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夏玄和江上就跟著淩風棋安排的人去海上采銅錢串子。

喬鬆玉已經好多了,不過好的是刀傷,因為裴容白給他用的都是最好的金瘡藥,有利於傷口恢複的。所以因為餘毒未清,麵色還是有點蒼白,而且胸口一直隱隱作痛。

淩風棋來時,裴容白正哄著他用早膳,見狀,不由得不好意思了一下,問道:“你二人……難不成是結契兄弟?”

他們南方將男子與男子相戀成親,叫做“結契兄弟”。

當事人裴容白倒是毫不難為情,笑著道:“淩少莊主是朋友,因此也不瞞你,我們的確是夫妻,阿戎是我大舅子。”

“怪不得。”淩風棋紅著臉笑了一下,道,“怪不得那一日我見你二人,眼神之間有些曖昧……”

“淩少莊主眼神真好。”喬鬆玉亦紅著臉說道,又說,“這次多謝少莊主幫忙了,否則都不知道後果如何……”

“不礙事,我也是舉手之勞。”淩風棋毫不在意地說著,又說,“我正想請你們搬到我們天禦山莊裏住,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怎麽會惹上瘦猴那幫人,不過無論是那些遊民幫會還是倭寇,都不是好惹的,你們住在客棧裏不安全,我們天禦山莊雖說不是守衛森嚴,但到底比這個客棧周全一些。”

“這不太好吧?”裴容白與喬鬆玉對視一眼道,“我們貿然上門打擾,定然多有不便,你家令尊令堂,還有貴夫人知道了……”

“放心吧,我尚未娶妻,家母早逝,唯有家父在堂,但也長年閉門謝客,莊上隻我一人還有那麽多的酒壇子,你們要打擾,也隻能打擾那些酒壇子去了!”淩風棋豪爽地笑著,露出兩個酒窩來,俊美瀟灑的模樣十分叫人心生好感。

喬鬆玉挺喜歡這個淩風棋的,但知人知麵不知心,因此也不敢貿然開口,隻看向裴容白,等他做主。

裴容白則感激地笑著對淩風棋道:“多謝少莊主的好意,隻是鬆兒他哥哥出去了,此事我一人不好做主,稍後他來了,我與他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也好。”淩風棋點點頭,與他推心置腹道,“我雖不知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不過定然不是一般人,你們不說,自然是有苦衷,我瞧著你們不像是惡人,故而想幫你們一把,白兄若是覺得不便來我們山莊,也不必不好意思明說。”

他是商人,見的人多了,自然分辨得出眼前的人絕不會是普通的商人——哪有商人看著如此氣勢不凡的?而且全然沒有商人的圓滑精明,若說那個王戎是商人,倒是有幾分可信的。

裴容白聞言,微微斂起的桃花眼多了幾分真誠的笑意,道:“在下也知道,淩少莊主是古道熱腸之人,白某在此再次感謝少莊主了。”

淩風棋拿起茶盞呷了口茶,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對二人道:“不瞞你們說,這寧海府如此混亂,多是因為寧海府的府尹不作為……先前我們天禦山莊飽受紅姬的煩擾,就聯絡官府捉人,官府來倒是來了,隻是很是懈怠。這幫會也是,若不是府尹不作為,幫會斷不會如此囂張,當街殺人。”

裴容白覺得淩風棋好像意有所指,便點了點頭,又說:“可是清剿倭寇乃是炮台軍隊的職責,與那府尹總沒什麽關係吧?怎麽倭寇還是這麽囂張呢?”

淩風棋聞言挑了挑眉,唇角含著譏笑地搖了搖頭:“這炮台鎮將方倫和府尹孟久申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都是吃空餉的主兒……此事與我倒是沒什麽關係,反正我們淩家又不走海路,我在此與白兄發幾句牢騷,白兄勿要怪我多嘴多舌。”他說著,起身笑著抱拳道,“那我先走了,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天禦山莊找我便是。”

“好,我送送少莊主。”

裴容白送走淩風棋後,喬鬆玉的早膳也吃得差不多了,將碗一推,氣鼓鼓道:

“明日我不要吃這個了,寡淡無味,一點也不好吃。”

裴容白知道他是心心念念地想吃海貨,隻好哄道:“小祖宗,你現在有傷在身,怎麽能吃海貨呢?等你傷好了,毒也解了,我叫人給你做一桌全是海貨的,叫你吃個夠,可好?”

“哼!”喬鬆玉哼哼唧唧的,算是答應了。

“胸口還疼不疼?”裴容白伸手,輕輕地為他揉心口,“大夫說你這毒是侵蝕經脈的,隻是餘毒不多,不至於要了性命,但總要作痛,等到時候喝了銅錢串子的湯就好了。”

那大夫也是淩風棋推薦的,他們天禦山莊最信任的大夫。

喬鬆玉說到這裏,道:“到時候咱們可要好好謝謝淩公子。”

話音剛落,喬戎玉走了進來,滿身熱汗地在兩人對麵坐下,又著急地給自己倒水:

“謝誰啊?”

“謝淩風棋啊,他邀請我們去他家住……”喬鬆玉聞了聞自己哥哥身上的臭汗味,道,“大哥你做什麽去了,怎麽一大早一身的臭汗?”

喬鬆玉連喝了好幾口茶水,這才道:“你猜我去哪裏了?”

“這哪裏猜得到,腳生在你身上……”喬鬆玉看了他兩眼,啐道。

喬戎玉也看他兩眼,對裴容白道:“你怎麽給我們喬家養著的,怎麽叫你養得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裴容白一愣,隨即忍俊不禁,道:“這便叫做‘夫唱婦隨’,‘夫妻相’,跟我學的,戎玉你以後娶了妻就知道了。”

喬戎玉想了想自家小皇帝,表示簡直不敢想象“夫妻相”三個字。

喬鬆玉在一旁啐道:“好好說著正經事,怎麽又拿我取樂?知道我胸口痛還來給我添堵?”

喬戎玉聞言,忙投降道:“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本來是去瞎逛的,誰知道看到了梅子鶴,他一大早神秘兮兮地往出海走,我覺得好奇,就跟了他一路,誰知道他居然上了一條花船……”

“這不是蠻正常?”裴容白挑眉,“淩風棋早就說過梅子鶴喜好風花雪月、沉迷酒色。”

“是啊,起先我也是這麽想啊,我心想真倒黴,跟了一路原來是去花船。”喬戎玉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我正要回去,突然靈光一閃——那花船都是晚上生意,這大清早的,定然都還在睡覺啊,那這梅子鶴去花船做什麽?”

喬鬆玉和裴容白聞言,亦反應過來,是啊,花船也好青樓也好,都是做生意到大半夜,哪有一大清早開門做生意的道理啊?