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回京(一)

喬戎玉收拾好殘局已經是半夜了。

“怎麽樣?”裴容白問走進來的喬戎玉道,因為喬鬆玉已經睡下,因此聲音壓得很低,“有沒有找到別的線索?”

喬戎玉徑自倒了口水喝,也壓低了聲音道:“搜出來很多贓款贓物,我都叫人封存了妥善安置了,還沒搜完,不過沒有搜到賬簿什麽的,可能需要你提審孟久申和方倫才能知道了。”

裴容白勾了勾唇角,嗤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賬簿我已經有了。”

“已經有了?”喬戎玉挑眉。

“嗯,你忘了?蔣雪仁的事?”裴容白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小箋,“這是他交給我的所有小冊子的編號與對應時間,小冊子我已經妥善保管好了。”

喬戎玉眼前一亮,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既然這個已經有了,那麽孟久申和方倫招不招也就無所謂了。”

“嗯,現在就是要提防景王狗急跳牆了……”裴容白眉頭蹙起,麵帶憂色,“我已經傳消息給陛下,讓他盡快控製住景王,若是控製不了,就先斬後奏!”

喬戎玉亦凝重道:“從孟久申所得的贓物來看,景王這幾年明著遊山玩水,暗地裏定然大肆斂財,我是怕他暗中已成氣候,要是跟他硬來,會不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裴容白擺擺手:“擒賊先擒王,先將景王抓住,別的都好說。”

既然他已經這麽說了,喬戎玉便也不再說了,畢竟他也非朝廷官員,對於朝廷中的事絕不會比裴容白知道得多。

“那好,不早了,睡吧。”喬戎玉衝他揮揮手,“我也困死了,明日的事你自己去,我可不會再幫你了。”

“嗯,辛苦。”裴容白目送他出去,又轉身到床邊看喬鬆玉,見他仍舊睡著,心中便安穩了——喬鬆玉因為江上的死非常自責和難過,哭到很晚才睡著,連晚飯也隻吃了一口。他麵色溫柔,緩緩伸出手,撫摸喬鬆玉精致的眉眼,眼前突然就浮現起之前在陽城府冒充府尹躲懶的日子,每天陪他家鬆兒看書寫字,看花聽鳥,像民間一對尋常夫妻,琴瑟和諧。

也許這樣的日子,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有了。

……

收拾好寧海府的殘局,裴容白和喬家兄弟就告別了淩風棋,帶上了蔣雪仁和孟久申方倫兩個犯人,啟程返回京都。

七月二十一這一日清晨,幾人出發回京,謝嘉和淩風棋來為他們送行。

淩風棋事發才知道原來自己接待的竟是當今相爺和他的夫人,又震驚又欣喜還有些尷尬和羞愧,今日來送行也是十分恭敬有禮:

“前些天草民怠慢了相爺和夫人,今日特地送來上好的女兒紅四壇算作賠罪,還望相爺和夫人海涵。”

裴容白朝他笑道:“不知者無罪,更何況風棋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倒是我們,叨擾久了,心中過意不去,怎麽還好意思再收你們四壇好酒?”

“不不不,相爺太客氣了,還是因為相爺解開了紅姬的事,我父親近日才得以釋懷……”淩風棋連忙說道,又對喬鬆玉說,“草民保護不周,讓夫人受驚了,夫人定不要推卻這四壇女兒紅。”

喬鬆玉仍沉浸悲傷中,此刻也是強笑了一下,道:“是我們自己帶來的禍祟,跟你哪裏有什麽關係呢?少莊主太客氣了。”

淩風棋還想再說,一旁的謝嘉開口道:“罷了罷了,不如這樣,回頭我把酒錢送給少莊主,就當酒是我送給老師的,如何?”

裴容白知道,謝嘉這也是折中之法,便笑著應道:“那也好。”

“嗯,時辰不早了,我們出發吧!”一旁的喬戎玉催促道。

“好,那風棋,謝嘉,我們走了。”裴容白朝兩人笑著點頭示意。

謝嘉朝著二人揮揮手,年輕俊秀的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老師和師娘一路順風!過不久我就去找你們!”

“好,來日再聚。”

京都。

天啟殿中,小皇帝慕千胤正龍顏大怒,他滿臉漲紅,一雙丹鳳眼陰沉沉的,雙眉緊蹙,咬牙切齒道:“景王,景王他怎麽敢!”

說罷,起身將書桌上的奏折“嘩啦”全數掃在地上。

空曠的殿中並沒有侍女喊“陛下息怒”,隻有一黑衣侍衛筆直地站在他前麵,微微頷首,沉默不言。

“好你個慕承安,欺朕年少,竟敢如此大膽!”慕千胤一想到慕承安竟然在假裝遊山玩水的那幾年秘密在外蓄養軍隊,就氣得渾身發抖——怪不得,怪不得寧海府會倭寇猖獗,還走私黃金,敢情這些錢全讓他去養軍隊了!

“砰!”慕千胤將手邊的茶盞狠狠地摜在地上,仿佛那就是景王的臉似的,雖是如此,他卻猶是不解氣,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桌案猛地震了一下。

“陛下息怒。”黑衣侍衛終於開了口,斟酌道,“如今景王跋扈,相爺又不在京都,屬下認為陛下還是臥薪嚐膽、韜光養晦的好。”

“朕豈不知要韜光養晦?”慕千胤越發憤怒,連聲音也響了起來,“可你是不知道,那景王在朝堂之上是如何對待朕,那簡直比漢獻帝麵前的董卓曹操還要囂張跋扈!朕若是再忍,就真的成了漢獻帝了!”

黑衣侍衛頭垂得越低,不說話了。

慕千胤來回踱了幾步,隨即氣急道:“裴先生現在到哪裏了?”

“已然在林州地界,大約再過五六日就能回到京都了。”黑衣侍衛如實道。

“還要五六日……”慕千胤不太滿意地說著,劍眉蹙得很緊,“慕承安定然已經知曉孟久申和方倫被抓的事,他不是要在中途殺人滅口,就是要狗急跳牆起兵造反……燕五,你吩咐下去,要對景王宅邸多加注意,誰人進去過,景王又去過哪些地方見什麽人,都要一一向朕稟告!這五六日是最關鍵的,絕不能出任何紕漏!”

“是,屬下明白!”燕五一頷首,隨即熟門熟路地打開一邊的暗格,從秘密通道裏進去了。

“哢哢”兩聲,暗格又恢複了原樣。

慕千胤望著一地的狼藉,丹鳳眼中變得越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