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戈一向不喜歡這些小動物。

他更喜歡自己一個人。

小時候,自己一個人上學,考試。長大了,自己一個人訓練,養傷。

但那晚之後,他突然開始關注貓。

何止戈的視線在貓咖裏打了個轉,遺憾地發現,店長好像更喜歡白色,這裏居然沒有黑貓。

他有些悵然若失,又很快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到一邊,跟店長打招呼:“上次的事情多虧了你,還沒好好道聲謝。對了,獎金下來了,等你閑了過來拿……”

“不用等以後了,”言澤拿出手機:“加個好友轉賬吧。”

何止戈:“……”

他老老實實掏出手機,剛轉完賬,就聽見言澤雀躍道:“好了好了,收到了,你去忙吧。”

笑得比剛才還甜。

何止戈:“……”

他怎麽有種……用完就扔的感覺?

這裏人多,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言澤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目送何止戈帶著幾個人離開,走進了治安所裏,背影被牆壁擋住,消失不見。

言澤低頭,看著手機上新加的好友,頭像是藍天綠草,名字則是單獨一個“何”字,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有種老幹部的氣質。

但人很帥,轉賬的樣子特別帥,揮揮手就是三千,這下房租可以還上……一部分了。

對了,他還很香。

言澤舔了舔嘴唇。

之前的奶茶店有兩層,治安所也一分為二,一樓正常辦公,二樓當做何止戈他們的值班室。

視線被窗簾擋住,看不見人影。香味卻明明白白地指示著位置,像是發出了無聲的邀請。

唉,離得這麽近,他真的很難控製自己啊。

言澤把目光從二層小樓上撕下來,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麵發呆,平心靜氣,收回口……咳,雜念。

林琳問:“老板,你那個布偶貓擺件從哪買的,跟真的一樣,剛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又多了一隻貓呢,看了半天,原來是假的。”

言澤看到了某隻藍眼貓貓。

言澤:“……”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她其實是真的。

那隻貓貓好看是好看,呆也是真的呆。

哪怕吃了小花根莖,也隻是比之前略微長進了一點點。起碼知道渴知道餓知道自己上廁所了。今天早上言澤被吵醒的時候,查理正在引吭高歌,慶祝小布偶餓了之後,自己找到了飯盆吃飯。

雖然,不到十米的距離,走走停停,花了十七分鍾。

盡管如此,也是巨大的進步。言澤把她自主進食的視頻發給原主人,收獲了老母親含淚的微笑,以及“神醫”的稱呼和滿屏的感歎號。

等到了下午,學生回去午睡上課,店裏沒了客人。言澤給自己煮了碗麵,又給員工們準備好員工餐,吃飯的時候,搜索“貓名字”。

看了半天,都不滿意,問店裏的貓貓:“我想給小布偶取個名字,你們有什麽建議嗎?”

抱來的時候,原主人介紹了貓貓的情況,還說這隻貓貓被領養過幾次,每次都會改名,最近的一次叫笨笨。

言澤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但也不能一直“小布偶”、“小布偶”的叫著,總得取個新的。

他剛要說話,就被查理打斷。

“喵!”

不要叫“小白”!

言澤:“……”

啊,不可以嗎?

他剛想說來著。

他猶豫了一下:“那……小布怎麽樣?”

查理:“……”

他用實際行動向言澤證明了一件事情。

貓也會翻白眼。

嗬,男人。

他就知道。

當初就想管他叫“小白”,還好自己聰明,據理力爭,改成了“查理”。

結果新成員居然也逃不過這個可怕的稱呼。

貧瘠的腦袋瓜隻能想出這種名字嗎?

哼╭(╯^╰)╮

這個家果然還得靠他。

言澤並不知道,三天沒挨揍,有些貓已經皮癢了。

他不慌不忙地享受著午餐,查理則苦思冥想,飯都顧不上吃了,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等他吃完麵條,開始喝湯的時候,查理猛地站起來,嚇得蹦蹦一激靈。

查理昂首挺胸,說出自己的答案:“喵!”

言澤咽下嘴裏的食物:“想想?”

查理猛點頭:“喵喵喵!”

貓貓才不笨呢!貓貓很聰明的!

她隻是……隻是在思考一些問題,多想了一會,所以才忽略了周圍的情況。

言澤看向那隻布偶貓。

後者慢吞吞地吃著貓糧,半晌,突然打了個激靈,震驚地看向查理,像是在奇怪他為什麽會忽然站起來。

言澤:“……”

啊,這個超長的反射弧。

“行吧,就叫想想。”

言澤摸了摸小布偶的腦袋,叫她:“想想,想想?”

想想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吃碗裏飯。

說起來,領養之後,想想一聲都沒叫過。但是原主人把情況說得清清楚楚,沒提這一項,那應該就是沒問題。

言澤有些發愁。

理論上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但想想安安靜靜,什麽都不說,他也不清楚具體情況。

之前覺得查理和蹦蹦是兩個熊孩子,想著以後一定養個乖貓貓,省心。

結果現在更愁了……

想想沒有理會腦袋上的手,專心吃飯。

三隻貓吃飯各有特色,蹦蹦是餓虎撲食,整隻貓都掉進碗裏,大口嗷嗚嗷嗚吃飯,拽都拽不出來。查理臭美,他占了一個特別的位置,高度剛好能照鏡子,一邊吃一邊欣賞自己的美貌。

想想不一樣,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能吃很久,然後慢條斯理低下頭,精心挑選一個合適的位置,再慢吞吞地吃下一口。仿佛這頓飯能吃到天荒地老。

言澤反思了兩秒。

當初小花沒了,隻留下根莖,那麽一小段,都沒貓爪子長。還被他一分為二,隻有一半喂到了想想嘴裏。

難道是因為太少了?

他痛定思痛,決定改天再給想想找點吃的來試試。

順便,何止戈欠了想想的,他這個貓主人得幫忙撐腰,加倍要些補償!

嗯……那就……下次見麵,多吃幾口吧。

言澤愉快地做出了決定。

*

何止戈不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他帶著新成員先去了趟老街,和治安所的人互相認了認臉,然後又開車,載著他們去了小河溝。

楊光耷拉著眼皮,看著水庫,一臉的不高興。

他臉上胡子拉碴的,衣服也皺皺巴巴,好幾天都沒有仔細收拾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天天看著水庫發愁。

這幾天他們什麽方法都用了,但那個異常一直沒露麵。

等農家樂哪天遊客多了,對方又開始鬧騰。

距離上次黑蛇事件,已經有一周的時間了。

他們又殺死了兩個異常,危險程度不大,就好像是特意放出來逗他們玩的。

楊光.氣得直咬牙,但又無可奈何,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石頭,扔進了水庫裏。

這幾天他有事沒事就往裏砸塊石頭,都扔出經驗了,水花壓得很小,水庫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止戈帶人過來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意外看到了三張生麵孔。

“這是……”

何止戈沒有多說:“新人,來試試能力。”

“……新人?總部派來的?!”楊光眼睛都亮了,精氣神一下子全回來了,興奮地搓著手:“不愧是總部,真是藏龍臥虎啊,咱們在這束手無策,總部不聲不響就派人過來了,一次就派三個,大氣!哎,你們都有什麽能力啊,說出來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何止戈:“……”

他移開視線,看著腳下的水庫,話說的很含糊:“你們先做好準備吧,新人……不一定會變成什麽樣。”

“我懂我懂,”楊光很大度,寬慰三人:“放心,有點效果就好,我們天天在這防守,它也不露頭,稍微有點效果就是進步,別緊張,好好發揮。”

郝聰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楊光去找自己的隊員了,把場地讓給他們。郝聰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不行,何隊,我的能力用不出來。”

“怎麽回事?”

郝聰解釋道:“我給能力取的名字是‘隨機產生一個bug’,研究所起的學名叫‘扭曲’,是對正在進行的事情起扭曲作用,現在什麽都沒有發生,能力起不了作用。”

苗柔主動請纓:“何隊,那我先開始?”

“嗯,”何止戈點頭:“你先自己試試。”

苗柔能力主要通過語言來傳遞,引導和安撫都沒有效果,無奈回頭,看向自己的隊友。

郝聰點點頭,上前一步。

苗柔再次施展能力,保險起見,這次是“安撫”。

“乖寶寶,睡吧,睡吧,閉上眼睛,身體放鬆,忘掉所有煩惱,我會陪著你,慢慢入睡,睡吧,睡吧……”

她的眉眼柔和下來,聲音又輕又緩,帶著獨特的節奏,讓人忍不住放下心防,沉浸到她的話裏去,呼吸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

郝聰早有準備,卻也跟著打了個盹兒,被何止戈推了一把才醒過來。

他屏氣凝神,看著前方。

苗柔的能力隨著聲音向前傳播,在他眼裏,看見了一根根排列整齊的“琴弦”,以苗柔為起點,輕輕覆蓋在水庫表麵,而後激起看不見的漣漪,一圈圈向四周擴散。

他伸手,擾亂了其中一根“琴弦”,看著它掉落在水庫裏。

苗柔握緊了手裏的槍,一邊不間斷地安撫,一邊注意觀察,稍有異動,就會立刻後退。

她看見水庫邊憑空濺起了一朵小水花。

然後,水花迅速變成了冰花,並迅速向周圍擴散。

很快,清澈的水流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塊塊結實的冰疙瘩。

苗柔:“……?”

她轉頭,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何隊。

後者以同樣的目光看向郝聰。

郝聰:“……bug嘛,正常,都正常。”

何止戈:“……”

行吧。

他要來一個工兵鏟,走到水庫旁邊,對著冰麵,用力一鏟。

鋒利的邊緣與冰麵相撞,發出讓人牙酸的“刺啦”聲。

工兵鏟卷了邊,冰麵上多了淺淺的一道白印。

郝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都……都正常。”

何止戈:“……”

算了,就知道不靠譜。

他把鏟子還回去,安排道:“你跟苗柔一組,回老街值守,這周我跟熊慶在這裏值班,下周輪換。”

“是!”

郝聰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走了。

何止戈想了想,沒急著回去,老大爺一樣,背著手,氣定神閑,在冰麵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寸都用腳踩過一遍,從正午走到日落。

傍晚時分,他慢悠悠走到岸邊,上岸之前,跺了跺冰麵,意味深長道:“真能忍啊。”

說完,自顧自離開。

半晌,冰麵上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紋,一點一點向著周圍擴散。然後裂開一個拳頭大的破口,咕嚕咕嚕地吐出一大串氣泡。

然後,一小股水流被其他水流團團圍住,高高拋起,扔到了冰麵上。

水流委委屈屈地挪動身體,把冰麵重新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