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朝之後,天啟殿。

“陛下,昨日臣去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裴容白滿懷深意地說道。

“誰?”慕千胤疑惑地問道。

“拂雲樓樓主,殷千盞。”裴容白緩緩說道,一邊從座位上起身,緩緩踱步緩緩繼續,“想必陛下應該也聽說過他。我昨日去見他,他以裴容玄的性命相要挾,問我要殿試題目,我自然不會給他,便給了他一個假的。”他說著,抬頭看向慕千胤,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他的那個房間中看見了一把寶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把寶劍叫做‘冷月劍’,曾是十年前魔教教中至寶,魔教被剿滅之後,樹倒猢猻散,烏合之眾悉數抓的抓逃的逃,隻有剛剛繼位、不滿十五歲的魔教教主吟雪心出逃,而冷月劍也不知所蹤……”

慕千胤不禁睜大了眼睛:“先生以為,那殷千盞就是吟雪心?可先生憑什麽斷定那把劍就是冷月劍?”

裴容白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著又道:“十年前我還隻有十九歲,當時喜收藏劍器,聽說魔教之事,也曾打聽過冷月劍的下落,因此手中有其圖紙……我昨日在拂雲樓見到的那把寶劍與冷月劍甚是相像,隻是劍柄上那塊月牙狀的寶石不見了,其餘劍鞘劍身皆是一模一樣。”

“可即便殷千盞就是吟雪心那又如何?”慕千胤蹙眉疑惑道,“他難不成還想買賣殿試試題來重建魔教嗎?”

裴容白搖了搖頭,直直地看向慕千胤:“陛下,你可曾知道,當年是誰帶領朝廷軍隊去剿滅魔教的?”

慕千胤想到什麽,脫口道:“六皇叔?”

“對,正是景王。”裴容白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來,隻是表情不再那樣從容,反而有些浮躁,“吟雪心當年隻有十四歲,景王沒道理捉他不著,現在細細想來,倒是有許多的蹊蹺在其中。”

“先生的意思……”慕千胤挑眉,“是六皇叔故意放他走,然後為自己所用?”

“很有可能。”裴容白點了點頭,目光望著虛空,“拂雲樓乃是達官貴人聚集地,我原先就猜測其乃是搜集情報的組織,如果景王利用殷千盞和拂雲樓,來搜集情報,做一些他不方便出手的事,實在是太容易了。”

慕千胤聞言,亦有些毛骨悚然——如若真的如此,景王這些年雖然不在京中,但他的耳目眼線從未撤去。而且那麽多達官貴人在拂雲樓飲酒作樂,殷千盞及景王想要拿到他們的軟肋真是太容易不過了。

想至此,慕千胤氣得猛然站起身來,怒道:“我就知道他包藏禍心!先生,你瞧瞧他,根本沒有把朕放在眼裏,方才在朝堂上竟敢那樣對朕說話!還沒回朝幾日,他的氣焰就越來越囂張了!”

裴容白沒有搭話,拿著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熱茶,那清新鮮香的茶水入得喉中,這才緩緩道:“陛下稍安勿躁,殷千盞是吟雪心以及他為景王服務一事,隻不過是臣的猜測而已。也有可能那把冷月劍隻是殷千盞從哪來買的的也說不定,或者他雖然是吟雪心,但並不是為景王服務的。”

慕千胤被他一說,突然想到什麽,眼前一亮,看向他,問道:“先生,你昨晚給殷千盞的試題是什麽?”

裴容白眉頭一皺,也想到了什麽,問道:“陛下要拿這個做文章?”

“對。”慕千胤唇角一揚,眼神中迸發出光彩,“殿試的名次掌握在朕的手中,即便他做得特別好,朕也可以不取他為狀元,可是此人卻是暴露了他提前拿到試題的事實!”

“可這是兵行險著……”裴容白不太讚同他的做法,“如若對方沒有那麽蠢,做得並不是那麽好,又或者也有人是恰好真的文思敏捷……比如喬澤玉,據我所知,他是真的才思敏捷、出口成章,陛下如此,很容易誤傷。”

“我自有分寸。”慕千胤說道,“殷千盞要試題,絕不可能賣給多人,他不缺錢,所以他定然是給了某個人,到時候這個人即便不會脫穎而出,作的文章也一定別的人快,朕稍加觀察就一定能看出來。”

裴容白沉吟了須臾,道:“如此便依陛下。”

“到時候隻要看這個人是不是景王的人,就可以知道殷千盞到底是不是在為景王服務了。”慕千胤望著不遠處的虛空說道,眼神滿是殺機,“若真是如此,殷千盞這個人……便留不得了!”

……

書房中。

夏玄恭敬地站在裴容白的書桌前,頷首稟告道:“主子,衛城的事處理好了。”

“處理幹淨了沒有?”裴容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

“處理幹淨了。”夏玄的神色亦是十分清冷,“朱家隻會以為朱自翔是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才摔成雙腿殘廢的。”

“很好。”裴容白讚許地說道,又說,“你帶幾個人出去,再去重新調查當年魔教覆滅一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是!”夏玄恭敬地頷了頷首,轉身出去了。

裴容白想到什麽,又擊了兩下掌,立刻就有一個影子般的黑衣人從天花板上倏然下落,單膝跪地:

“主子有什麽吩咐?”

“魯陽長公主那裏,人送進去了沒有?”

“回主子的話,人送進去了,不日即可起作用。”黑衣人恭敬答道。

“那就好。”裴容白說著,又道,“叫她慢點下毒,別一下就毒死了,這樣容易露出破綻。”

“是,屬下明白。”

裴容白想了想,又說:“你給我去盯著拂雲樓,雖然是我編給陛下來騙殷千盞的解藥,但是我的確懷疑殷千盞與景王有勾結……你盯緊一些,說不定真的有收獲。”

“是,屬下這就去。”

裴容白看著轉眼間空****的書房,緩緩勾起了唇角——

哪有什麽餘使君,他本來是想用緩兵之計的,後來在看到殷千盞房間裏掛著的寶劍時,突然心生一計——殷千盞極有可能是吟雪心,也極有可能在為景王服務,自己不如利用這個來讓小皇帝采用自己編的殿試試題,這樣既可以得到殷千盞的解藥,又可以順便驗證一下,殷千盞到底是不是吟雪心,是不是在為景王服務了。

如此一石二鳥,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