壓出一堆意義不明的字符。大前天,查理不知道又夢見了什麽,把鍵盤撓壞了。在拿到工資之前,先喜提三百塊的欠債。

所以,當看到查理居然不辭辛苦,千裏迢迢給他送來了早餐,驚喜從天而降,言澤有些無所適從,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事實證明,他確實想多了。

當言澤滿臉感動,試圖伸手去拿早餐的時候,某隻貓貓伸出爪爪,擋住了他的手,甚至轉了個身,肥碩的貓屁股距離包子不足五厘米。

“等等等等,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浪費可恥,不要衝動啊!”

巨大的威脅下,言澤遺憾地收回了手,等著奸商滿天要價。

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查理見言澤知難而退,放鬆了不少,他愉快地搖了搖貓尾巴,開始講條件:“喵!”

貓貓也要休假!上五天休息兩天!

“做夢,”言澤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學生們平時要上課,周六周天是生意最好的時候,貓咖可不能關門。

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比橙子有錢嗎?”

橙子小富婆天天在店裏豪擲千金,是頭號VIP大客戶,資產難以估計,但一個月來,她光是在貓咖就花了一萬五。

現在都是網上支付,當軟件告訴言澤,店裏最大的客戶本月消費了一萬五千多的時候,一人四貓都傻了,圍在計算器旁邊算,以貓咖的物價,是怎麽一個月造出來一萬五的。

總之橙子的財力,貓咖是有目共睹的。盡管查理已經暗暗警惕,試圖找出言澤話裏的漏洞,為自己爭取白天玩遊戲的時間。聽到這句話,他也隻能誠實地點一點頭。

“你看啊,橙子已經那麽有錢了,她周六要忙學生會的活動,比上課還累,周天還要參加校藝術團的排練,也相當於上課。她都做不到上五天休息兩天,貓貓這麽窮,怎麽可能做到呢?”

查理很聰明。

但言澤這番話,擺明了欺負貓沒上過學。

查理確實找不出問題來,橙子一有空就往貓咖跑,來貓咖基本就是跟他玩,還經常跟他聊天,他了解橙子的日程安排,也知道言澤說的都是事實,沒有編造的部分。

貓貓努力思考了很久,終於又找到了新的理由:“喵。”

可是橙子不是一整天都有課的,經常白天來找貓貓玩。

理直,但氣不壯。

言澤再接再厲:“貓貓也不是一整天都在工作的,除了這兩周,上班就是吃吃喝喝有人按摩,還經常在工作時間睡覺,按理說,你上班摸魚,按理說我還要扣你錢的。”

查理:“……”

貓貓沒有錢可以扣。

貓貓已經很窮了。

爭取休假失敗,又有“扣錢”這個說法,查理本來想要工資的,這下也不敢說出口了。生怕勤勤懇懇幹到月末,突然發現工資全被扣光了,他甚至還倒欠言澤兩百。

以某人平時的作風,這不是自己嚇自己,而是真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貓貓深深的鬱卒了。

四肢再也支撐不住日漸肥壯的身體,眼見著就要一屁股坐在包子上。

言澤眼疾手快,把袋子搶救出來,鬆了口氣。

他揪了片幹淨葉子,擦了擦袋子上的某隻貓的口水。

貓咖最近生意不錯,主要是魚湯和雞蛋賣的不錯,賬上攢了一筆錢。他準備把旁邊的麵館也租下來,他們生意不好,旁邊又有個過分火爆的貓咖,心態有點崩,直接不租了。反正都是房東周遠的店麵,到時候兩間合成一間,再好好裝修一下。

現在的店鋪原本是賣奶茶的,言澤租下來之後,因為手裏實在沒錢,而且本身店鋪空間也不大,找人做了次徹底的清理,加裝了個櫃台,換了個招牌,見縫插針地裝了兩個貓爬架。然後再也擠不下別的東西了。店裏麵積太小,大家隻能在座位上擼貓,貓貓們也跑不開,隻能趁沒人在桌椅上翻山越嶺玩跑酷。

不過,這就沒必要跟查理說了,還沒到開始裝修的時候,那麽長的時間,貓貓們時不時就有新想法,他還得努力端水……想想就讓人頭大。

老板都沒有工資拿,哪有錢給員工發錢啊!

想到這,言澤心安理得地拿出一個包子,塞到嘴裏之前,他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這包子是怎麽來的?可不能偷別人家的東西,壞貓貓是要拉出去遊街示眾的。”

查理翻了個白眼,愛搭不理:“喵。”

從老房子那家拿的。

他記得清清楚楚,這房子是強占去的,言澤心心念念想把房子收回來,還想跟那家要租金。

提前收一點,應該不要緊吧。

“那一家的?你們找到地方了?”言澤果然沒在意,他咬了一大口包子,發現雖然冰冰涼涼,但味道著實不錯,他幾口吃完:“走,帶我去看看。”

*

老房子其實離祠堂不遠,中間隔了幾個二層小樓。原本氣派的建築隨著時間老去,與旁邊窗明幾淨的小樓相比,顯得有些逼仄老舊。

想想和小七趴在瓦片上,黑瓦白貓,朝陽初升,薄霧縷縷,這一幕看起來夢幻而美好。

言澤摸了摸手機,遺憾地放棄了這個畫麵。

想想依然待在瓦片上沒有動,言澤習以為常,在海草的幫助下,她雖然有了些進步,但整隻貓懶洋洋的,有時候言澤也分不清她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看見了但懶得動,反正家裏幾隻貓貓都很好,玩的時候會拉著想想一起,言澤習慣了,並不擔心。

倒是小七,他突然從屋頂上消失,然後言澤懷裏突然長出來了一隻貓、兩個包子還有一包奶。

包子甚至還熱乎,像是剛出鍋的。從包子的形狀來看,跟查理拿的是同一家的。

言澤瞪了一眼查理。

一個是隔夜的涼包子,一個是剛出鍋的熱包子,甚至還有包牛奶。

真孝順還是假好心,這麽一對比,看的明明白白的。

不過,三個包子已經是言澤的極限了,他勉為其難地喝了包奶,摸了摸小七的小腦袋:“乖,找個地方藏起來,中午再吃。”

小七去幹活了,言澤輕輕巧巧爬上院牆,往裏麵看了一眼。

院子裏有生活的痕跡,棗樹下的石桌旁坐著一個男人,四五十歲,長得跟村長很像,但要比村長年輕一些,似乎是兄弟。

一個女人從屋裏出來,把衣服晾在了院子裏,剛放下,男人就開口道:“別弄了,你去找大嫂玩一會,我跟大哥有正事要說。”

女人不大樂意:“還沒刷碗呢,你趕緊把粥喝了我收拾出來。哎,我剛剛說的你聽見沒有,家裏好像招耗子了,少了幾個包子,而且……”

“行了行了,屁大點事說個沒完,快去!”

男人突然發火,女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衣服,轉身走了。

等腳步聲遠去,男人站起身來,打開門往外看了看,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言澤藏了起來,查理和想想光明正大地趴著,見男人看過來,查理甚至跳下院牆,跑到了院子裏。

“哪來的小貓。”男人沒有在意,轉身回到屋裏,發現小貓也跟過來,站在門口。

“去去去,”男人作勢要踹,查理轉身就跑,過了一會,又悄悄從門框旁伸出一個貓腦袋。

他看著男人鬼鬼祟祟地抽出一本書,從裏麵取出了一張泛黃的紙,仔細看了一遍,又塞了回去。

查理如實轉達給了院子外麵的言澤,然後專心梳理自己的毛發,完全不管被勾起了好奇心的言澤有多著急。

“然後呢,紙上寫了什麽?”

查理無辜抬頭:“喵~”

貓貓怎麽知道呢?

他隻是一隻貓啊。

言澤急的恨不能把貓重新扔進院子裏:“那你把它拿出來,讓我看看啊。”

查理舔了舔爪子,鴛鴦眼清澈純淨如寶石,純粹中透著一絲絲懵懂。

俗稱,裝傻。

言澤:“……”

懂了,這是等著他開價呢。價格不夠就不幹活。

他造了什麽孽,一天要被同一隻貓敲詐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